有很长一段时间,燕泽玉都没能从‘被订婚’这件事情中回过神来。荒**放纵的接风宴还在继续,他不得不维持好脸上乖顺讨巧的表情,任凭辛钤牵着他的手,谢礼接赏,一步一停都不敢有分毫差错。坐于上首的可汗似乎心情好得不得了,看上去比自己娶妻纳妾还要兴奋上几分,红光满面地赏下去十几箱奇珍异宝,流水的玉品摆件名称被葛望唱和念出,响彻正极殿,众人听着听着都下意识噤了声。这可远远超过了太子妃的规格……就连燕泽玉在听清这些赏赐的数量时也暗自心惊——狗可汗这是什么意思?在场众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没人敢开口,落针可闻的安静最后还是被可汗骤然响起的大笑打破。“都愣着干嘛?”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大掌拍桌的‘哐当’响动,“朕深觉这桩婚事般配如珠联璧合!尔等为何沉默不语,可是有所异议?!”可汗近日的脾性愈发令人捉摸不透,前一刻还大笑,说不定下一秒便震怒,伏尸百万。底下的人都怕触霉头,瞬间齐刷刷跪了一片,朝臣命妇们心底疑惑惊悸但仍旧是开口道:“臣(妇)等不敢!”方才拱火持反对意见的二皇子下跪的动作更是迅速,生怕将父皇惹恼:“儿臣不敢!”即便如此,大家心底还是疑窦丛生。可汗这番话说得矛盾自驳——辛钤可是辛萨族天潢贵胄的太子殿下;而这玉公子……说得好听些,是芙蓉阁卖艺不卖身的青伶,说得难听些,那便是低贱卑劣上位的婢子。般配?何来般配?这番话……到底是为了贬低辛钤还是抬举那小玩意儿?跪拜在地的臣子们心底都各有思索考量,只是个个人精,面上都装得冠冕堂皇,懵然无知。比起各怀鬼胎的朝臣们,辛钤倒是对可汗这番举动有所预料,没有哪个帝王能抵抗得了拿捏别人软肋的**,他父皇自然也不例外。特别、还是拿捏住了他的软肋。可汗没有理由不高兴。辛钤在心底嗤笑,狭长锐利的凤眼淡然微敛着,意味不明地扫了眼二皇子弯曲的脊背,过了半刻才又抬头望向上首的可汗。“儿臣谢父皇恩典。”不卑不亢。这个小插曲像是平静湖面中投下石子,短暂地溅起涟漪,又迅速恢复无痕。至少表面上了无痕迹,仿佛定格画卷的正极殿重新活泛,歌舞升平帷幔轻裘,丝竹管弦香肩半露。燕泽玉半垂着头跟在辛钤身后,两人一齐远离了大殿正中的焦点位置,转而在一处红绸掩映后的角落停下。他能察觉到四周人群投射过来的若有似无的窥视,但也只能装作无事,四平八稳地维持脸上安静柔顺的表情,但左前方的一道视线实在太灼热,燕泽玉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抬头。让他没想到的,那灼热视线的主人还是个老熟人——云忌将军。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碰撞。云忌比他还要慌乱,那张阴柔的脸上刹那间闪过一抹心虚,上挑的柳叶眼飞快垂落下去,睫毛阴影盖住其中情绪。但燕泽玉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些微末。云忌在垂眸前一刻的表情……是在羡慕他……?这个念头迸发出来的瞬间又被按了回去,燕泽玉甩甩脑袋,只觉得上一秒自己的想法匪夷所思。他身上有什么值得云忌羡慕的吗?难道是可汗流水一般的赏赐?燕泽玉再次抬眸,本想再看看云忌的神情,却瞧见对方早就收了视线,安静恭顺而谨小慎微地跟在二皇子身后,丝毫看不出曾经在雪原上纵马飞驰,敢扬鞭顶撞辛钤的恣意模样。这还是那个浴血杀神将军?“在看什么?”腰间一紧,男人温热的吐息洒到鬓角处,引得燕泽玉战栗阵阵。他耸肩一抖,勉强回神,朝辛钤抿出个僵硬的笑。“没看什么。”辛钤见此也没有过多询问,随手招来个侍女将这个角落的红绸帷幔拉起,似乎是嫌弃轻纱太薄透,还特意命人拉了两层。燕泽玉刚要松一口气,远处却传来一道不算友好的声音。“太子大哥,这是作甚?莫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四皇子调笑着开口,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话里话外却不让人好糊弄过去。辛钤将他往身后带了带,挡住了四皇子投来的显得狎昵不尊重的目光。男人隔空望着挑起话头的四皇子,眼神淡然似雪,把四皇子看得脊背发冷,才在红绸飘落遮盖的前一刻施施然开口:“四弟还是少管闲事得好,六弟的例子,你也是看到的。”红绸彻底落了下来,晃悠悠盖了两层。四皇子不尴不尬站在外头,只觉得周围朝臣们的目光都透着嘲笑,差一点没能维持住僵硬的笑,压低眉眼扫了眼红绸里面。很模糊,看不太清。从外看只能瞧见两个人线条流畅的剪影,赏心悦目得紧。高大男子牵着身高只到他肩膀处的瘦弱少年一步步走到窗边的贵妃椅,两人靠得极近,男人垂头望着燕泽玉,抬手替少年捋了捋鬓角的碎发,虽然看不见他们太子殿下的神情,但明眼人都能感觉到这动作里的珍视柔情。又过了片刻,高大魁梧的男人低下了脑袋,似乎在亲吻他的少年,时不时还传来些语调模糊的私语声,像是闺房调情的甜言蜜语。半晌,低语停了,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按在少年单薄的肩膀,缓缓压低身体,将人抵在了摇椅上。玉坠子不知怎么地,花枝乱颤着响个不停,清脆悦耳的玉石声硬是透出股粘黏的暧昧。红绸外的众人面面相觑,好奇心驱使着他们伸长脖子,不断投去窥探的目光。奈何双层绸纱笼罩似云雾,半遮半掩,只能模模糊糊瞧见晕染的人影交叠,具体在做什么,那是一概不清。但,仅是如此,也足够外人浮想联翩了。作者有话说:定时定错了!赶紧跑上来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