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拟定的婚期恰在春日,尘世洗去铅华,蜕出生机。长乐宫前院儿里的枯树发新芽,点点新绿挂上喜庆的红绸子,滚金边印烫着囍字。庭院中奔忙布置的奴才来来往往却也井然有序,置办的喜气物件儿是一箱一箱往里搬。不难看出这回婚仪典礼格外受重视。燕泽玉撩起眼皮打远处瞧了几眼,端庄大气的长乐宫此时大半被红灯笼和大红囍字占据,熟悉中透着陌生。眨了眨眼,他很快移开视线看向别处,面上神色有些不自在。成婚对从前的燕泽玉来说还是太遥远。他是父皇年纪最小的儿子,一母同胞的大哥都还没有娶妻生子,按照礼法纲常,他断不可逾矩僭越。是以,虽然他已年十七,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父皇母后也暂时没有向他提起娶妻纳妾的事情,只是安排了嬷嬷来教导他床。事。他脑海中对于未来妻子的幻想一直以来都是模糊的,隐约觉得她应当是个温婉可人的京城官家女儿,或者是位性格直爽的将军府家的掌上明珠。只是无论哪个,他心底都没甚悸动,也不曾生过渴望。燕泽玉没想过自己会娶一个身高九尺的男人回家,或温婉或明媚的美娇娘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峻淡漠的硬邦邦的男人。这个男人还是辛萨炙手可热的太子殿下。怕是那些市井茶楼说书人手底下按着的话本儿都不敢这么写。长乐宫正门外传来些许脚步声,燕泽玉起先没注意,以为只是寻常搬送物品的奴才。直到余光里瞥见一抹质地上乘的玄黑衣料。不知怎的,燕泽玉耳根子一热,飞快转身绕过长廊跑了。他可不想被辛钤瞧见杵在这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不放心婚典特意监工呢。显得他很在意似的……似有感应,辛钤抬头朝少年方才站过的地方投去一眼,却只瞧见消失在长廊拐角处一抹飘然的衣角。“你们玉公子呢?”他转头问在长乐宫服侍的小厮。大喜将近,奴才们都得了太子拨下来的赏钱,长乐宫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的,小厮堆着笑意回道:“刚才玉公子还在亭子那儿看着奴才们布置呢!哎?现在不在这儿了,可能是风大,回屋去了罢。”在这儿服侍的奴才都看得出他们高岭之花似的太子殿下对玉公子有多宠爱。前几日玉公子事后大骂太子殿下混蛋,还没被处罚的事儿可谓是在他们之间穿得沸沸扬扬。有玉公子在的时候,太子总会宽容些许,要是从前,他可不敢跟太子殿下说这么一大段话,生怕何处没说对叫人砍脑袋。辛钤微微颔首,盯着长廊转角处略微勾了勾唇角,叫金戈随手赏给小厮一袋碎银。“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燕泽玉听见寝殿门口传来响动,似是无意问了句。他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答,疑惑转头朝门口望去。撞进辛钤那双幽深似海的黑眼睛里。此时,这双眸子微弯,带着些不甚明显的笑意。“大婚之日及前后三天可休沐。”燕泽玉不说话了,转回头盯着手里的书看,辛钤见状也没再言语,提步去隔间换了身宽松的衣袍。回来时小家伙还侧躺在贵妃椅上看书,半束的青丝垂落肩头,小臂撑着脑袋,衣料下滑露出一截细瘦白皙的小臂。漂亮得像是金丝笼里的鸟雀。却不是家养的。辛钤知道,这只漂亮又矜贵的小鸟会在他的教导下,长出比雄鹰更有力的翅膀,会打破囚禁他的牢笼,翱翔于九霄碧空之上。蓦然有些后悔。把这只勾人的小东西锁在笼子里独享岂不更好,何必费劲心思去教导?反正他也能保燕泽玉一世无忧。辛钤盯着那抹玉臂定定看了半晌,狭长的凤眸中黑压压的不知沉着什么风暴,但面上丝毫不显,脚步平稳地走过去把少年下滑的衣袖提上去。白得刺眼的皮肤被遮住。辛钤敛下眉眼,勉强把心中肆虐的念头压下去。“干什么?”燕泽玉手臂痒嗖嗖的,扭头被辛钤凑近的俊脸吓一跳,手里的书差点没拿稳。男人没说话,维持着俯身的姿势,手掌顺势撑到贵妃椅边上,薄唇凑近燕泽玉飘着淡粉的耳边。“日后万事皆成,大晏复起……”你还会独属于我吗?后半句话隐没在飘散的轻风里,辛钤没有说出口。燕泽玉并未听出男人话中未尽之意,倒是因为这句‘大晏复起’的壮语有些怔愣,心潮略有激**。耳垂上清晰的疼痛将他拉回神。燕泽玉倒吸了口冷气,侧身往一旁躲了躲。“别靠这么近……”辛钤属狗的吧?垂着眼眸,脸颊发烫的他并未留意到辛钤愈发欲。色的眸子。再过两日,这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了。独属于我的……阏氏*。作者有话说:阏氏(yan zhi)一声:辛萨族语言中,妻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