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5

凯恩有些茫然地进了屋子。也许是知道他和露西是顾文炎的朋友，也许是人死了就不再重要了，那些守着小屋的骑士并没有阻拦他。这是间平民的小屋子，极其的普通，它有个不大的客厅——兼有着饭厅和厨房的功能，不过现在那张餐桌被利用起来当成一张床，一个人躺在桌子上面。旁边有个年轻的骑童，看到凯恩进来便把位置让给了他，自己出去找主人去了。凯恩走近那张桌子，发现上面躺着的人果然是顾文炎。比起走散之前，顾文炎明显变瘦了，麦色的皮肤也失去了光泽变得有些偏黄，嘴唇也苍白着，双眼紧闭。凯恩还闻得到空气之中并未散去的淡淡的血腥味。凯恩伸出手想要感受一下对方的体温，好来确定这并不是一个梦。可当他碰到对方的皮肤时，从指尖传来的冰凉让他觉得心脏被压了重物，但又感觉心里空了些什么一样。他又不死心地伸出手指试了试对方的鼻息……终于，他确定了：原来那个被他视作第一个对手的人，重生之后救过他的人，给他那本魔法书的人，死了……凯恩突然丧失了语言能力，看着顾文炎的脸半天不说话。突然，顾文炎的眼睛睁开了，无神地大张着眼睛。凯恩被吓了一跳，但这也是只瞬间而已：顾文炎只是睁着眼睛，不说话也不动，他连呼吸都没有了。他知道有些人死之后因为身体并没有死透还会出现类似睁眼、流泪的动作，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尸变。凯恩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不过他可不想他前生第一个对手死后还要被人说三道四，于是他便伸出手去合上对方的眼睛。然而，让他觉得出乎意料的是，顾文炎被合上的眼睛没过多久又睁开了。他又合上眼睛，然后又睁开了。不会真是尸变吧……凯恩心头一惊：是用焚火术烧了的好呢？还是用雷炎闪烧了的好呢？还是叫人用圣炎烧了的好呢？正在凯恩内心纠结无比的时候。顾文炎的眼神转了个方向，投给了凯恩，然后他说：“你在做什么？”如果凯恩知道了某种神兽的话，那他就能用“千万头草泥草践踏心田而过”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露西我问候你全家！顾文炎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露西对此的解释是一边捂着小脸，一边抽抽咽咽地哭诉道：“人家，人家太高兴了啊！顾他居然还活着，我喜极而泣了而已。()我……呜呜呜……”凯恩发现：不论是哪种女人，一旦哭起来总会让人感叹一个真理——“女人真的如同海洋一般”。不过，他只能认了。xx顾文炎只是断了右手和两根肋骨，伤势并不致命，只是消耗了过多的体力和精神，所以最近一直都显得病恹恹的，醒来的最初两天都是趴在屋里，后来才能被人扶着到外面晒晒太阳。为此，凯恩和露西推迟了入城的时间。但幸好圣光骑士们秉承着光明神的教义，并没有为难他们，而且对待他们的态度也一如之前。即便如此，凯恩还是觉得自己不能把自己的脸皮蹭得太厚了。露西在这几天和凯恩两个人交换着照顾顾文炎。西德常常跑来找露西聊天，就连入城的手续都是西德抽空陪露西去办的——露西本来是想求对方再找找姐妹的，但这样一来，她反而更不好开口，每天只眼巴巴地看着森林的出口等着。凯恩倒是偶尔和格奈乌斯见个面，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尴尬处，只是聊聊对魔法的看法。顾文炎那里每天都有祭司来看他。而队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队长和祭司之间似乎有了些不合，两个人常常冷战。日子很平淡地过了四天，顾文炎觉得好多了，便向安德凡森辞行。安德凡森虽然有些吃惊，但还是点点头，同意了顾文炎。西德倒有些不情愿，劝道：“顾，你骨头都还没长好，不再休养几天吗？再说了，不是还有人没被救出来吗？”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瞟了眼露西。露西看了看西德，又把头转向另一面，用脚尖踢了踢地面，最后还是把头垂了下去。顾文炎这个时候还是坐在一把有扶手的椅子里，半撑着说：“谢谢西德大人的挽留。可大人还有自己的任务吧？我们在这里这么多天了，真的是不好意思打扰下去了。”西德还想说什么，却被从一旁急冲冲走过来的阿拉塔斯特给打断了：“你们怎么还没走？”凯恩听了这话，心里不是一般的不舒服。露西依旧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而顾文炎却是难得一见地对着阿拉塔斯特温和地说：“我们正打算走。”阿拉塔斯特的语气有些不耐地说：“快点！”凯恩和露西扶着顾文炎转身就走。凯恩心里有些腻味，在此之前，他还曾经幻想过，传说中的圣光名人是否和那些高高在上不可一视的贵族、强者不一样，结果也是对着他们这些平民才这么傲气吧？救人救了一半就扔出去，顾文炎这个样子说不定走个两三天就去见真神了，跟没救一个样。他虽然不致于气愤，但内心还是有些失望的。相比之下，顾文炎这个当事人要冷静得多，只是催促凯恩赶快离开营地。凯恩一个半大的孩子，露西也不过是个纤弱的少女，再加上顾文炎这个伤患，三个人走得也并不快。走了二十多分钟，这个郊区小村居然也还没走到头，反倒把三个人累得够呛。露西掺着顾文炎的右边，顾文炎和行李的重量大半落到了她的身上。也难为了这样一个正值花季雨季的小姑娘，不管是之前家势破落的逃难还是离开小镇的逃命，她也都没有像这样负重走过。凯恩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些羞愧——他所接受的教育无不告诉他不能让一个女孩子挡在自己身前，可他实在是没有力气来背负这些重量。到了最后，露西干脆弱让凯恩背着行李跟在他们的后面走。凯恩看着她一步一步地掺着顾文炎往前走，心里更不是滋味。正当他万般纠结的时候，从旁边冒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哟~三位可爱的小朋友，看这边看这边哟~~”凯恩三人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看到格奈乌斯穿着一件紫罗兰色的短袍和一条水蓝色的长裤，正坐在一个草垛上面咧着满口白牙的大嘴笑着。有一瞬间，凯恩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满心的疑惑。顾文炎示意露西停下脚步向格奈乌斯靠近。露西对格奈乌斯那张脸并不熟悉，有些紧张地站在原地不敢动。格奈乌斯从草垛上跳了下来，走到顾文炎的面前，大大咧咧地双手插腰上下打量着顾文炎。他这样的举动引起了露西警惕，露西就像一只受到威胁的猫一样浑身都绷紧了。格奈乌斯笑着对露西说：“别紧张，小姐。我可是不会对像您一样美丽的姑娘出手的哦~要相信人家嘛~”说着，还抛了个媚眼给露西。凯恩只看到露西的背景一僵，格奈乌斯便将顾文炎从露西的旁边拉到自己的身边，然后打横抱了起来。露西很快便反应过来了，一边吼着：“你想要干什么？！”一边伸出手想把顾文炎抢回来。格奈乌斯的动作很是敏捷，在露西的手指碰到顾文炎的衣角前，他便向后轻轻一跃拉大了和她之间的距离，然后又抛给露西一个在凯恩眼里像抽筋一样的媚眼说：“我想干什么~你们跟人家来就知道喽~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来~这样，我就有机会跟可爱的小哥好好相处了呢~”顾文炎在露西发火之前开了口，对着凯恩两个人说：“露西，这位先生是来帮助我们的。你和琉裘两个人把行李带上，他会带我们去安全地点的。相信乌格纳斯先生还是知道情况的，不会浪费时间。”露西僵了一会儿，然后动作僵硬地转过身，凯恩看到她的脸都黑了，但她还是很听话地把行李背在背上。格奈乌斯撇了撇嘴，有些无趣地抱着顾文炎往屋子后面走去。凯恩赶紧跟在三个人身后离开大道。xx格奈乌斯的步伐又快又大，完全不像一个魔法师或者说任何法师那样给人一种柔弱之态。虽然他行进速度挺快的，但双手却很稳地抱住顾文炎，没有让他觉得难受。露西沉默了一会儿，但天性中的好奇还是让她先开了口，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格奈乌斯对于女性还是很尊重的，听到露西的问题，带着笑意回答道：“因为有人在追捕你们，所以我们必须赶紧逃跑啊~如果你们怕的话，可以不用选择跟过来哟~”听到格奈乌斯这么说，顾文炎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又把眼睛闭了起来。露西轻哼了一声，说：“又不是没逃命过。”凯恩心里也清楚，估计他们是惹上麻烦了，而且这个麻烦不是一般的麻烦，连圣光团的成员都不愿意明着插手，恐怕是个麻烦中的大麻烦。而格奈乌斯斯出现在这里说明对光团的人还是愿意给予他们帮助。四个人走到一间比较大的房子前面，格奈乌斯说要带顾文炎进去办点儿事情，让露西和凯恩在外面呆着，并且还强调，如果怕了的话，趁着他们还没出来前赶快溜走，晚了可就来不及了。对于这番话，露西回报了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然而她也只是给了一个眼神，因为不知道为什么顾文炎对于格奈乌斯的所作所为也并没有反对。而等到格奈乌斯把顾文炎带入屋子几分钟后，露西就按纳不住自己跟凯恩开始说起不知道还在哪里的姐妹们，顺便抱怨了格奈乌斯几句。凯恩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所想的给露西说了下，露西停止了继续点评格奈乌斯的审美和人格的话，斜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对凯恩说：“你的想法很有道理。照你这样的想法，格奈乌斯是被西德他们雇来照看我们的？不过我觉得让圣光团的成员这么看重的话这才说明这件事情更不简单。我也听西德他说过几句，听起来他们现在这个小队并不安定。也许，我们只是恰巧被拉进了他们争权里？”露西这么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们只是三个无权无势又无财的孩子，实力虽然比一般人好些，但也进不了圣光团那些成员的眼中，而他们在这里遇到乌格纳斯说明圣光团那些人对他们非常重视。露西在她那个家庭时年龄虽小，但也能朦胧记得一些争权夺势的事情，她能想到的，也只能是他们三个人不知道为何成为了某些人手中的棋子。凯恩想了半天也找不出比这个原因更能说服自己的了，也只好点头同意露西的观点。但是，在他心里却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圣光团那是什么？随便扔个君主在他们面前，说不定还能用鼻孔对着人家的人。能被圣光团的人利用的怎么会是像他们这样简单的人？而且还让格奈乌斯来跟着他们……他叹了口气，又想道：其他人要利用现在的他们，也只能说明一点，他们还有利用的价值，只要这价值还在，他们就是安全的；而他现在想不通，露西也想不通，只能说明有可能突破点在顾文炎身上。而现在只能等跟顾文炎独处时问问他了。想到这里，凯恩突然摸了摸被他藏在怀里的那本魔法基础书，脑海里闪过一丝想法。但这个想法也仅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因为他的思路被开门声给打断了。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看过去，接着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格奈乌斯打扮得跟平常完全不一样，他站在门口冲着凯恩和露西像蛇一样扭动了一下身躯，比了个兰花指说：“别这么看人家嘛~~我们可是要进城咯~~当然，要~好~好~打~扮~一~下~了~嘛~~”凯恩和露西的脸色已经发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