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快到有些诡异的乐声, 除却乐声之外,没有别的任何声响。有着兽耳的少年穿着繁复的婚服,顺着水波纹指引的方向, 一步一步地向着前方走去。看不见, 却格外清楚自己要去哪里。“铮”的一声响,乐声停了。“星野悠。”少年脑子混沌了一瞬,他模模糊糊地想, 好像有人叫他的名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平淡的冷静地叫着他的名字。啊……星野悠,是他的名字吧。“星野悠。”狂乱的乐声又响起来了,少年混沌的脑子渐渐归于平静,遮住他视线的缎带飘飘忽忽。他想, 今天是结婚的日子, 可不能被打扰啊。乐声再一次被迫中断, 这次星野悠什么都没听见。可是卖药郎听见了。“一个中了诅咒的人,如果不□□的话可是会死掉的哦, 毕竟他可是无法解除的, 除魔人。”周围安静得可怕, 少年轻轻地歪了歪头,虽然看不见却好像能感受到哪里有人,他朝着有人的方向伸出了手。“是你要和我结婚的吗?”那边沉默了许久,一动不动, 少年有些失望,他喃喃, “不是你吗?那我的新郎在哪里?”他的手缓缓地垂下, 就在即将收回的那一刻, 被另一只手握住。少年微微地怔了怔, 往旁边转过脸去,他说,“你是新郎吗?”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他说,“我是。”星野悠的唇角一点点牵起来,他向着旁边的人靠近,声音轻快,“我以为,我要成为一个没有新郎的新娘。”“你不是新娘,你是男性。”卖药郎完全没有被迫结婚的感觉,他表情依旧淡漠,“等你恢复理智,你会后悔此刻自己这样说话。”星野悠轻轻摇头,他握紧旁边的人的手,然后整个人都贴在对方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身体僵硬起来。星野悠的呼吸一点点地热起来,他有些茫然地扯了扯厚重的衣服,然后小声说,“我记得我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做?”怀里的少年那对耳朵一颤一颤地往自己下巴凑,卖药郎心如止水,他想,这是为了救这只人偶。“救他不是一定要这种方式。”金说,“你不要碰他就不会有事,我们不应该拥有羁绊和因果。”少年的唇已经迫不及待地印了上来,却因为着急而落在了唇角。星野悠可怜巴巴地问,“为什么不抱紧我?我看不见你,你为什么不主动一点……”主动?做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只是来救你而已。卖药郎这样想着,手碰到了少年柔韧的腰肢,根本不像是人偶,好似比人类更加柔软。星野悠的手环上面前这人的脖子,小声说,“你要主动一点,所以你亲亲我好不好?我亲不到你。”主动亲一个人偶吗?显然是不可能的。卖药郎低下头平静地想。少年的唇柔软滚烫,卖药郎垂眸看着沉迷其中的少年,心底依旧平静得可怕。他想,只是为了救这只叫着自己主人的人偶而已,羁绊或者是因果,都不会有的。细微的轻吟声从唇齿间溢出,少年眼上的绸缎被泪水染得颜色深沉,卖药郎盯着那绸缎,似乎目光也沉了不少。他没有多看,顺着星野悠的要求和心愿亲吻纠缠。“这种事情……”金沉沉道,“都说了,不可以了。”被强制变了身,卖药郎的唇还未和少年分开,以至于金也感受到了那片柔软。他心头恍惚了一瞬,然后瞬间松开星野悠,见少年还想贴上来,他飞快打开了药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少年的身体软绵绵地靠在了怀里,金没有多加纠结,卖药郎再次出现。抱着昏睡过去的人偶少年,卖药郎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另一面确实与他不同。因为神性……所以也绝不会沾染任何羁绊。不出意料的商船离开了。卖药郎抱着星野悠坐在小岛上,抬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气。要下雨了啊。*星野悠是在雷雨交加的夜晚醒来的,他的脑袋枕在卖药郎的腿上,巨大的河蚌替他们遮风挡雨。有点冷。人偶本不应该感到冷的,但是星野悠此刻就是有些冷。他抖了抖身子小声叫,“药郎大人。”卖药郎嗯了一声,垂眸,“怎么了?”星野悠坐起来,他说,“我们现在在哪里?”“岛上。”卖药郎道。星野悠靠卖药郎近了些,他声音更小了,带着几分赧然,“我有点冷。”卖药郎问,“还记得在海底发生了什么吗?”“嗯?”星野悠奇怪,“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我被妖怪们抓去了,然后晕倒了……不过药郎大人真的来救我了!”星野悠又傻笑起来,“太好了,药郎大人也不是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卖药郎盯着那两片唇瓣一张一合,声音平平,“所以你忘了。”这话听着有几分莫名的委屈。“诶?”星野悠茫然。“不是冷吗?”卖药郎说。外面的雷声巨大,星野悠又打了个哆嗦,他点头,“冷……河蚌药郎大人从哪里找的?”“海底的那些鱼送给你的。”卖药郎说,“冷的话过来。”星野悠转过头去看着卖药郎,“药郎大人,做什么?”“暖和一下,顺便回忆一下……”你忘记了的事情。剩下的话也淹没于唇舌纠缠间,星野悠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疯了吧?药郎大人。但是……真的有开始暖和起来了,一只人偶也会感觉到什么是暖和吗?金咬牙,“你究竟在做什么?”卖药郎平静回答,“要公平一点,这种事情,可不能我一个人记得。”星野悠睫毛颤抖着,不自觉地缩进了卖药郎的怀里,仰着头承受着卖药郎并不激烈却极其磨人的亲吻。热起来了,越来越热了。不仅热,还很难受,这种难受有些难以言喻,星野悠的眼角绯红得可以滴血一般。卖药郎松开了他问,“记起来了吗?”神思恍惚的星野悠听见这句话勉强收回心神,压下难耐的感觉,他喃喃道,“记起来了……对不起药郎大人。”卖药郎不再说话了,恢复了淡漠的神色,似乎刚才那个亲吻星野悠的人不是他一样。星野悠砸吧了一下嘴巴,舔了舔有些红肿的唇问,“药郎大人,那样……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卖药郎说,“没有。”星野悠说,“没关系,下次如果再有这种情况,药郎大人觉得我麻烦的话,随便把我丢给谁或者不管我都好……”“随便丢给谁?”卖药郎重复。“嗯,随便丢给谁都好。”星野悠说。“随便丢给谁?”卖药郎重复问,“你觉得丢给谁?丢给他把那些小妖怪把你的体质利用殆尽还是丢给海坊主,成为它婚宴之后的美餐?”星野悠脸色白了白,他下意识又往卖药郎怀里缩了缩,卖药郎也不推开他,一动不动地任由星野悠攀着自己,因为主人和人偶之间的感应,人偶的恐惧也顺着传入他的神经末梢。被他一句话吓到了,很害怕啊这只小人偶。星野悠喃喃,“可是,药郎大人应该会很生气吧……被迫亲吻了一只妖怪,对药郎大人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卖药郎语气淡淡,“亲都亲了,没有你说的那样奇怪。"甚至……卖药郎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偶,如果不是另一个自己强行阻止的话也许他真的已经和这只小人偶已经有了别的关系。星野悠微微抬头,他眼中带着几分诧异,虽然他知道卖药郎不是看起来那样冷淡,可是这种很亲密的事情难道都不会介意吗?说起来刚才也是药郎大人先亲了自己的,也许药郎大人对这种事情也不是很排斥。这样想着,星野悠闭上眼睛。外面的雷鸣声和雨声越来越大,星野悠在昏昏欲睡之中听见卖药郎的声音,“你很热?”很热吗?好像有一点……星野悠勉强睁开眼,他的眼尾红到不可思议,怔怔看着卖药郎。“好像……”星野悠的手攀上卖药郎的肩,他低声说,“药郎大人,好像没有……没有消失。”诅咒吗?卖药郎问,“那怎么办呢?”那怎么办呢?星野悠脑子有些发懵,他顺着卖药郎的话问,“那怎么办呢药郎大人?”卖药郎问,“需要我给你找人来帮忙吗?”不过可惜岛上没有人类啊……卖药郎有几分恶劣得如此想到。“岛上没有人类……妖怪也好丑。”星野悠的声音可怜极了,他说,“药郎大人,请你帮帮我。”请你帮帮我。这只人偶第无数次这样祈求。卖药郎沉默,他的手指轻轻地按上柔软的唇瓣,一点点陷入其中。手指被温热的口腔包裹,卖药郎心如止水,另一只手却稳住了少年的后颈。少年抬眸,那双蓝色的眼中覆盖着一层雾气,以至于星野悠看不清卖药郎的表情。“药郎大人……”空了的嘴唇里吐出难过的声音,“帮帮我。”卖药郎没有说话,他只是再一次亲上了星野悠的唇,把少年环入怀中。他不会喜欢妖怪更不会喜欢人类,但是他总是愿意帮助他们的。“如果面前不是这只人偶,而是其他人,你也会愿意这样去帮助吗?”当然不可能,他有很多方式可以帮他们,即便是嫌弃妖怪丑也没关系,到时候他们总是愿意的。可是这只人偶认他为主人,他总不能让这只可怜的人偶去和妖怪在一起。河蚌一点点地紧闭,珍珠一点点暗淡,隔绝了外面巨大的雷雨声,同时河蚌里的一切声音都被关在了里面,在黑暗中气息越见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