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在烧纸,大热天里,林瑜无端出了一身冷汗。林艳红把篮子里的黄纸拿了出来,点燃后对着空空的地面,喃喃自语道:“你别怪我心狠,是你先不给我留条活路,我只能这么做,今天是你的七七,今天过完你就去投胎去吧,下辈子做个好人。”一阵大风吹过,眼前的黄纸被刮得翻飞起来,像是谁在发怒咆哮一样,林艳红吓得脸色发白,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林瑜原本站在旁边没打算出去,见燃烧的黄纸突然被刮的到处乱飞,他藏不住了。这里树木茂盛,落叶更是铺满林子,若是点着了,就是一场森林火灾。林艳红被身后突然走出的身影吓得脸色惨白。林瑜这时候却没功夫理她,燃烧的纸钱随着风滚落在树林里,很快便点燃了周围的落叶,火焰开始升高。林瑜脸色很难看,他快速跑了过去脱下外衣扑打着火焰,脚下把未燃烧的树叶踢开,没有了可燃物,火开始变小,半晌后,燃烧的火苗总算都熄灭了,他的衣服烧的全是黑乎乎的洞。火熄灭了,林瑜也放松了下来,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脚底也有些疼。他抬起脚,看见薄薄的布鞋底已经被烧穿了,刚才太紧张,他都没有感觉到疼。林瑜转头看向林艳红,拧紧眉头厉声呵斥道:“在森林里烧纸,你是没脑子吗?你知不知道一旦点燃了周围的树木会造成什么后果?”他很庆幸今天跟着对方来了,林瑜并不在意李老三是怎么死的,人为也好,意外也罢,反正就是个烂人,死就死了。他生气的是,对方无知的行为可能造成的后果,他冷声道:“这座山都可能因为你被烧光。”林艳红被吓得不住摇头,害怕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忍不住皱起眉来,林艳红应该只有30多岁,看她的面相却显得很苍老,皮肤粗糙暗沉,乌黑的眼圈,眼底布满了血丝,嘴唇干裂起皮,说她有五十岁也有人相信。他沉声问道:“李老三是你杀的。”林艳红身体一抖,接着不停的摇头,脸上挂满了惊慌,“不是、不是我,是他自己喝多了,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林瑜看着她没有说话,她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一阵山风刮过,阳光仿佛被乌云遮住了,林中猛的变得阴暗起来。林艳红趴在地上不停的哭泣着,呜咽的声音在幽静的森林里无端多了一丝诡异。突然,林艳红抬起头露出泪痕斑驳的脸,她猩红的眼睛注视着林瑜,声音嘶哑道:“对,是我杀了他。”林瑜看着她神色不变,只问道:“为什么?”“因为他该死!”林艳红嘶吼着说出这句话后,脸色突然平静了下来。林艳红看向林瑜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嫁给他吗?”林瑜没有问,林艳红也不在意,她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像是想把压抑心中多年的痛苦全都吐露出来。“因为他救了我的命,至少,嫁给他之前,我是这么以为的……”她眼中透露着自嘲,痛苦,厌恶,最后变成了疯狂的恨意。……林艳红是隔壁青阳村的人,她母亲早亡,后来父亲娶了新媳妇,那继母是个有心机的,并不在身体上苛待她,只是有意忽略她的存在,她父亲是个粗心的人,每天只埋头苦干,并没有发现女儿已经变得越来越沉默。十七岁那年林艳红和父亲一起去镇上卖菜,那天生意不太好,耽误的太晚,没有赶上回村的牛车,父女两个只能步行回家,那天晚上天有些阴,路上除了父女两个,一个人也没有,天上也没有月亮,两人顺着黑幽幽的村道走回家。走到半道时,林艳红的父亲突然被人打晕了,林艳红在惊慌间被一个人拉到了树林里,她拼命的挣扎喊叫,但是那个人的力气太大了,她根本就挣不脱。林艳红说道这里,不自觉的蜷缩起了身体,像是想要保护自己一样,她抬头看了林瑜一眼,声音苦涩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猜到了吧?”林瑜嘴唇轻轻抿起,眼中闪过不忍。林艳红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却只能看到繁乱的树枝,虽然没有那天晚上的树林黑暗,却一样的让人感到窒息。林艳红父女两个是在第二天早上被村里人发现的,两人一夜未归,林艳红的继母担心,请村里人帮忙找,天快亮时才找到两人。林父头上破了个口子,林艳红满身狼藉,就这样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虽没有人大肆宣扬,但背后的闲言碎语也让林艳红家陷入了低谷,林父整日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继母开始对她百般嫌弃,林艳红原本正在说亲的年龄,因着这件事,再也没有人上门了。林艳红的继母找人给她说了个人家,男人四十多岁死了老婆,家里有六个孩子,大的已经娶妻,小的才几岁,人家不在意林艳红是不是雏,就想找个人回家照顾孩子。林艳红不愿意又拒绝不了,就在她打算一死了之的时候,转机出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上门来求娶她,给了她父亲一两银子的聘礼,比那个男人还多了200文,就这样,林艳红嫁给了他。林瑜垂下眼眸,他知道林艳红说的人就是李老三。林艳红眼神空洞,痴痴道:“我一开始很感激他的,就算他整日里游手好闲,什么也不干,还酗酒,可他有时也会给我买根红头绳,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可我很喜欢,他一点也不在意我被别人糟蹋过,我不介意整日下地干活,我在家里也每天都干,他不干也行,没关系的,我可以……”“但后来他变了,我们成亲后好几年我都没有怀孕,村里人开始对我们指指点点的,他变得暴躁,还说生不出孩子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不干净了,喝完酒后就开始打我……打得很疼,我不敢躲,我越躲他就越生气,之后就打得更狠。时间长了,我开始怀疑是不是真是我的错,因为我是个不洁的人……后来我终于怀孕了,他又开始对我好,甚至都开始下地干活了,我以为他变好了,日子有指望了,却发现没过多久,他又恢复了常态,我告诉自己没关系,这些事情我以前能做,以后我也能做,那个时候我也不恨他的,直到那一天……”林艳红说到这时,眼神变得冰冷。她时常在想,那天为什么要回来那么早,她要是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