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求枝

就是取个树枝，有什么可后悔的……就算李清风天生敏觉也猜不透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阿离在一旁大喜过望，生怕她反悔一样，连忙敲钉转角道：“李大哥，难得这位姐姐通情达理，还愣着干嘛，快些取了枝，咱们马上就走啦。”一声姐姐，让巫行月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侧头冲着李清风一摊手，意思就是请放心，随便取。觉得巫行月无论从表情到语气无一不怪，李清风尽管心有疑虑，可是想了再想，还是决定试一下。随后发生的事情让他和阿离终于知道巫行月那古怪的笑是为了什么，翳影枝生如金刚，坚不可摧，一毛不拔。无论他怎么用力，根本分毫不动，眼角扫过巫行月笑意大帜的眼神，李清风不禁胀红了脸。阿离愤愤的盯着翳影树，忽然眼前一亮：“李大哥，可以用仙儿试试么？”这句话正中李清风的下怀，将眼光挪向巫行月，后者浅笑晏晏，道：“我既然答应了你，随便你有什么手段尽管用便是。”说到这为了以示大方，居然还退了几步，笑吟吟让出场地来任他施展身手。她都这样说，已经完全没招的李清风就不打算再客气，看着那半紫半红的叶上黑白光华隐隐流动，神树之名果然名不虚传。想到这里，李清风不打算再有什么留手，将手中葫芦往空中一丢，骈指如箭，口中默念道：“天地玄宗，万气之根，三界内外，惟吾独尊，敕！”随着他一个敕字出口，手指在空中划个圆形，手指过处，空气凝结，五色变幻，葫芦口处喷出一道白气，五色缭绕中现出一只小幡来。李清风全神贯注施法，却没有发现自从练化了木先生之后，原本没有任何图案的幡面上好象隐隐约约有了什么，只是脉络模糊不清，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幡一出现，巫行月目光异彩闪现，似乎若有所思；而阿离则被来自黑幡上传来的强烈阴戾气息吓得瑟瑟发抖，颤着声道：“唔，李大哥，我好怕……”巫行月手中巫杖一顿，自杖头鸠首中喷出一道灰气，落地化成一个晶罩，将阿离罩在其内，顿时隔绝气息，阿离惊魂甫定之后，恨恨的跺了下脚：“死仙儿，坏仙儿，居然敢吓我！”眼光落在半空那只幡上，巫行月眼底全是迷惑难解：“好奇怪，明明是个至阳的东西，为什么出来的却是至阴的法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二女的异常反应，李清风已经无心顾及，指尖法诀一引，自幡面上飞出一道氤氲白气，在空中一个盘旋化成一只巨手，对着眼前翳影树其中一枝狠狠的抓了下去！这一抓声势十足，巨手所过之处金茫四射，劲风飒吃，勾动周围天地间的灵气，在巨手边缘化成一片金霞火星，带着无比威势向着那翳影神树狠狠的砸了下去。这阵势之大，大大出乎了李清风这个施法人所料，他所习咒法都是这些年与葫芦心神勾通，自然而然的融会贯通而成，他与葫芦之间心神相连，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奇怪感觉，今日葫芦好象看这株树不顺眼，非要将它压服而甘心。躲在罩中的阿离眉飞色舞，大声叫好，看那样子恨不能这一下将这颗树毁了才好。俏立一旁的巫行月看向空中携风带雷下击的巨手，神色虽然凝重，嘴角微微翘起，远没有慌乱的意思。面对攻击，翳影树仿佛有灵性一般，偌大的树身一阵剧颤，万千枝条一齐摆动，平地间忽然生出一阵大风，所有树叶上覆盖的那层黑白光华瞬间绽放腾空，如同鼓起一只巨大的气泡。气泡形成的时候，正是势大力沉的巨手狠狠的砸下，气泡看似柔弱却坚韧，随着来劲柔顺凹陷，只等大手力道尽处，气泡蓦然弹回，似柔实刚，毫不客气的以数倍之力还以颜色。一攻一守，由上而下，防守返击，这几下快的电光石火，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道强光刺目耀眼贯通天地，伴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巨响，无数金芒与黑白光华彼此纠结，迸发缤纷如雨……等到宁静之后，大手瞬消失无踪，翳影树安然无恙，这一回合，葫芦败了。施法不成，必受反噬！就在白光腾回幡面，空中的葫芦瞬间变小落入李清风的手心时，李清风胸口处如受巨物重击，只觉得喉内一甜，一口鲜血忍不住猛得喷了出来。阿离惊的直跳脚，怒道：“巫行月，你不要伤害李大哥，快放我出去！”巫行月唇角一勾，李清风的表现似乎正在她的意料当中：“果然身上没有半分法力，真是不自量力！不过这葫芦居然仗着自身灵力能够与翳影相抗已是足够不凡，但这样宝物为何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一边沉吟一弹指解了灵光罩，阿离急忙跑出来，扶住李清风，眼泪急得落下来：“这可怎么好，你有没有事？”当看到李清风嘴角溢出鲜血时，心下更是难过：“都怪我不信，老鬼哥哥说过求这翳影枝，还不如自杀来得容易呢。”想要安慰阿离几句，一张嘴李清风只觉得从胸口到喉咙一路火辣辣的撕裂了一样的痛，鲜血一口口的直往外涌，忽然眼前一暗，却是巫行云在半空中居高临下俯视他，眼角眉梢似乎别有深意。“怎么样，还想要翳影枝么？”巫行月微微一笑，声音空灵幽远，更有种说不出的魅惑可人：“我若是你，便回去好好修炼上三五十年再来，或许可以成功。”说归说，手上巫杖一顿，一道灵光自杖头蜿蜒射出，在空中迸出一道光雨当空洒下。被这光雨透体而入，如沐甘霖一样，体内火辣辣的烧灼之感瞬间平复，惨白的脸色恢复正常，李清风不说话，只是凝视着光雨化成的水珠怔怔出神。巫行月眼中看到的是他此时的表情十分出人意料，大败之后没有半点羞愤懊恼，反而眼神坚定明亮，透着孩子般的惊喜和向往：“我想学，你愿意教我么？”巫行月惊讶的挑起了眉：“你要学巫术？你确定？”李清风肯定点了点头：“我的母亲就是来自南疆，这个葫芦就是她临走前留给我的。”搞不懂他这是那门子神逻辑，巫行月为之一呆，忽然展颜笑道：“这个真是不成，巫族秘术，只是巫族血脉的人才可以习练。”看着李清风眼中透出明显失望黯然，巫行月不知为什么忽然有点不忍心，几句话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你也不必难过，我观你手中这个葫芦威力巨大，依我微薄见识，此物已经超脱法宝，说是灵宝也不为过。”说到这里，美眸中顿现不解之色：“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若是想催动这等灵宝，必需要金丹以上的修为才可，而你……”她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可是意思已经太明白不过。阿离顿悟：“你的意思是说，他没有半点修为却能催动灵宝？”巫行月点点头：“小妹妹果然不愧是灵鬼之身，神思灵透，心有九窍。”阿离被夸了很是高兴，转过头冲着巫行月一笑，天真烂漫的可爱。李清风很受挫折的叹了口气，这一趟地母洞之行可以说是输了个灰头土脸，失望之色溢于言表。阿离冰雪玲珑，不用他说话，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李大哥，咱们不要这翳影枝了，去不成幽都有什么关系，再想法子就是了。”虽然嘴上说不要，可失望两个字都快写到额头上了。巫行月静静的看着李清风，后者波澜不惊，前者思绪暗涌，两双眼眸交锋一般静静对视，片刻后到底是巫行月避开了眼光，仿佛做下一个决定，带着些许勇气，道：“你确定要翳影枝？”对方口气松动，见事情还有转机，李清风大喜，明朗的笑意豪情绽放，毫不迟疑道：“当然要，多谢前辈。”听到他前一句话，巫行月脸上瞬间腾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可随后一句话却让他皱起了眉头，一双妙目斜了李清风一眼：“你称我前辈，我有那么老么？”被这一眼瞟得心中一跳，李清风灵机一动，连忙改口道：“那我以后就叫你的名字？”他说的无礼，巫行月倒越欢喜，笑道：“好，随你的便。”二人相视一笑，方才种种别扭一笑尽泯。阿离一旁看得莫名其妙，只觉得此间地硬生生有种莫名的古怪，看看巫行月再看看李清风，心中警铃大作，不知不觉间撅起了嘴。一阵风来，翳影树枝一齐摆动，发出金玉般互撞声音，有如诸般乐器齐鸣，说不出的悦耳动听。李清风游目四顾，慨然赞叹：“这家伙浑身坚逾金刚，果然不负神树之名。”巫行月傲然笑道：“翳影树是上古巫神后土娘娘手中神杖所化，也是我们巫族唯一守护神树！指点你们来此的人有一点说对了，地府轮回是后土娘娘肉身所化，翳影神树与其同源，佩它于身确实可以在地府之中来去自如，不受怨灵死气侵扰。”阿离拍手笑道：“我就知道，老鬼哥哥不会骗我。”巫行月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这位老鬼哥哥也不是寻常人，居然知道我们巫族隐秘，等黄泉大会开的时候，我必去拜访一下。”生怕因自已一时失言连累了老鬼，阿离顿时如同被雪打了的茄子，本来活泼泼的瞬间变得焉焉的没有精神。幽幽的看了眼李清风握着阿离的手一眼，巫行月平摊的掌心中晶光一闪，现出一柄刀来，似乎犹豫了一下，再次向着李清风道：“要求翳影枝，求枝之人必须留下一个承诺。他日若不践诺，必受天地诅咒，你可想好了？”李清风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承诺？那方面的承诺？”巫行月垂下头：“你放心，不是要你做坏事，也不会让你违背天理良心，至于是什么，以后你自然知道。”说到这里，情不自禁的看了他和阿离拉着的手一眼，神情微微有些黯然。而阿离正皱着眉头苦思怎么替老鬼脱身，这个巫女看着就神通广大，可不能让她找到老鬼哥哥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等会离了这里，一定想法给老鬼捎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