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一句话,在幽离的嘴说出来是高高在上的无比威严,可是在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全然变成傲慢狂妄加自大自狂。可是奇怪的是,这种莫名狂傲偏偏让任何人觉得理所当然,无法反抗,好象就该天生如此。“你……到底是谁?”自从现身开始一直淡然若定的的幽离终于变了颜色,眼神如电般四下巡视了一遍,最后落到那个静静屹立的白骨寒塔上不再移动。这一看好象发现了门道,瞳孔深深收缩,带着无尽戒备,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低呼:“你是……他?”这三个字几乎用尽了他全身力气,以至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额头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他的问题似乎触动了某种禁忌,笼在玄阴真气中的幽姬一动不动,而那个奇诡之极的声音也没有在响起,一切都在沉默中透出十分的诡秘,“千年不见,你果然长进了好多。”最后一瞬,那个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很高兴,你还能记得我。”幽离默然不语,从你是谁到你是他,这个过程给他带来的震惊着实太过,足以让他所有的心思在这一刻纠结成为一团乱麻。“我若是你,就会老老实实的转过身,回你的幽冥宝殿上坐着享福去。因为就算你现在是三界至高无上的冥帝,我也可以断定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懂我的意思么?”“能告诉我为什么在这里的原因么?”“天底下没有什么不可能事,日后你自然会明白,今天你还是退吧。”声音带着无尽的感概,却又带着不容让人违拗的威严。幽离静静的僵在那里,片刻之后终于低了下头,涩声道:“是,幽离尊命。不过还是想请您将十万魂魄归还,事关天道,幽离职责所在,不敢轻忽。”一直没有说话幽姬忍不住尖喝道:“幽离,你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怎么还敢这样无礼?别说十万厉鬼,就算将这十八层地狱尽清一空,这天上地下谁又敢说一个不字?”这句话说得狂妄骇人,让任何人听到都会认为这个女人绝对是个疯子。可偏偏幽离对于这番疯话并没有任何要反驳的意思,沉思了一会,对着白骨寒塔深施了一礼:“职责所在,不得不然,请您成全。”他的态度让幽姬气得发疯,身外玄阴真气的潮汐涨退般波翻浪卷。眼看将要动手的时候,那个声音再度响起:“你回去吧,三天后这十万厉鬼我会让幽姬打开黄泉送回去。”幽离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脸上神情释然中带上了一丝感激:“多谢教……”他的话没有说完,一声冷笑已经响在耳边:“你若是喊破了我的名字,这幽都地府只怕从此多事了。”这一声笑就象一柄巨锤狠狠的砸在胸口,幽离眼前瞬间一黑,喉咙发甜,忍不住一张口,一道鲜血直喷在地,再抬起的眼神中那仅剩的一丝怀疑终于全都换成了惊骇:“幽离明白了,多谢您手下留情之恩。”那人呵呵一笑:“你既然来了,我有个事和你商量。”本来准备转身离去的幽离愕然转身,脸色苍白如雪,眼眸比夜色更深沉:“不敢,情说。”那个声音笑道:“我命幽姬取这些这厉鬼,是为了吸收他们身上的阴戾鬼气来培养一个新收的小弟子。”良久没有说话,但幽离显然懂得了对方的意思。黑色瞳仁冷若冰石,没有焦距的看向不知名的地方,沉默一瞬之后终于开口:“只要他们不魂飞魄散,十八层地狱厉鬼任君取用。”那个声音满意的笑了笑,道:“你很聪明,这样就很好,就这么着了,你去吧。”幽离轻轻叹了口气,恭敬施了一礼之后,伸手划破虚空而去。“你把一切都告诉他,不怕横生波折么?”已经十分忍耐的幽姬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那个声音呵呵一笑:“我若说我是故意的,你信么?”这个答案大出幽姬的意料,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已经对咱们察觉到了什么?”“当然,区区十万鬼魂在他一界至尊的眼中倒也不算得什么。他能亲身来此,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不过凭他就敢说发现我的踪迹,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我所做不过是顺水推舟,将他的怀疑变成现实而已。”“随着阿离修练的进步,需要的玄阴鬼气会越来越多,可打开黄泉取鬼极耗法力又有凶险,今日挑明了,日后你就轻松很多。”幽姬愤愤道:“凭我的法力,对付他措措有余。”那人轻声一叹:“你太小看了幽离了!士别三日还当刮目相看,更何况已经千年?他绝非当年你印象中那个孱弱少年,你的真身若是在此,自然可以远胜于他。可就凭你现在这一具分身,想要赢过他已是不可能。”隐在黑气中的幽姬不再说话,那个声音淡淡一笑:“好了,没必要再为这个事情而纠结。阿离出关之后,是时候让她去找他了,这是咱们伏下的线,一定要紧紧的拉在手里,我能不能就此翻身,实都系于他一人身上。”透过黑气凝视着那座骨塔,原来心里因为他的关心生出的温暧感觉瞬间褪色,突然涌上一种心丧欲死万念成灰的倦意,想说的千言万语,瞬间烟消云散在嘴角涩然一笑中。“你放心,这是大事,我不会马虎以待。”———幽都城门关前,马面畏瑟在城门一角,吃惊看着坐在业镜下边的崔不二,若是他没有记错,这位崔大爷已经接连几天不眠不休的守在这里。眼下一双眼瞪得又红又肿,疯魔了一样盯着悬在空中圆月一样的业镜。这到底是何苦来哉,马面叹了口气……做为修为不高,却在这幽都城混得八面生光的他,自然知道四大家族都在为即将开始的太虚幻境做准备。其实太虚幻境即将开放的消息在每一个修士心里就好象生出千万只虫子,连抓带挠痒得钻心,可在知道冥界只有四个名额的时候,原来那个可以挤死人的报名地点,一瞬间车马冷落人流稀,到后来那里连个蚂蚁都难见到。取而代之的是谁能够胜出,能取得进入幻境资格,成了最近幽都城大街小巷,酒肆食坊中无人不谈的话题。更有些好事胆大的开了赌局,随着轰轰烈烈的宣传推广造势,众人兴趣渐渐的撩拨的极为高涨,这几天街头巷尾,几乎所有人不是在谈论,就是在下注,一切都在围绕着那个能够获胜展开猜测。按胜率来讲,楚千金最为火爆烫手。众所周知她是白灵二品,金丹后阶,四大家族后起之秀中公认她的修为最高,是这次当仁不让取胜的最大热门。仅随其后的郁沧海胜在一派稳键,押他胜的人虽然不及楚千金多,但是比起柳眉儿多了好多。和夺冠大热门楚千金比起来,柳眉儿的人气可以用惨淡来形容,押她胜的人几乎是寥寥无几。消息传到柳家,柳三变气得直蹦高,而柳越仙脸色平静,一如寻常,不但不怒,反倒安抚柳三变道:“何必生气,平常心看待就好。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知道事情会怎生变化呢?”看着兄长老谋深算的举止若定,柳三变心里定了好多。事实上还真让柳越仙说中了,以后发生的种种,居然一语成谶,灵验的如同神算。看着崔不二,马面一张长长的脸上全是同情。楚、郁、柳三家尽管胜负难料,但不管怎么说都有一争短长的机会。可这崔家……马面长长叹了口气,此时此刻他只能说,这酸爽……真是一言难尽哪。眼见天都擦了黑,进城的鬼越来越少,可是崔不二恍同化成一块望夫石,不言不动的一脸幽怨的望着业镜。马面瞬间头大如斗,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崔爷,您的心情小的感同身受,不过听小的一句劝,这事过犹不及,急是急不来的,咱们今天就散了吧。”“散不得!”从镜子上移回眼神的崔不二眼圈瞬间红红的:“老马,我委屈啊……”马面惊了一跳,心道这人好好说着话怎么的还哭了呢……幸好马面修为不成,但伶牙俐齿安慰人还有一套,当下好言安慰了一番。没想到崔不二已经是委屈他妈给委屈开门,委屈到家了,被马面好言一劝,这眼泪如同决堤了的河水一样,伏在老马怀里抽抽噎噎的哭得心碎肠断。这一幕被城里城外来来往往多少人看到,没有一个不堵着嘴笑掉大牙的。马面尴尬别扭的几乎想死,可是怀里这位哭得正伤心,又不好推开,只得老着脸皮直做不见。就在这别扭时刻,一声清脆声响起:“我说你们两个大男人,大白天抱在一块,恶心不恶心人?要抱要搂回家去不成?在这人来人去的大门口,搞个什么?”这句话说的着实不留情面,别说一肚皮不痛快的崔不二心头怒火冲天而起,就算一贯圆滑的马面都面红耳赤的拿不上。抬起一对肿得桃一样的眼,怒火冲头的崔不二冲着那个说话的人吼道:“谁这么大胆,没事敢消遣你崔大爷!”吼完就是一愣,在他的眼前,一个黑衣少女雪肤花貌,明媚之极。一对清澈深潭的大眼如同深不见底的大海,望上几望,便让人生出一种沉沉陷入的无力沉溺之感。面对一脸是泪难色难看的崔不二,阿离不禁灿然一笑:“这位大叔,你们要秀恩爱就请回家去罢,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会让人笑的。哦对了,快给我办入关通牒,我要进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