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送行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为腹中胎儿，就此投降归邪与寂破，成为凶兽的帮凶，灵兽的耻辱？”对方坦然直言，让非常意外的李清风的眼底瞬间一亮，当即反问：“难道不是这样？”“当然不是。”尽管笑得发苦，但烛阴斩钉截铁的回答，让他安心不少。因为奚仲的关系，李清风很不愿看到堂堂四灵之一真的沦为凶兽帮凶，虽然烛阴做行所做还是让他难以释怀并心存疑虑，但是比起一开始，李清风的心里亮堂了不少。他静静的看着烛阴，很难将眼前这身着黑衣的秀丽女子和那个巨大无鹏的蛇怪联系在一起，他没有再张嘴问原因，因为他知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用自已问对方也会自个说。烛阴微微一笑，无比苦涩的道：“……我被他们下了种玉之术。”他们是谁，归邪？寂破？李清风不用说话，烛阴也能知道他在想什么：“是寂破。”“种玉之术是什么？”种玉两个字很风雅，但直觉告诉李清风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当他看到烛阴眼底浮起伤痛愤几欲喷火的眸子后，越发觉得自已想的没有错。“四神四灵四凶，合称上古十二神兽。天生我们身有神通，偌大寿限，但也不是永生不死，当寿数尽时，我该死还是要死的。”对于烛阴的话，一直静静倾听的李清风面上看去平静如水，但心底已是风过有痕，而且他相信下一秒必是轩然大波。“神兽之力，可以倒海移山，自然不容于鬼神天地。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肯绝此一种，就给我们留下一种独特之极的传承之法。”李清风默默点了点头，这一点他从奚仲那里早就有听说过，他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麒麟王，听起来独一无二这四个字虽然拉风无比，可是换个角度想，也是一把辛酸。“种玉之法，就是凶兽独有传承之法。”看着李清风终于变色的脸，烛阴笑得灿然夺目：“嘿，种玉二字听起来好文雅是不是？”李清风一阵毛骨悚然，好象明白了什么，心里突然一阵砰砰直跳：“你的意思是……”“你猜对啦，这就是他们不肯杀我的原因！”伸出纤纤食指，点在自已的双眉之间，玉一样的脸上突然现出一丝难以忍受的痛苦之色，在她的印堂之上，突兀之极现出两团奇异古怪的黑纹，如同活的一样不停伸屈攫动，和她脸上没有收敛的笑容结合在一起，说不起的诡异可怖。黑纹刚一出现，围在她身边三座小石台上的奚仲、毕婵和司文身形一阵颤栗，自他们身上各自飞起黄、红、白三之气罩在烛阴头顶，不住跳跃的黑气似对这三色之气似乎极为畏惧，不停的四下躲闪腾挪，最后消逝在烛阴的印堂之内。这短短一瞬，对于烛阴来说好象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周身上下已被汗水湿透，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愈发灰败的可怕。李清风皱眉问道：“那是什么？”烛阴绝望一笑：“是浑沌、梼杌，他们已经忍不住快要出来了。”咬牙切齿的声音很低很低，李清风却听出一种刻骨铭心般磨灭不掉的痛恨和耻辱。听到这里，李清风终于明白了点什么，忍不住低声道：“种玉，难道是寂破将浑沌、梼杌二人传承移到你的身上么……”说到这里他已没法再说下去，不说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因为不忍心。李清风从书上看到到，有一种蜂子从不自已生养抚育，而将它的产的卵找个结实强壮的宿主，利用毒针注入其体内，如此卵在宿主体内生长发育，以其血肉精华为食，等到长大破壳飞出之后，就是宿主生死终结之时。堂堂四灵之一，竟然被人当成了孕育凶兽的宿体？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样荒诞离奇的事情……但看着一脸惨痛的烛阴，李清风震撼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凶兽传承就是这样，在他们命尽身陨之时，最快最有效的法子，就是找一个强壮之极的母体，将他们残留的精元输入对方体内，然后吸收母体精华成长……”“够了，你怎么不去死！”已经不想再听下去的李清风简单粗暴的打断了她的话，直接说出了自已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之后忽然觉得有些后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懂你的意思，不用解释。”含笑挥手打断他的话，烛阴眼神淡淡扫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想死？这千年的时光，我每一天每一时过得都是生不如死，能够支撑到今天……我只是为了我腹中孩子。”原来是这个原因，李清风恍然大悟！只觉得她身历之惨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先前对她的种种恶意与不满尽皆消散，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同情。听她最后一句话说的沉重，其中绝决之意已经十分明显，忍不住心中一沉：“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你的，请尽管说便是。”好象就在等他这句话，烛阴的脸上瞬间阳光绽放，带着无尽的感激：“有，当然有！”不知为什么，李清风忽然有种将掉坑的感觉，不过他不想再计较那么多，“请说罢，只要我能做的到，一定帮你。”烛阴脸上带着决绝又甜美的笑：“刚才你也看到了，二凶魔气已占了我的印堂。本来按照寂破的计划，在我刚才生产的时候，就是二凶再世之时。幸亏天不亡我，若不是你们从天而降，若没有他们三个合力助我，此时一切已经遂了寂破的心了！”李清风木然点了点头，确实算得上万幸，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烛阴执意要带他们来此的原因，由此他对那个一直没谋面的寂破生出深深的忌惮和痛恨。“如今我心愿已了，我想求你二件事。”看着她一脸笑得欢快酣畅，李清风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不必客气，只要我能做得到。”“多谢你，第一件，将我的孩子带回去，交给我二哥赢幽！”对于这件李清风自然没有疑议，点头应了，烛阴万般不舍的从怀中取出一只晶光盈然的蛋，带着一道玄光落到李清风的掌心，本来会以为是条小蛇的，没想到居然是只蛋，李清风郑重放入怀中。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不是和凤颂风交好么，为什么不交给她？”听到凤颂风的名字，烛阴一直没停的笑忽然消失，“我和凤妹妹自然是很好，不过……这件事我宁可麻烦二哥，也不想麻烦她。你帮我捎句话给我二哥，如果有可能，最好让我的孩子这辈子不要与神殿里任何人见面。”神殿？李清风听得越来越头大，没等他往深里想，烛阴似乎也不想再为这件事纠结，接着开口道：“第二件事，用幻月刀送我上路吧。”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请你杀了我……任李清风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是这个要求！“不行，我怎么可能杀你！”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烛阴嘴角挂着真切的笑：“你以为是你杀了我么？那你可就错啦！我忍辱负重千年，等的就是腹中孩子出生这一天……你也看到我脸上魔气，此时如果不是齐四灵之力压制，我早已死得惨不可言。眼下不是让你杀我，而是让你救我！”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李清风心里却别有说不出的滋味。“若不是只有幻月刀才能压制二凶魔性，我也不会拜托你还做这件事。”烛阴最后的这句话对李清风来说，如同天雷勾动地火，先是一点火星，很就噼哩叭啦的烧了个通透！这件事从头到尾，一环一环相连，因为自已要制万木回春丹，需要饕餮涎，这才了有了奚仲、毕婵还有司风陪着自已来到归邪城，然后城外就遇到了烛阴突袭，若说是巧合……这一切未难有些太巧了！这一切都是计划好了，一步一环按部就班的走了过来。见李清风迟疑不语，烛阴显得有些烦燥：“寂破已经往这边来的路上，再罗罗嗦嗦，我不得解脱，你们也逃不掉，男子汉大丈夫，给个痛快可好！”这一句话说得壮烈无比，李清风感受她的刚烈，不由得肃然起敬。尽管心里还有那么一点不舒服，但李清风已经定了主意：“好，就依你，我来送你上路！”见他终于答应，烛阴的脸上一片灿烂，那是即将解脱的欢喜，真心实意的冲他点了点头：“多谢你。”看她一脸释然的欢喜，压在李清风心头那个疑问终于难已遏制：“烛阴，你的事我都答应下来。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看在今天的情份上，不要骗我，据实回答，好不好？”烛阴淡淡的望着他，沉默了一瞬，叹了口气：“你说。”“今天这一切，并不都是巧合，对不对？”望着对方少年执着深邃的眼，这天下若有人生就玲珑心，必是此人无疑！只看他的脸色，烛阴知道自已再说什么也都是苍白无力，心中忽然一酸，也好，既然他已经看透了七八分，自已又何惜那一两分？当下概然答道：“是，今日一切确实是早就计划好的。”果然，李清风的心不知不觉已经紧了起来，“……他是谁？”烛阴的脸上一片无限温柔，就连语气都变得情意绵绵：“他啊，他可是这天上地上独一无二的人呢……”就在这个时候，洞外忽然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冷笑声：“烛阴，我真是佩服你，为了一个情字，宁可牺牲自已。在你这最后一刻，我来给你送行，不知他会不会来送你一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