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天机

望着眼前所见一切，李清风有种说不出来惊讶。这是太一仙径的最后一阶，在踏进这里时他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可是真正进来后，才发现这里完全颠覆了他的之前的认知，视线所及处三面环山，一面环水，抬头清风流云，白鸟纷飞，低头流水潺潺，风过有痕。这一路打打杀杀过来，万万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这样难得一见的世外桃源。李清风傻傻的怔了半天，忽然发现不远处一座青山脚下，有一个小小亭子，四檐飞起，碧瓦朱梁。沿着青石铺成的羊肠小路行至一半的时候，李清风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在亭中端着一皓首白眉的老人，正在凝神蹙眉看着什么，对于他的渐行渐近没有丝毫理会。李清风不敢造次，屏息静气的来到亭外，移目四顾，发现小亭两侧柱上挂着一副楹联。左边写的是：玄黄开端，混沌之末，无为而治；右联是：紫气东来，逢天辟命，遇事无争。好大的口气……李清风悄悄的咝了口凉气，若是此联是亭中老人所题，这口气可是大到没边了。就在李清风抽气的功夫，那个老人已经抬起了头，两道长长的白眉随风飘出老远，眼眸晶莹如玉，李清风与他对了一眼，心里忽然空了片刻，就象被什么东西看穿一样，李清风大吃一惊，情不自禁的退了三步。却发现那个老人已经挪开了眼，似乎对于他这个外来之客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耳边传来淡淡声音：“能够来此，就是有缘，小友请进来吧。”李清风依旧惊魂不定，就一眼他已可断定，这个老人比那个怪人更加的难以对付！沉闷了一刻，老人也不催促，李清风终于迈步进入了亭子，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李清风很有气概如是想。进了亭中，才发现老人面前摆着一枰棋。老人微微蹙着眉头，全神贯注的望着棋枰，神情极为专注。李清风忍不住看了一眼，棋枰上黑白纠结一团，正在彼此拚杀，看情况黑白棋势甚是相当，可他只看了几眼，就觉得脑海中一阵晕眩，心里大吃一惊，连忙回过头不敢再看。“小友，可会下棋？”老人的声音颇有兴趣。看来自已的表现被这老人发现了？李清风怔了一下，想了一想决定老实回答道：“在家读书时，对于棋艺也曾略有涉猎，只是天姿不好，并不精通。”“无妨，棋道如人道，讲究个逢缘际会，你来的正好。”老人说完微微一笑，李清风这才发现这个老人虽然须发如银，可是脸色红润细腻有如婴儿，光这份皮肤足以胜过任何一个二八少女，心里越发提了几分小心。“你很不错，你能通过重重关卡来到这里，老道很是喜欢。”老人终于将头从棋局上抬起，认真看了李清风一点，点点了头，不知为什么，李清风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与其说他是在自已，不如说是在看自已背上的那柄剑，当视线落到包在剑外那块破布样的东西的时候，古井不波的脸上终于微有动容，眼神轻轻眯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将手中一棋子放在棋枰之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老人若有所思的看了棋局一眼，“小友，可否与老道手谈一局？”下棋？李清风愣了一下，这算是最后一关的试练么？似乎看透他的想法，那个老人点头叹息道：“你要这么想，就算是吧。”面对那个怪人时，李清风还敢生生气发发怒，可是面对这个老道，李清风心里只有说不出的尊敬，却不敢有半分的不耐的放肆，当下想了一想，认真的问道：“道长，若是下不过我输了，会怎么样？”老道摇了摇头，脸色如古潭死水纹丝不动：“末言胜先言败，功利心末免太重。”一句话说的语带双关老辣无比，李清风顿时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发烧，二话不说，撩衣坐下，伸手作请式：“道长先请。”老道微微点了点头，赞道：“孺子可教。”说完也不客气，拈起一枚白子放左上角。围棋说白了就是圈地占地的一个游戏，先占边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但想要占边必先占角。李清风不敢有所怠慢，干净利落的拈起黑棋占了右上角，至此棋局展开。随着黑白二子纷纷而落，围棋有三百六十经纬，其中秘奥变化无端，一旦沉心进入，不到棋终轻易不能醒转。下棋这个东西说白了全看天赋，三岁小儿战胜八十老翁也不为奇。对于围棋一道，李清风虽然说不上精通，但绝对不是庸手。二人运子如飞，起初时亭中只有此起彼伏的落子叮咚之声，到得后来二人越下越慢，思考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老人还好一直脸色平静没有任何变化，倒是李清风已经沉不住气，额上慢慢沁出冷汗，手边棋盒中黑子越来越少，棋枰上黑白交错重叠，李清风怔怔看着，忽然起了一个念头：这样下到最后，会不会以一子定输赢？没想到一语成谶，老人执白先行，手中最后一枚棋子带着一声脆响落在枰中，李清风眼前一亮，他已发现了白棋最大的一个破绽！这个发现让他惊喜若狂，以至于整个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只要一子，他有绝对的信心将白棋一举歼灭。可是很快他脸上的喜色就不见了……棋盒中空空如也，老人执白先行，自已明明该有一枚黑棋的啊？脸上的汗终于淌了下来，李清风抬起头，呐呐道：“道长，少了一枚棋子……”老道眼神深遂，象极了那不见底的深渊，淡淡的道：“大道至公至正，不偏不倚，怎么会少呢？你再好好找找看，用心找找看。”说完，他双目微阖，居然闭目养开了神：“真是让人头痛，这时间总是走得很慢，你慢慢找，不要急，我很耐心……”声音渐远渐沓，最后没有了半点声息。李清风瞠目结舌看着他……真是够了，叫人来下棋，关键胜负关头，居然少了一子，这棋怎么下？让自已找，往那里找啊？心里一边腹诽着，一边四下用眼找寻……这亭中除了一桌二椅并没有任何摆设，青玉石地面亮得能当镜子，照出的自已一张脸怒火熊熊。那有什么见鬼的棋子！李清风忍着气道：“道长，我找不到，咱们这局作废了吧。”老道头不抬眼不睁，淡淡道：“晚啦，既然已经开始便已停不了手了。”李清风一扬眉，脸颊绷得紧紧的，有些生硬地问道：“道长这是在难为我么？”老道摇了摇头：“这话从何说起，你这一路行来，莫非所经所遇都是他们在难为你么？”李清风一口气哽在喉中差点没上得来，憋得面红耳赤：“我以为……”话没说完，老道已经截住了他的话头：“别以为啦，这就是命，也是你要过的试练，你还是想法破了这个棋局吧，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李清风怒道：“什么狗屁棋局，我不下了。”说完伸手一拂，一盘黑白子顿时混成一团。本以为此举必会让老道大发雷霆，可是没有想到人家连声都不吭一声，再度闭上了眼，神游去了。当李清风将视线投到棋局上后，发生的一幕让他大吃一惊。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混成一盘的棋局的依旧黑白分明，如同刚才一模一样！怔怔看着自已的手，怎么会有这样的诡异的事情？忍不住再度出手将棋面拂乱，可是一转眼，棋局又恢复了原状，时间似乎停滞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清风终于平心静气下来准备认命的时候，那个老道的眼睛悄然睁开，定定的凝视着他。“道长，我找不到那枚黑子，这局我……”认输两个字还没有出口，老道忽然一皱眉，“不到最后关头，小友怎能轻言胜负？”从头到尾老道的语气一直颇为和善，可唯独这一句很是凌厉，语调虽然不高，但其中怒警醒之意再明显不过了。李清风忽然抬起了头，这句话的语气与含义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当那个爽朗的笑声在脑海中响起来的时候，他忽然就闭上了眼……虚无地界因为崩溃正在不住的下沉，腾起的无尽烟尘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涡漩，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足以将它势力笼罩范围的一切东西全都拉进去陪葬。一团朦胧的金光，在狂风黑气中就似风中欲灭残烛，透着一股奄奄欲灭的死气。可他的声音虽然微弱却丝毫不改半分豪气爽朗……“子时天地混沌，丑时混沌已开，寅时黯淡无光，卯时天光乍现，辰时浊气融融，巳时天地清明，午时烈日当头，未时万物初生，申时生机勃然，酉时垂垂将死，戌时日薄西山，亥时重归黑暗。”“混沌重开始，天地终结时。”闭着眼的李清风嘴角忽然现出一丝微笑，就象突破乌云的一缕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