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怪人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李清风喃喃自语，象是在问自已，又象是在问那个声音。“也不是全然的没有办法……”那个语声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声。李清风霍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已居然在和一个人说话？？“你怎么在我身体里？”李清风的声音显得平静淡然，可是这个反应却大为出乎那个人的意料，任何人发现自已体内多了一个人的时候，反应就算不是惊慌愤怒，那……最起码不应该是举止失措吧？可惜，这一切在他身上全都没有发生，就连说话的口气都没有一丝变化。那个声音明显的沉默一会，不过还好，他很快就做出了反应。“啊呀，终于等到你问这个问题了。”那个人舒服的叹了口气，但怎么听好象都有些失望的意思：“唉，这个问题一晚上好多人问过我了。”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李清风不但硬生生听出了几丝舒服的意味，居然还有一种被人从头打量到脚的感觉，然后神神叨叨的道：“其实真不骗你，我真不知道我是谁……”装神鬼的家伙！李清风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见过装糊涂没见过这样装糊涂的，愤愤的走向阿迦，心里想到：这种人，理他干什么。似乎感受到了来自李清风的怒气，那个声音有些郁闷，委屈道：“又没骗你，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嘛。”李清风没心思和他扯皮，一声不响的将阿迦抱了起来，辩了下方向，迈步往东就走。那个声音却不肯放过他，不甘寂寞道：“哎，这女妖——女子已经不行了，她本来就是魂体，练神刺是天魔吸取精血的至宝，你这小情人中了一枚，已经是救无可救了。你若是将她放下，她还能活得长一些，若象你这样抱着他四下奔走，不用半个时辰就挂了。”蓦然停下脚步，李清风呆呆的立在当地，心境既沉重又难过，自已能做的只是眼睁睁看着她再一次死在自已眼前么？“你这人，我说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也没说过完全没有办法啊。”这句话对于李清风来说无异于天降纶音，惊喜交加道：“什么法子，你快说。”“取下你颈下的葫芦。”虽然疑问重重，可李清风还是依言取出，看到葫芦的时候，那个声音明显严肃了几分：“现在将她唤醒，如果她有缘，在她魂飞魄散的时候真灵就会被葫芦吸收。”李清风瞪着眼呆怔了半天，砸巴了半天，这才回过味，于是很自然的暴怒了：“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这不是还是死了么？”“她早就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声音一反一直以来戏谑：“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明白，这只是一个幻境，你来了完结了她的一个心愿而已。”“可是我没有完成……”李清风的脸变得纸一样白：“她还是死了，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就连幻境都不能给她想要的，我真是没用！”那个声音哼了一声：“傻巴了吧，什么叫生什么叫死？我老人家告诉你，生死不过一梦间，只不过换了个地方而已！又能差到那里去？凡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要死的，百八十年，穷酸的与富贵的，好的与坏的，全都殊途同归，心就算飘得再远，也总有这么一个归宿。”生有归宿，死也算归宿？李清风蓦然呆怔，不得不说这人说的话大多是荒诞不羁，可其中几句确实发人深省，最起码李清风是听进去了，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于是他不声不响的取出葫芦，抖手祭在半空，当看葫芦化成半天大小的时候，李清风赫然发现变得巨大的葫腹处的第五个孔闪烁着红艳艳的光茫时，伤心如突来的潮水一样不期而至。“假做真来真亦假，事实并非全然如你所想。”那个声音再度响在耳边：“万事随心，何必强求，能够了结一个末了的心愿，也是修行的一种，再说今日分别，来日末必不能相见。”李清风忽然低下了头，看了眼怀中脸色苍白的阿迦，好象又回到了水眼石室中那一天，于是轻声说道：“对不起，我救不了你。”阿迦轻轻睁开了眼，二人目光相对，一时间都看得痴了：“我要死啦，不过我挺开心的。”说着嫣然一笑，脸上飞起丝丝红霞，显得美艳非常：“说什么对不起，你能够和成亲，我开心的紧，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忽然眼神一黯，遗憾的叹了口气道：“……我学了个曲子，本来准备洞房花烛时唱给你的。”说到这里就没有下文。“是什么曲子啊，你现在就唱给我听。”李清风只觉悲从中来，眼睛已经开始泛潮。阿迦红着脸，眼神闪着光，即便是身上吉服不再鲜亮，可这一刻确实是她最美的时候。“盼断归期，划损短金篦。一搦腰围，宽褪素罗衣。知他是甚病疾？好教人没理会。拣口儿食，陡恁的无滋味。医，越恁的难调理……”说真心话，阿迦唱得并不好听，许是重伤之后气短难继，有几句尾音不是唱走就是唱破了，但明显看得出确实是下苦功练过。一曲即了，即无声音绕梁三日之感，反倒勾起李清风无限心酸，忽然笑了起来：“你唱得可真难听……不过我喜欢。”说完之后紧紧的包着她，只觉得心绪大悲大落，此时几乎有点魔障，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死都不能松手放开她。“你不用难过，你可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欢喜，就算是马上就死了，这辈子也值啦。”阿迦笑得十分开心，奋力抬起手给他拭泪，不知是不是错觉，李清风却发现她的那只手已经白得开始透明。李清风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无比认真的道：“以后一定会想法子救活你，你相信我。”这句近乎孩子气一样的誓言，任何一个人听到也许都会笑，可阿迦怔怔看了他一会，然后很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相信你。”有些时候爱并不需要用嘴说出来，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足够将你的心思表达的淋漓尽致。与此同时，半空那个巨大的葫影响了一声，然后第五个孔忽然红光大放，仿佛受到其中感召之力，阿迦身上袍袖忽然无风自动，脸色已经白得发青，隐隐一道红光在眉间滚来滚去。阿迦的身影在李清风的怀中渐渐变淡，最后变得透明，嘴角笑意越发浓烈，努力的想要抬手摸摸他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李清风的头顶。李清风睁大了眼睛，下一刻，他被一股大力推开，踉跄着跌在地上，眼前一黑，几乎是昏迷了片刻。等他反应过来，阿迦的身形已经完全消失，一道红光快速的向葫腹上第五孔飞了过去，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走啦，你好好的活着。”然后红光全部涌入那个孔中，半空中忽然响起一声霹雳，惊天动地一般的响，李清风只觉眼前一黑，瞬间时空移转，四下里如海星空，斑斑点点幻灭不定，那里还有什么幽海、婚礼还有……阿迦？李清风狠狠的咬住了嘴唇，摊开的掌心上，一枚小葫芦上，葫腹上第五个孔，红光闪烁如同那人眼眸流光溢彩。这一切真的只是个幻境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又失去了阿迦一次，又经历了一次痛彻肺腑，如果修行就是这样折腾人，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不要。可是这些他只是能够想想，自从进了这个所谓的太虚幻境，给他的感觉一直是身不由已，好象无形中有一只手在控制着他，可到底是什么呢？李清风忽然抬起头，空茫的眼神洞若穿了眼前虚空！少年愤怒清澈的眼神，就象两把剑一样刺了过来，伏羲忍不住别过了头，不敢和他对视。女娲却不为所动，大袖一挥，眼前忽然现出一个巨大的卷轴，上边有山有水，有花有草，随着她的衣袖拂过，画面上的山山水水忽然活了一样动了起来。李清风的眼睛一直落在葫芦上，九个孔已经点燃了两个，还有七个，李清风忽然想，莫非自已要呆在这里，一直等到把这个九个都点亮，才算是通过试练？可这九个孔都点亮又会怎么样？自已又能得到什么呢？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在脑海中此来彼去，纠结成一团乱麻。“哎……我是真服了你了。”一个声音突兀之极的响起，李清风吓了一跳，惊道：“谁？“你这小子还真是能忘事，刚才不是和我刚说过话么？”李清风皱起了眉头，这个声音正是在幻境中那个人的声音，可是分别是在幻境的时候那个声音似乎在自已体内，而此时这个时间居然在自已的手上——手上这个葫芦里！“我一直在葫芦中的，你刚刚想的都是你的幻觉，与我无关。”在葫芦里的对方居然能够知道自已心在想些什么？这末免太神奇了。李清风诧异的问道：“前辈，能不能现身出来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