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殿下,臣……不是故意的。”夏寒青满脸通红,握着那一片红色的衣角,结结巴巴没解释通。他才刚松了口气,好不容易把人哄过来,这会儿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最后只能又唤了江陵。“江陵,去街上挑最好的布料,请绣娘和裁缝来家里给殿下裁衣服。”夏寒青看了一眼,桑月手里拿的那衣裳颜色洗的都有些发白,袖口、下摆的位置磨得破旧。“给两个姑娘也裁几身春衣。”萧则绪的衣裳很旧,身边两个丫环穿的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是,将军。”听澜和桑月俱是一愣,他们许久都未换过新衣服了,当年东宫抄家,只来得及留下几件常穿的衣物,来回换洗,自然显得破旧。“新衣服!”萧则绪两眼放光。“阿绪喜欢新衣服,谢谢相公。”他说着突然跑下来,又扑到夏寒青怀里抱着夏寒青,仰起小脸,突然他啪叽一口亲在夏寒青脸上。咣当——江陵手里的洗脸盆没拿稳,全洒在了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居然有人敢亲他们的铁面将军?不想活了吗?听澜和桑月也呆住了。谁教他们殿下这么做的?难道是夏寒青?夏寒青人已经傻在原地,头眼发晕,感觉整个人漂浮在云层之际,四周暖洋洋的。殿下好乖、好可爱!必定多做几身,春衣、夏衣、秋衣、冬衣……全买!他恨不得整个京城都包下来捧到殿下面前。听澜看着萧则绪的反应,也算是舒了一口气,殿下虽心智不全,但不是傻到谁都能欺骗一二。他这般喜欢夏寒青,看来夏寒青昨夜并未做什么欺辱之事。“殿下,那衣服……”桑月看着手边有些破的衣物,这是最新的一件衣服了,想着今儿要去见老夫人,他们才拿出来。江陵许是看出了两个姑娘的难处,突然开口打圆场道:“将军,您前些日子不是做了两套新衣,只穿了一两次,小的看您和殿下身形相仿……”“若是殿下不嫌弃,江陵去把那套衣裳取来。”江陵麻溜儿地找了衣服,捧着那套崭新的红色衣袍恭恭敬敬地放在夏寒青面前。听澜伸手要拿,却被夏寒青率先抢过。“臣替殿下更衣。”听澜这才弱弱地收回了手,生怕再扯坏了这件衣裳。夏寒青深呼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衣物穿在他身上。他看着萧则绪穿着自己的衣物,老脸通红,总觉得有些怪异,有什么东西酥酥痒痒的正在心底根上发芽。“手巾。”江陵连忙手忙脚乱地将手巾递了过去。一群人静静地看着夏寒青有条不紊地伺候萧则绪擦脸穿衣,最后又坐着轮椅,拿了一把木梳子,开始帮他束发。听澜和桑月开始帮他们收拾床褥,被褥整整齐齐地铺着,没有什么不堪的污渍。难道说昨夜殿下和夏将军没有发生什么?听澜收起枕头,突然在里侧的枕头下方摸到一张纸条,想必是昨夜殿下清醒后给她们留的。她看了一眼后方,夏寒青还在一脸谨慎小心翼翼地束发,江陵在一旁候着。无人注意到这里的动作,她这才敢打开纸条。上面赫然是一行小字——[按兵不动!]听澜瞬间了然,将纸条塞进怀里,继续收拾床榻。另一头萧则绪坐在镜子前,手里还捧着一只白色的米糕,嘴角全是糕点碎屑,背后夏寒青拿着木梳子一点点拆开那些打结的地方。指尖在柔软的发丝间穿来穿去,最后接过听澜递上来的红绳,替他绑好。“好看!”“相公真厉害!”小傻子欢乐地拍了拍手,衣衫上还掉了些糕点碎屑。夏寒青被他夸得羞红了脸。他也太捧场了,自己只是稍微束了一下居然就得到了他的夸奖。江陵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真是稀罕事儿,这千年孤寡老阎王居然脸红了?“将军,老夫人说头疼,殿下又是金枝玉叶,就不必请安了。”新妇进门第二日是该给给公公婆婆请安敬茶,但是萧则绪是皇子,去不去全随他心意。夏寒青眉头微蹙,“身体怎么样?”江陵瞥了眼还在收拾的听澜两人,压低音线。“挺硬朗的,估计是老夫人不想见……”夏寒青了然。圣旨一下,将萧则绪赐给他为妻,就意味着他此生便如驸马一般不能再纳妾。若是萧则绪不能生,他将一生无子嗣,夏家一脉就此断裂。早在他及冠之年,母亲便就开始张罗着娶妻之事,只是他常年征战,凶名在外,京内贵女甚少愿意嫁过来的。便是有些愿意的,两个人只见过一次,他当时扛着一杆枪,差点儿把那姑娘吓哭,后来那姑娘第二天就跟别家定了亲事。一直拖到现在,娶了皇子,估计她又要头疼些日子才能接受这件事。“殿下,传膳可好?”“好。”没一会儿的功夫桌子上就摆满了水晶包、蟹粉酥、燕窝鸡丝粥等各种早膳吃食,看得萧则绪眼睛都直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相公!我想吃那个,我够不到。”“臣来!”夏寒青漫不经心地扬起唇角,麻溜儿地夹了一只虾,小心翼翼地帮他剥好才放进他碗里。一顿饭吃的很愉快。江陵都快吓尿了,他何时见过夏寒青这等满面春风的模样,笑得像那寒日里的冰窟窿一般,多看两眼就脚底生寒。“殿下,咱们去院子里转转可好?”既是成亲,皇帝免了夏寒青这几日的朝会,也不必理会军营之事,便腾出时间来好好和他的小娘子相处。萧则绪在前面蹦蹦跳跳往外跑。夏寒青跟在他后面慢悠悠扶着轮椅,甚至江陵都不许他跟着。江陵靠在门前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将军真是有两幅面孔。“将军疯了!他真的疯了!”“哎?听澜姐姐,咱们一块儿上街买布去呗,小的也不知殿下喜欢什么花色?”“桑月,你跟着他去。”听澜可也没心思搭理他。桑月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跟着江陵转身上街去了。夏家人丁稀少,大多是战死沙场,如今将军府正经儿的主子也就两位,夏寒青和夏老夫人,现在又添了萧则绪。府里有些冷清。春日里尚有些冷意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在身上,庭院略显萧条,墙壁处种了许多翠竹。斑驳的树影**漾在河面上,萧则绪凑在水面上照了照,映出他自己的面容,他惊奇地伸出手指蹲在池子边儿在水里搅了搅。水面泛起圈圈涟漪,滴答滴答,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殿下,小心掉到水里。”夏寒青摇着轮椅跟了过来,笑意不减。忽有一阵风过,萧则绪突然回头,额间的碎发轻扬,红色发带飘**,他扬起一个笑脸,指着水面。“相公,水里还有一个我。”夏寒青噗嗤一笑。“水里还有一个相公?”“殿下说的是,但是水岸危险,我们离远点儿好不好?”夏寒青生怕他掉下去,小心翼翼将他拉走,手边拿着一件厚实的袍子挣扎着想披到他身上。“相公!”“我也想坐着椅子走路。”他盯着夏寒青身下的轮椅两眼放光。相公居然可以坐着椅子走路,他好厉害啊!夏寒青见他喜欢,连忙从轮椅上耐着疼痛一瘸一拐地下来,挪到一旁的红色走廊前坐着。萧则绪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但他不会用轮椅,只用双脚在地上滑着走,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伴随着他的欢呼声,在后花园里玩得不亦乐乎。“相公!”他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眼底闪烁着光芒,像是藏匿着漫天星河。“你坐!”他扶着轮椅靠背的位置,拍了拍椅子垫,神采飞扬,大概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脸上还带着狡黠之色。嗯?夏寒青不明所以。但他还是按照萧则绪的指示重新坐了回去。“相公,我带你飞!”萧则绪等夏寒青坐稳后,就推着他在院子里乱跑,夏寒青下意识双手扶住把手,身体前倾。夏寒青本就力重,这轮椅也重量不轻,萧则绪居然推起来毫不费力。石子路上有些颠簸,夏寒青被颠来颠去,冷风呼呼地砸到脸上,飞得极快。但身后人玩得开心,笑声传入耳中,他却恍然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没一会儿萧则绪便玩累了,趴在桌子上,身上盖着件泼墨扎染的银狐大氅,颇为无聊地在石桌上画着圈圈。“相公……我想回家!”夏寒青一惊,连忙哄道:“殿下,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要不我们继续玩椅子。”“不要……”“那我们去数小蚂蚁玩?臣叫人拿了栗子糕、糖糕来。”他还要再说什么,正巧有下人来报,说是来替夏寒青诊治伤势,查看恢复情况。恍惚间夏寒青感觉双腿隐隐作痛,摆手要请人过来。“见过将军。”“不必多礼,过来瞧瞧。”来人是夏寒青营帐下的军医,年岁不大,却是多年的老手,穿着件青绿衣袍,拎着药箱,还有些腼腆的站在那里。萧则绪歪着脑袋打量着他,突然咯咯笑出声。“相公,他长得真好看。”陆修文被他这么一夸,脸色微红,抬头正巧对上萧则绪的视线,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气血一下子冲到脑门,心口猛跳。手里的药箱咣当一声摔在地上。陆修文心道:这春天果真是到了,将军府四下里的空气都显得有些燥热。“将将将……将军……”口上喊着将军,视线却忍不住落在萧则绪身上。夏寒青脸上的不悦已经达到了顶峰,他扶着轮椅挪到萧则绪前面,试图挡住陆修文的视线。可陆修文是站着的,自己坐着,根本挡不住!!夏寒青双手死死抓着轮椅扶手,手背上经脉凸起,直勾勾地看着萧则绪,声音还有些委屈。“殿下,臣长得……不好看吗?”陆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