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寒青老脸一红,手扶着轮椅,挂着几分羞涩,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哈哈哈小公子有趣。”摊主看着他二人哈哈大笑,旁人见像是新婚夫妻也难得打趣起来。萧则绪拿了糖画,递给夏寒青一个,推着轮椅继续往前走。夏寒青本想唤“殿下”,突然意识到这街头百姓居多,似乎不太合适,他张了张口,突然唤了一声“娘子”。萧则绪被他这一声险些惊掉了手里的糖画,脸色憋成了猪肝色。许久才硬着头皮吐出一句话,“我叫阿绪。”言家本是百越一带书香世家,后来族中有人中了进士,全族搬来了京城,萧则绪母后在世时,便喜欢唤他“阿绪”。夏寒青脸色通红,捏着糖画,慢吞吞地说了一个“好”字。想到昭和皇后,萧则绪脸色突然沉静下来,嘎嘣一口咬断了手里的糖画,也没了逛街的心思。两个人穿梭于人群,终于到了河岸烟柳之地。暮色西沉,香罗翠袖。花花绿绿的姑娘小倌儿摇着手帕对着路过的客人拉拉扯扯,红楼亮着灯笼,香粉入鼻,萧则绪打了个喷嚏。他抬脚就要往里进。“殿下……阿绪,不可,这里是青楼。”“我想听琴。”萧则绪故作懵懂地看着他。“臣回去招募些琴师入府,这里不可以进。”夏寒青脸色很难看,他不想萧则绪涉足这种地方。“哟,爷,怎么就不能进了。”“咱们这儿的姑娘哥儿全是个顶个的好。”萧则绪才不管他如何,推着夏寒青就进了青楼,里面哄闹调笑声充斥着耳膜。“阿绪……”夏寒青实在无奈,但凡他能走路,此番早就扛着萧则绪把他塞回马车内,只可惜他坐着轮椅只能任由萧则绪折腾。“相公,我们看仙女跳舞好不好?”萧则绪眯起眼睛,推着夏寒青站在角落里,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老鸨尖锐的嗓音。他是万万没想到融雪竟然会流落在这烟花之地。短短三年,他的暗卫散如满天星。今儿据说是有位异域美人登台,所以老鸨才花了好些力气招揽客人,就等着他们一掷千金。不多时,便瞧见漫天花瓣空降,一手牵着绸缎,一位金发美人慢慢降落。美人威武霸气,身材高挑、肩宽腰细腿长。灯光正照在他那蓬松而卷曲的金发上,金发盖在胸前,如金沙瀑布般**。脖颈间戴着金质项圈,上身几乎只有一丁点的布料遮盖重点区域,从胸前位置勾出几条金链来松松垮垮地一直缠绕在美人**的腰间。身下是一块紫蓝色的布裹着修长的双腿,绘制着日月星河。美人不曾穿鞋,纤细的脚腕上带着两串金铃,跳舞时叮当作响,清脆悦耳,几乎要响在人心坎里。面容深邃,带着一方金色的面纱,眸色是罕见的浅碧色,如宝石般亮眼。一颦一笑间俱是勾人,稍稍抛个媚眼过去,便要引起一片惊呼。他正扭动着腰肢,怀抱一方琵琶,指尖轻扣,嘈嘈切切,琵琶铮鸣。萧则绪:“……”呵呵。“我们的波斯美人乌那雪……”萧则绪险些用口水呛死自己。他居然还用回了本名!夏寒青几乎没眼去看,脸色通红,非礼勿视,他垂下了头,很不适应这里的情况,如坐针毡。没一会儿的功夫台下人开始竞价,萧则绪闹着也要出价,直接推到了顶峰。“阿绪,我们、没带那么多钱。”夏寒青头皮发麻,若是一会儿殿下真要闹着和那金发美人洞房可怎么办?价钱翻倍,萧则绪直接将一块金子拍过去,老鸨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直接将乌那雪送进房间。夏寒青眼睛都看直了。他哪儿来的金子?萧则绪摆摆衣袖跟了过去,夏寒青如临大敌,紧跟其后,却被老鸨拦住了。“公子,咱们只能一个人上去。”“让开!”夏寒青看着萧则绪越走越远,当下脸色沉了下来。“这可不能坏了规矩啊。”老鸨笑眯眯的,眼神却止不住打量夏寒青坐着轮椅的双腿。一个瘸子也学人来寻花问柳?“滚开!”老鸨被他一蹬,双膝一软,险些跪下去,这瘸子怎得如此吓人?**萧则绪推门而入,尚未看清眼前的一切,便觉得见一团金色的身影扑了过来扑腾跪在他面前。“殿下~”“可算是等到你出来了,属下等得好苦啊。”萧则绪弹开他,扶额落座,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水,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融雪?还是我要叫你乌那雪。”乌那雪讪笑两声。“殿下说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萧则绪抿了一口茶,味道不佳,比不得长春宫的碧螺春,他撂下茶杯,没了兴致。“你怎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呢?”乌那雪乖乖站在他背后给他捏背,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面色红润,带着一丝羞涩。“眼看殿下出宫遥遥无期,属下们迫于生机,只能各自谋出路。”“我在赌坊欠了不少银子,最后只能卖身还债,一不小心就成了花魁……”他抓抓腮,尚有些不好意思。“挺好的。孤看你过的很滋润,这身衣裳也好看。”萧则绪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衣裳,已经不能算是衣裳,顶多几块布料遮掩。乌那雪见他表情淡淡,吸吸鼻子,掩面无泪,拿着帕子故作矫情。“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当了三年的女人,都快变成阉人了。”“当女人也就罢了,唐白玉都跑过去做和尚了,他现在遁入空门,六亲不认,见面就喊人家女施主。”“风荷在外面要饭呢,您从这条街过去,拐两个弯就能看着;百刃在回味楼做厨子,还有陆一昨个儿刚出去走镖。”噗——萧则绪一口茶喷了出来。他的护卫们为了生计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真是难为他们了。“罢了。”“先看看孤体内的毒素清的如何了。”再问下去,大概他要被气死了。这些年大家过的都不太容易。乌那雪见萧则绪伸出手腕,表情终于正经起来,搭上他的脉搏,手中银针刺入萧则绪脑后。萧则绪紧闭双眼,只觉得头痛欲裂,快要炸开一般,脑海中某一根筋突突地跳动,让他恨不得撞柱而死。嘶——他咬紧牙关,额头沁出丝丝密汗。“殿下现在多久醒一次?”“约莫三日。”“恐怕还要些时辰,若是加上药浴、针灸排毒,能好的快些。”乌那雪说着取下萧则绪脑后的银针,银针尾部已经变黑。“你开个方子出来,孤回去让听澜抓药。”乌那雪突然扑腾又跪下。“殿下,您把属下赎出去吧,再不赎人,属下清白难保,他们已经开始逼我接客了,呜呜呜……”萧则绪胳膊垫在茶几上拄着脑袋,拇指揉动着太阳穴的位置。“属下跟着夏侯哥哥一并伺候殿下,还能跳个舞给殿下解闷。”萧则绪还在想着法子。他现在也是寄住在夏寒青家里,不好往里带人。外面的夏寒青已经拔剑而起,殿下被带走许久,他总有些心慌,剑刃泛着寒光,怒目圆睁。“把他带出来,否则我血洗你的鸳鸯楼。”“哎哟客人,您这话……”呲——夏寒青手中的剑已经落在老鸨身上,他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当即亮在众人面前,“再说一遍!放人!”老鸨看见令牌上的“忠义”二字险些吓晕过去,扑腾一下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夏寒青面前。娘嘞,早知道这阎王就是夏寒青,她死也不敢拦。听说这活阎王在西北的时候能徒手撕人,拿敌军的脑袋当球踢。老鸨吓得亲自推着他便寻到乌那雪的房间外,夏寒青一拳便震碎了屋门。沉闷的一声响让人忍不住心尖一颤,夏寒青用力捏紧扶手,指尖泛白。入眼的便是萧则绪躺在榻上,乌那雪正跨坐在他身上。乌那雪嘿嘿一笑,将手腕中的银针藏起。殿下还没来得及答应带他出去,整个人就晕倒了,他刚施完针,这人就踹开了门,倒是巧了。“放开他!你敢碰他?”一剑劈开了面前的桌椅,夏寒青如鬼魅般扶着轮椅,手中长剑直接刺了过去。若是不加以闪避恐怕要直刺心口而亡,乌那雪不敢暴露武功,只能往后一翻,打了个滚躲了过去,那柄剑直愣愣地刺入墙面。“殿下。”夏寒青上前,见萧则绪双眸紧闭,眼底沉冷,他小心翼翼将萧则绪扶起来抱在怀里。“相公……”萧则绪动了动眼皮,幽幽转醒,眼底混沌,不见灵光。“相公!我要他!”萧则绪指着乌那雪。夏寒青的脸色瞬间从欢喜阴沉下去,“不行!”这是他第一次拒绝萧则绪的请求。怎么能带一个烟柳之人回府。“相公……”萧则绪扯了扯他的衣角。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潜意识告诉他,要想办法带这个人回去。“不行!我们该回家了。”他一手拉上萧则绪,另一只手扶着轮椅往外走。青楼的老鸨龟奴堵在门口根本不敢进来,但也隐隐猜出傻子的身份。几天前,大将军夏寒青班师回朝,迎娶三殿下,傻子配残废的故事,早就在坊间传了个遍。甚至还有赌坊开注,赌这傻子能在将军府活多久。现在这傻子又公然逛青楼买花魁,他们都怕夏寒青一怒之下提剑砍了这傻子。“不走,要他……”萧则绪抱着一旁的柱子,任夏寒青怎么拉,死活不走。乌那雪屈膝跪坐在床头看好戏,有生之年看到殿下一哭二闹三上吊也算是值了。夏寒青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哄骗道:“我们没带银子,晚些时辰取了银两再来赎他。”萧则绪看看他,一脸怀疑。最后摇了摇头,“不走……”夏寒青看着他满脸坚定,几乎都要怀疑乌那雪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买他好不好?相公……”萧则绪突然松开柱子扑到夏寒青怀里紧紧抱住夏寒青的腰,抬头眼巴巴地望着他。突然他在夏寒青脸颊上亲了一口,扯着他的衣角,带着撒娇的意味。“求求你啦。”被他这么看着,夏寒青脸色通红,根本就抵挡不住,看一眼心脏都要跳出来。“买……”这他妈谁受得了。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