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窗内碳火十足, 桌上咕噜咕噜地煮着姜茶,听澜研墨,萧则绪正挽着袖子提笔写些什么。纸上字迹飘逸俊秀, 他特意用的左手书写。“听说丽妃复宠了?她手段倒是强悍,你说如果丽妃怀子,她还会不会扶持非亲生的肃王呢?这两个人的结盟看似牢靠, 无非是一点利益牵扯。”听澜站在对面笑道:“恐怕肃王要寝食难安了。”萧则绪唇角微微勾起, 面色从容淡漠, 将给李毓书的信收好交给听澜。他身量修长, 比听澜高出半个个头来,说话时微微俯身,听澜几乎能闻到他身上一缕淡淡的香气。“等夏侯先生回来后,你就恢复男装吧,这些年委屈你了。”“殿下……”听澜眼眶一红,蒙上一层水雾。萧则绪找帕子帮他擦了擦眼泪,“好啦,我们谋划这么久, 借此天机将他们救出来, 你想离开京城吗?孤打算送言家回祖地,你可以跟着夏侯先生……”听澜摇了摇头, “属下不想离开殿下。”“那就……”吱呀一声门开了,夏寒青脸色很是阴沉的待在门口看着二人,表情极为难看。听澜连忙擦擦眼泪, 攥紧手里的东西侧着身子出去了。萧则绪不知怎的莫名有点心虚,像是干坏事被人逮了个正着一样。“相公, 你回来啦。”他讪笑一声过去推夏寒青的轮椅, 递了一碗热茶。夏寒青接了茶, 却抬眸直勾勾地看过来,眸色深邃,似是千年寒潭,不带一点波澜,萧则绪被他看得愈发心虚,幸好很快这个眼神便收了回去。“殿下……”“臣知道了。”夏寒青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似乎是染了些风寒。萧则绪心头一跳。他知道什么了?他知道孤是装傻了?夏寒青垂下眸子,也没喝茶,径直进了里间收拾了些东西,连常用的被褥都打包好了,又拿了几件衣裳,和江陵一块,俩人抱着东西走了。临走前江陵似是恨铁不成钢般看了萧则绪一眼,又叹了口气。独留下萧则绪在风中凌乱。他到底知道什么了?!夏寒青好像在书房住下了一样,吃饭也不露面,晚上直接睡在了书房,一连几天都没看到人影。最后他干脆整日跑在外头与李毓书一同处理赈灾事宜,匪徒猖獗,夏寒青领兵剿匪,大获全胜,再添功勋。依着夏寒青的名号,所到之处,匪徒根本不敢张狂。莫说劫物资,夏寒青一露面,四海平安。好不容易这日萧则绪在院里碰见他,刚要开口,结果夏寒青垂着头佯作没看到扶着轮椅比兔子还快。“相……”公?!最后一个字都没喊出来,夏寒青就不见了人影。萧则绪有些生气,他走的这样快难道孤是洪水猛兽不成?愤愤不平之下他一脚踢翻了江陵堆的那只雪球。可恶的雪球!可恶的夏寒青!!“近日朝内可有发生什么事?”“无事发生。”“奇怪。”萧则绪抿了一口茶,“那夏寒青是又遇到什么难题了?还是赈灾出事了?李毓书怎么没有上报?”“并无大事,夏将军公务虽说麻烦但也在渐渐化解……”“那他为何躲着孤?”萧则绪又想起夏寒青那句他知道了,他到底知道什么了?“可能是……属下听说有百姓冒充灾民领米粥,导致米粥不够,真正的灾民反倒吃不到东西。”“原来是这样。”萧则绪恍然大悟。“那孤再写一道信,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夏寒青,孤把这里收拾一下,让他晚上回来住。”“算了,孤亲自去接他。”夏寒青不在,他倍感无聊,这日子就跟打入冷宫似的,哪里有调戏夏寒青来的快乐。“殿下!”“嗯?”“您觉不觉得夏将军是因为您和我那日、被他撞见,所以……”听澜终于说出了他的疑惑,他早就怀疑夏寒青对殿下有情,只是一直没敢确定。“不会吧……”萧则绪抽了抽嘴皮,难道夏寒青真的倾心于他?“孤应当、不好男色?”但是夏寒青的话,额……其实……也不是不能考虑。**此时书房内夏寒青正双手交叉垫在桌面上撑着脑袋,对面的徐绥徐缙正襟危坐。“将军叫我们来是商议赈灾的事?”“不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是……我有一个远方的表姐,她今日寻我问了一些事情,我也拿不清主意,便寻你来商讨一二。”徐缙挠头道:“将军什么时候有个表姐?”“将军请讲。”徐绥捂住徐缙的嘴。夏寒青脸色突然一红,吞吞吐吐开口道:“我这表姐的丈夫在家中养了许多妾室,因此她的丈夫整日留恋花丛,不得归心,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徐绥:“……”“那将军你把妾室赶走,殿下身边就你一个人了。”夏寒青急解释道:“是表姐!”徐绥憋着笑。“那将军的表姐将妾室打发卖了便是。”“不能卖,她的丈夫与那妾室情深义重,曾渡过难关,有大恩。”“那此事恐怕无解。”徐绥故意道。夏寒青皱了皱眉头,“真的无解?”“兵不厌诈?”徐绥挑眉。“兵不厌诈。”夏寒青笃定道。“将军这几日都住在书房,岂不是助长殿下、哦不,表姐那丈夫与妾室的气焰,将军只需将人带在身边,寻个由头将妾室支开,久而久之,殿下眼底便只有您一个人。”夏寒青点了点头。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此举像个妇人一样争风吃醋,心下有些恼怒,但他看着殿下与旁人谈笑又心里不舒服。可若是殿下和听澜姑娘真的有情,他这岂非拆散旁人的恶徒。他默默地数着杯子里悬浮的茶叶,纠结症又犯了。殿下应该是欢喜他的吧?也可能殿下早已属意听澜姑娘……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喜欢……徐缙眼中带着一点点清澈的愚蠢,没听明白。徐绥狐狸眼里带着笑道:“将军只需记得,殿下与您是圣旨赐婚,明媒正娶、拜过天地高堂的结发夫妻。”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哦,是您的表姐!”夏寒青眼前一亮,突然心底豁然开朗。俩人正说着,便听见外面江陵和萧则绪的声音,夏寒青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袍,拿着桌面上的小铜镜照了一下,这才将镜子藏起来。徐绥看得嘴角直抽。将军何时变得如此在意自己的外表了?“进来吧。”萧则绪推开门,手上还端着一盘糕点,一见夏寒青便欢欢喜喜地跑过去。“相公,我给你送糕点啦。”“殿下怎么突然过来了?”夏寒青一慌,还有些心虚。“相公,我好想你啊。我都好几天没看到你了。”“相公,你理理我嘛,你想不想我啊?我想和相公一起睡,不要生气啦~”夏寒青依旧不语。半响他才轻轻开口:“臣不便打扰殿下和听澜姑娘。”可殿下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即便听澜姑娘和殿下情深义重也都是过去了。夏寒青抿着唇,双拳紧握,心里没由得生了一股闷气,气自己嘴笨,竟然赌气从后院搬出来,如今还要殿下来哄他。“殿下,臣没有生气,臣怎么舍得生殿下的气。”“相公~”萧则绪下意识学着小傻子的模样扑进夏寒青怀里,用脸颊蹭了蹭他。“你不要生气啦~”“好不好?我请你吃糕点,相公,我好想你啊。”萧则绪突然又抬头在夏寒青脸上亲了一口,故意嘬了一下,用唇瓣夹着他脸颊上一点点肉轻轻重重地咬着,抬头眼巴巴地看向夏寒青。看着可怜兮兮的……“臣……臣没有生气,殿下,快松口。”夏寒青被他弄得呼吸错乱,不过是咬了一下脸颊而已,怎么就心跳这么快了。“不松……”萧则绪哼哼唧唧摇了摇头,闷闷地吐出两个字,继续咬着夏寒青,眼睛眨啊眨的。徐缙和徐绥两个人努力将自己缩起来降低存在感,总觉得自己有些碍眼,但是又忍不住低头闷笑。难怪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萧则绪故意继续咬着不松,唇上还加重了力气,最后松开口,夏寒青脸上还残留着一个小型被嘬出来的红印子,久久没散。夏寒青还坐在轮子上,心头乱跳,身体坐得僵硬,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萧则绪抿着唇想笑。他盯着那抹红印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捏了一块糕点往夏寒青嘴里送。“相公,吃点心。”软软糯糯的糯米糍糕整个被送进夏寒青嘴里,唇瓣触碰到一点冰冷的指尖。夏寒青脑子轰地一下便炸了,血液倒流,他又想起了那日十全大补汤时那晚……“殿下,还是臣自己来吧。”他抖着手接过糕点,一点一点吃掉,只是对面的人一直笑盈盈的看过来,炽热的视线让他咀嚼的动作都有些僵硬。“那我走了,你记得搬回来。”萧则绪扬了扬唇,夏寒青这个人还挺好哄的。出卖一点点美色而已!他转身就要走。还有个几日雪便会停了,冰雪融化,少不了会引起洪涝,他要回去再想一些治理水患的法子,都要提前做好准备。因为此次雪灾引起的道路阻断,会影响各地商业运输,也需要派遣人力疏通道理。若是因为天气炎热,导致疫病之类的问题,恐怕还得出大乱子,需要好生考量。“殿下,等等!”夏寒青反手握住萧则绪的手腕,抓得紧紧的,“殿下要去哪里,臣陪你去。”“吃饭?”“臣也去。”“去喝水。”“臣叫人烧茶过来。”“我要堆雪人。”“臣陪殿下一起堆雪人。”“……”“我肚子不舒服,要如厕。”“臣陪、额……臣在外面等着殿下。”他一步也不肯退,恨不得找根绳将人栓在自己腰带上,走到哪儿带到哪儿。萧则绪:“……”他没理会夏寒青,真的抬脚进了茅房,而夏寒青果真在外面等着,一直到他出来。丧、心、病、狂!早知如此他便是住冷宫无聊死都不会来哄夏寒青。暖烘烘的书房内,他捏着一支毛笔在纸上乱涂乱画,夏寒青还在一旁同徐绥等人谈论灾民的事情,他想跑也跑不掉,跑到哪里夏寒青都能把他揪回来。好烦,好无聊~对面那个叫徐缙的还时不时看过来,看他的目光像是看傻子一样。他朝徐缙露出一个死亡微笑,拿着笔在纸上画了几条线,最后哒哒跑到徐缙旁边,扬起一抹笑容,“给你!”徐缙突然受宠若惊。“这是……”他慢慢打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语气狂怒,音量拔高。“你怎么能画了一只……”剩下的话在被夏寒青扫了一眼后戛然而止,脸色都憋成了猪肝色,大脑飞速运转,话到嘴边匆忙改了一圈。“一只如此漂亮的王八,殿下好笔力,天、资、聪、颖。”最后几个字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徐绥噗嗤一笑。这小子……画纸摊开,四四方方的一只王八正在上面爬行。萧则绪就在旁边咯咯地笑,看着人畜无害。夏寒青还特意帮他研墨,让他继续在纸上乱画王八。一直到晚上,萧则绪都被迫跟在夏寒青旁边,片刻也不得闲。整整一天他都没看到听澜的身影,问起来便说是融雪病了,听澜过去伺候人了。“殿下找听澜做什么?臣可以代劳。”萧则绪叹了口气。他倒是不担心夏寒青对听澜做什么,听澜武功高强,不会出事。只是夏寒青到底要做什么?救命!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跟了他一整天。萧则绪又叹了口气,今天被夏寒青缠着都没时间整理水患一事,外面的事情也不知怎么样了。夜里,他悄无声息地将夏寒青推开,披着外衣到一旁研墨,压着纸张,提笔落字。水患之法,自古只可疏不可赌,他参考了大禹治水及历朝历代的治理之法,再根据如今大燕的降雪量,融化后大概可能会造成的水患情况。再加上如今雪灾导致不少冻死骨,尸体横在路边,会滋生蝇虫,严重的话便是大疫。特此修书一封,必须早做准备。他装好信封,正要出门去交给听澜。面前烛火忽闪,一道熟悉的黑影挡住了他面前的光,抬头一瞧,夏寒青满脸写着两个字——妖妃。为什么是妖妃?因为夏寒青整日缠着他,他几乎没有时间处理外面的那些情况,像极了魅惑君王不能早朝的妖妃。“爱妃……咳咳、不是,我是说,我想飞……”“想飞?”夏寒青一脸莫名其妙。萧则绪讪笑一声,将手背在身后死死抓着那封信,脚步渐渐后退,听澜正蹲在外面等着接信,听见夏寒青的声音没敢进来。但是夏寒青紧逼不让,萧则绪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将信给听澜。眼看夏寒青就要发现,他突然高喊一声,“相公!”一只手抓住夏寒青将他按在雕花窗前,“相公……”窗子外突然咣当一声。夏寒青偏过头去要看,萧则绪眼疾手快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掰正回来,俯视看着他,整个人几乎将夏寒青圈起来一样。夏寒青咽了咽口水,心头咚咚乱跳。殿下这是要做什么?烛火昏暗,夏寒青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下,萧则绪逐渐逼近,“相公,我想亲你。”他抬手捂住了夏寒青的眼睛,防止对方乱看,微颤的睫毛剐蹭着他的掌心,有些痒痒的,视死如归似的俯身吻在夏寒青唇瓣上,唇瓣相贴,夏寒青一下子闭上了眼。萧则绪偷偷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儿,等着听澜过来。另一只手依旧捏着夏寒青的下巴,夏寒青闭着眼睛,似乎在等待更深入的一步。见夏寒青这幅期待却又不敢的模样,萧则绪忽然心头一跳,没忍住,张嘴在他唇角咬了一口。外头听澜终于伸出了一只手来,不止如此他还听了个真真切切,甚至悄咪咪探出一只眼睛瞅了一眼。萧则绪将信递过去,他又将窗户关好,这才敢松开夏寒青。夏寒青此刻面色涨红,像煮熟的虾子一样,连耳朵都是红的,眼神慌乱,唇瓣被咬得斑驳红润,迅速垂下了头。“殿下这是做什么?”方才温热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唇边,萧则绪舔了舔唇瓣有些回味,他笑盈盈地俯身盯着夏寒青,捏着夏寒青的下巴抬起逼迫他看着自己,大拇指在他唇上来回撵过。“相……公……”声音低沉磁性,极具**,带着一点点沙哑,一字一顿缓缓吐出,像是在勾人心魄一样。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小傻子乖巧欢喜的呼唤声。夏寒青被他唤的浑身一震,喉结上下滚动,眼神飘忽,四目刚刚相对,刹那间夏寒青又心跳如雷地将视线偏过去。他的下巴还被那只手捏着,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萧则绪看着夏寒青这幅任人为所欲为的羞涩模样,却觉得更有趣了。他捏着夏寒青的下巴,大拇指顺着下颌划过喉结,明显感觉到夏寒青喉结上下滚动,脉搏处还跳的飞快,他低声轻笑,指尖继续一路向下。“殿、殿下……别碰。”夏寒青因为他的触碰轻轻仰着脖子,声音滞涩,带着几分隐忍。夏寒青只穿了件里衣,衣料单薄,掌心的温度隔着冰冷的布料传来,每一下游走都让他咬紧了牙才没吭出声来。萧则绪没想到夏寒青竟的身体竟如此过于敏感,稍微碰一下都不成。直到宽厚掌心落在夏寒青腰间,又从腰间缓缓略到后脊骨的位置,他指尖故意揉按了两下,又继续向前,待到另一侧腰间时,突然掌心用力扣住紧窄的腰身。夏寒青一动不敢动,像是被人定住一般,紧接着身体腾空而起,他被打横抱起,那张精致的脸庞近在咫尺。夏寒青终于反应过来,他想挣扎,但双腿不能动弹,只能胳膊使劲想翻下去。“殿下,臣可以自己走。”“别乱动……”低沉的嗓音传来,夏寒青果真不敢动了,脸色通红乖乖地躺在萧则绪怀里,素来冷硬的脸颊上多了一丝羞赧。萧则绪抱着他,将他放到**,整个人躬身笼罩住他,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夏寒青的额头,手还搭在夏寒青腰上。低低的笑声传进夏寒青耳边,紧张之余身下的床单都被他抓得皱巴巴的,但是很快另一只葱白似的手伸了过来掰正与他十指紧扣。“夏将军,你今日这般缠着孤,难道是倾心于孤?”作者有话要说:【庆贺元旦,明天浅浅日万9、12、21点三章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