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滴娘嘞!”夏老夫人急匆匆地奔过去。她掌心拂过去, 现在肚子还不明显,“几个月了?”“三个月。”夏老夫人更觉得头晕眼花。那个时候他的儿子腿还残着呢!“殿下……”夏老夫人哭笑不得。“母亲放心,我一定会护好寒青, 等孤继位,寒青会是孤唯一的皇后,他生下的孩子, 无论男女, 必将继承孤的皇位, 做这天下之主。”夏老夫人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怪不得你小时候算命先生说你将来的孩子贵不可言, 原是这种贵气!”她一直催着生娃,就想在活着的时候看看这娃到底能多贵气。这下好嘛,天下之主,自然是贵气!夏老夫人自打得知夏寒青有了以后,整个人多了许多鲜活气,每日变着法子的给夏寒青做些好吃的。萧则绪本想免了夏寒青的朝会,但又怕肃王和端王那边看出什么端倪来,现在肚子不明显, 只能先让他上朝。幸好夏寒青一直是坐着轮椅, 不必站着,倒也不算累人。大朝会上, 萧则绪直接将那二十人安排了官职,急匆匆地处理了事情,急匆匆地下朝。“夏将军和简爱卿留一下。”夏寒青还坐在轮椅上, 闻言立马顿住脚步。萧则绪从上面跑下来,刚才还板着的脸立刻换成了笑脸, 半蹲下来帮他捏了捏腿。“累不累?今日感觉怎么样, 还难受吗?吃东西了吗?腿疼不疼?腰酸不酸?他有没有闹你?”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 又将手伸到后面亲自给夏寒青揉了揉腰身。“殿下,简大人还在呢。”夏寒青脸色通红,被旁边的简平盯得有些不自在。简平抓抓头。方才还一脸正气、威严无限的太子殿下怎么突然就变了一张脸?萧则绪这才看到一旁的简平,直接道:“先去书房候着。”“是。”简平走后,萧则绪越发狗腿。“早上是不是没吃东西?想吃什么,我让御膳房给你做。”“臣想吃葡萄。”“葡萄?”葡萄这会儿已经是过季的水果。但也并非难搞。“好,我叫人给你去弄葡萄来。我们先去用些早膳。”萧则绪没想到这轮椅这会儿是派上用场了,他推着夏寒青,不用走路,也稳妥许多。简平在书房等了许久,茶都换了一盏,才看到太子殿下推着夏将军过来。跟她一同候着的还有两人,一个仙风道骨,一个肃穆严峻。她听坊间传言太子殿下还是痴傻时就嫁给了夏将军,没想到他们感情这般好。“都进去吧。”简平在前推开书房的人,里面光线照在地板上散发出柔和的光线。“坐吧。”“老师,东方先生,许久不见。”面前这两人正是东方鹤和齐昇,他可是废了许多力气才将东方鹤找到。“见过太子殿下。”二人齐齐行礼。“免礼。”“简卿,孤今日早朝时没有安排你的职位,你对此可有什么想法?”简平今日穿的是一身文官的女子朝服,头戴乌纱,面容清秀,多了些许英气,“臣想殿下定另有安排。”“不错,你还记得你殿试时孤问你的问题吗?”简平一愣,“开设学堂?”“孤欲开设免费学堂,往全国各地,不限性别不限年龄,附近百姓登记造册,均可入学。”“齐先生是孤的老师,太子之师便是天下之师,东方先生也在宫中授书多载,又教出简卿此等女子,简卿你胆大心细,敢冒天下不韪,尔等俱是当世大才之人。”“孤想将此事交给尔三人,卿意下如何?”简平有些不可置信。她初入朝堂,不仅见到这位当世大儒齐先生,竟被委以此等重任。“臣定不负殿下所托。”“简卿可要想清楚了,此事想必不会让你大富大贵。”“臣愿前往,臣出身乡野,愿再入乡野,殿下给了臣机会,臣便给天下百姓一个读书的机会。”简平跪在地上,说得诚恳,眼底含光。“我二人也绝不负殿下。”齐昇和东方鹤是早在萧则绪派人前去请人时便看到了他写的信,信中提到了学堂一事。“你三人另成立新司,孤会挑人过去,你们也可举贤,孤想让天下百姓都能读书,无论贫穷富足,或是男女老少。”“只是此举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孤想着联合当地商户,共同承办学堂,参与商户子**先入学或给予其他奖励。”萧则绪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又将自己这几日拟定的一些细则交给他们读阅。一直商议了好几个时辰,夏寒青在旁边坐着眼睛一直跟在萧则绪身上,丝毫没感觉到无聊。突然外头敲了敲门,响起福乐的声音。“殿下,葡萄来了。”萧则绪一喜。“送进来。”送进来葡萄还是成串的,洗的干干净净,挂着白霜和水珠,紫黑圆溜,看着便有些想吃。“给三位大人分一些。”萧则绪捏起一粒葡萄,轻轻剥了皮,送到夏寒青嘴边,“快尝尝。”“殿下……”夏寒青本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这马上就要十一月份了,哪里来的葡萄?“快尝尝,我瞧着就很甜。”夏寒青在那三位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吞掉了葡萄,汁水甘甜。他是真的想吃葡萄,也可能是肚子里的小崽子想吃葡萄。“三位尝尝?”萧则绪又剥了一个给夏寒青。夏寒青死活不肯再吃。他压低声音,“殿下,臣觉得自己像是妲己。”萧则绪却弯了弯唇角低声道:“你是两个人,你更矜贵。”夏寒青脸色一红。阿弥陀佛,不可魅主!不可祸国!“老师好像有话说?”萧则绪笑眯眯地自己也尝了一口,这葡萄确实很甜。蒲洼茂最近好像在研究反季水果,他本是派人去问了一下,竟然真的送来了葡萄。“老师在想孤不该在冬日吃葡萄,孤为了口腹之欲大动干戈。”“臣不敢。”齐昇拱了拱手,他是有此想法,但他没说出来,却被萧则绪看了出来。“先生可想过,孤改革农耕,开通商路,承办科举,开设学堂,劳心劳力,难道不能吃葡萄?若是孤都不敢吃这个葡萄,下面的人更不敢吃葡萄,他们费心费力连个葡萄都吃不到,又怎么会尽心尽力呢?”“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如先生一般品行高洁,不能要求他们无偿做事,他们做出了事情就要得到回报,只有吃到葡萄才能卖力。”“不过孤不敢居功,这些葡萄也不过是庄子上自己种的,再过些年,天下百姓也能在冬日吃到葡萄,老师随便用便是。”齐昇突然一怔。脑海中好像闪过一条线,好似有什么东西钻进去,让他想通了很多事情。“老臣受教了,殿下说的极是。”连东方鹤露出一丝微惊。“先生慢慢吃葡萄吧,孤要陪将军用午膳去了。”他推着夏寒青扭头便跑了。饿到谁也不能饿到夏寒青,还有他们的崽!“你搬到宫里住吧,这样我就能时时见到你了。”日日晚上趁宵禁前入宫也太麻烦了,正经夫妻反而更那跟**似的。夏寒青本想拒绝,但一对上萧则绪亮晶晶的眸子又不忍拒绝,“臣听殿下的。”他低头在夏寒青脸上亲了一口,“相公你真好。”“殿下……”“这里人多,不要这样叫。”夏寒青看着来来往往的宫人都感觉到了诸多异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夏寒青只能硬着头皮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旁边的宫人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垂下了头。*十一月中旬商会钱庄出了乱子,许多商人从钱庄兑出来的全是**,出庄子时没发现,一到市场上准备买卖物件被当地人发现竟是**。导致平珠和燕云的市场全部乱了套。赫连咎没有办法,一匹快马连夜赶路又进了燕云都城,气冲冲地冲进了萧则绪的书房。萧则绪正在盯着手中的一把刀币和铜钱仔细对比来看。燕云商人不熟悉刀币,平珠商人不熟悉铜钱,双方虽学得了辨认**的方法,但这一次的**却做得很真。“太子殿下,我们的钱庄出了问题,商人们围着我们王城正闹呢,你可有什么见解?”萧则绪却没理他,只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最后递了过去。“照着这上面的地址挨个查过去,一查一个准儿。”“你怎么知道的?”赫连咎眯了眯眼,难道是萧则绪故意设圈套?萧则绪撂下笔,指尖轻轻在桌面上扣了扣,“难道三王子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额……”赫连咎终于闭上了嘴。“那你既然知道会有**,为什么还任由他扩散。”萧则绪朝福乐使了一个眼神,福乐很快便领着旁边的宫人出了书房,待只剩下萧则绪两个人,他才歪头轻笑。“**不扩散,你怎么对付你的兄长呢?这屎盆子你不扣到他头上,怎么算是师出有名呢?”赫连咎这才恍然大悟。他大笑几声才朝萧则绪道:“都说我兄长阴损,你比我兄长还要阴损,那你这次不会也打算利用此事对付你兄长吧?”萧则绪却冷哼一声,“这事本就是他做的,孤不过是顺水推舟,怎么算得是阴损。”若他们不在背后动手脚,贪污银两,他又怎么能揪住错处。他从袖中取出半枚扳指,正是陆一先前从赫连咎房间内偷来的那一块,他摔成了两半。一半送到了赫连池手中,一半留在这里。“孤以肃王的名义写信给你兄长,你脾气太冲,得罪了孤,被孤扣下,想必这会儿他已经调兵准备进攻王城,你此番前去,正好数罪并罚,他死无全尸。”赫连咎看到这半块翠玉的扳指,又对着光在里面看到了一排小字,这才敢确信正是他丢失的那一枚。“你怎么会有这枚扳指?”“说来也巧,路上捡得。”萧则绪随口胡言,毫不脸红。赫连咎重新收好扳指,疑惑道:“你看着怎么比我还恨我兄长?这么多的罪名都替他找好了?”萧则绪没有说话,眸中闪烁,不知在想什么,他依旧把玩着手里的菩提玉佛珠。他已经查清楚了。那次峡谷之战,就是冯鹏联合赫连池将夏寒青困住,废了他两条腿。这两条腿他要赫连池拿命来赔!“算了,我就当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赫连咎也无心考量这些,他只需要知道王储之位马上就要是他赫连咎的。“不过我现在回去,没有兵力,一进平珠境内就会被发现。”顺着光,他朝萧则绪看过去,却见风忽然吹过鬓角,萧则绪衣领上的黑色绒毛都吹得洋洋洒洒,赫连咎突然愣了一下。但他很快便反应下来,打了一个哆嗦,这等毒刺美人他可不敢要,降不住!“太子殿下,借我三千精兵呗。”萧则绪却冷声道:“孤与王子非亲非故,谈何借兵?”“非亲非故。”赫连咎唇边仔细碾摩着这四个字,最后突然趴在桌案上歪头去瞧萧则绪,“要不我嫁给你?也算沾亲带故。”萧则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长得丑,孤不要。”赫连咎:“……”他在平珠也是千人追万人迷,怎么就丑了?“要借兵可以,拿三座矿山来换!”萧则绪不知什么时候铺了一卷羊皮地图在上面,指尖所指之处被他用朱笔圈了三座山。他就说那扳指价值不菲,果真不菲。当值三座矿山。有了这三座矿山,他便能打造精良兵械,增强国内战力。赫连咎凑过去,入眼便是葱白似玉的指尖,他呼吸一滞,又忙偏过视线。待看清矿山位置后又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好大的胃口,这么大的矿山你张口就要三座?”“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平珠即将易主,而你困于孤的宫廷。”萧则绪起身,视线落在旁边架子上的一把剑,他突然迅速转身,长剑出鞘的声音传来,赫连咎闪避开,却还是被人砍下一缕发丝。长剑剑锋一转,赫连咎手扶着桌子借力翻了过去,然而寒剑紧跟而去,最后还是落在赫连咎的脖子上。“你……”赫连咎没想到这家伙不仅阴,竟然武艺高强?先前一直有夏寒青跟在身侧,他从来没见过萧则绪出手。“三王子不会以为孤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吧?”“一座国,再加赫连王子一条命,换三座矿山应该值吧?”赫连咎指尖弹了一下剑尖。自顾自地坐在萧则绪原来的位置上,盯着那三座矿山看了一眼,最后也只能无奈道:“行,我给你。”“地契拿来。”萧则绪收起剑。赫连咎没好气道:“没带在身上。”“那就请三王子在这里多待几日,孤也好尽地主之谊。”“你……”赫连咎终于反应过来,萧则绪此番不仅阴了他大哥,还把他也阴了,那三座矿山每年得出多少矿!赫连咎只能从怀中取出了三座矿山的地契拍过去,萧则绪再三确认真伪。所以说平时银子地契不要全带在身上,容易被人打劫。萧则绪收好地契,立刻叫了百刃来,命百刃带了三千精兵跟随赫连咎暗中回平珠。“记住,我们的兵一个不许死,如果情况不对,立即撤兵。”“萧则绪!你可是拿了我三座矿。”赫连咎气道。萧则绪却淡淡道:“三座矿买的是我燕云的将士们助你一臂之力,而不是他们的命。”“走!”赫连咎觉得自己再同萧则绪争辩下去,他会被气死。“记得替孤问昭荣公主安。”萧则绪突然又冷不丁地搭了一句话。昭荣公主?赫连咎脚步一顿,她不是早就死了吗?萧则绪不知道?赫连咎走后,萧则绪才唤了听澜,一路出了皇宫。从钱庄建立开始他便安插了眼线,银钱一事,肯定会有人大做文章,果不其然发现了这些**,跟踪那些人便摸到了铸厂。此时新开的三座铸造厂全部被杨善带兵踏碎,萧则绪进的只是其中最大的一家。他一进去就看到一个带着鬼面具的人,腰身依旧纤细,一杆枪将人打趴在地上,动作矫健,身手勇猛。完全不顾忌肚子里的小崽子!萧则绪:!!!我他娘的……“夏寒青!”戴鬼面具的人听到声音转身就跑,身体轻盈,踏着一些材料就跑得远远的。“站住!”萧则绪气得两三步踩着木材,越过那些趴在地上的雇工们,亲自跑过去把人揪了回来。夏寒青脸上的面具突然被人摘下来,露出那张俊秀的脸庞,他抿着唇,突然跪在萧则绪面前,垂着头,看着乖巧,“臣知错了。”“你认错倒是挺快,要是他出了什么闪失,你担当的起吗?”萧则绪指着夏寒青腰带下方的小腹。这熊崽子能活下来还真是不容易。摊上两个不省心的爹。“臣心里有数,绝对不会伤了他,宫内实在无聊,臣听说殿下要剿灭铸造厂,便私自跟着杨善出来,此乃臣一人之错。”“你心里有数,你有个屁!”萧则绪将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他记得从前后宫里的女人怀了身子,恨不得脚不沾地,生怕出了岔子。偏偏夏寒青带着一、二、三、四,四个月的身孕跑出来跟人打架,这里头乱七八糟要是磕了碰了。“殿下……”夏寒青膝行往前拉了拉萧则绪衣角,满脸委屈,“臣不敢了。”整个铸造厂的士兵身披铠甲一脚踩着被抓住的工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被太子殿下骂了个狗血淋头。听澜在旁边忍不住低头闷笑。“殿下,不觉得此情此景很眼熟?当初在将军府时殿下乱跑回来后便是被将军训斥了半天,如今倒是风水轮流转。”萧则绪眉梢一挑。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起来。”萧则绪将夏寒青扶起来,柔声道:“你无聊了怎么不来找我?”“殿下繁忙,臣不敢打扰殿下,这里就很好。”夏寒青看着脚下那杆枪隐隐有些兴奋,他生于战场,长于战场,一身上下,连骨头血液都脱不开这杆枪。如今战场上不得,他还可以剿灭假厂,若是有流寇乱匪,他也可以!萧则绪又瞪了他一眼。难怪夏寒青推荐杨善来做此事。“算了,是我的错,非要把你留在宫里。”“也不是要拘束你,只是怕你危险,下次有事,便由你来?”夏寒青是大将军,每日待在后宫,难免不舒服。夏寒青猛地点头。他在皇宫里快闷死了。“杨善何在?”他朗声朝周围环视一圈。他倒要看看这个杨善是个什么人物。很快从后面走出来一个高个子将军,一幅铠甲,手持长枪,前庭饱满,双目炯炯有神,圆脸浓眉,鼻直口阔。见了萧则绪手里的枪一丢,扑腾跪倒,咚地一声便磕了下去。声音将萧则绪吓了一跳,“倒也不必磕得如此实诚。”他都怕杨善磕了个头把脑袋磕破了。“杨善练过铁头功。”夏寒青在旁边提醒道。“咦?真的吗?”杨善点了点头,“臣演示给殿下看。”“不必不必,早闻杨将军威名,果真英雄人物。”萧则绪赞赏般地拍了拍杨善的肩膀,很是满意。萧则绪环视了一圈,很快便有人押送着一些领头的人过来跪在萧则绪面前。“私铸钱币,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先关到牢里打上一顿,贴出告示,三日后午门斩首示众。”厉声冷喝,黑袍之下压迫之感油然而生,听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私铸钱币,扰乱市场者,死!若不一开始就扼杀了这些苗头,往后只怕会愈演愈烈。处理了这些人,他才扶着夏寒青的腰,指尖轻轻按揉,语气轻柔,恍若换了一个人似的。“今日他有没有闹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想吃什么?孤都叫人送来。”身后的杨善挠了挠头。殿下怎么对将军,跟对待瓷娃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