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荣公主一事平珠自然是无法交代。昭荣公主是萧则绪的亲姑姑, 她嫁入平珠时萧则绪还未出生,她嫁的是当初的平珠王赫连仪,赫连仪是现任平珠王的兄长, 也就是赫连咎的亲大伯。赫连仪可不是什么好人,他暴虐成性,爱好美色, 王宫内男人女人无数, 昭荣公主嫁过去自然是吃了不少苦头。然而纵使知道这样, 萧则绪的祖父还是把她嫁了过去换取两国友好。赫连仪在床笫之事上行事激进, 好玩花样,昭荣公主自小娇养在深闺,赫连仪粗暴,又故意将两国之气撒在她身上。昭荣公主曾几次写信求助,全被赫连仪拦了下来,并变本加厉,好不容易有丫环拼死送进了燕云皇室。景顺帝看了两眼,只回信安抚了几句, 让她看在两国之交的份上, 好生哄着赫连仪,莫要引起开战。言子宁在世时知晓此事曾派遣宫女前去相助, 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处,言子宁身在后宫管不得前朝之事,再后来她身患顽疾, 更是无暇顾及。昭荣公主一腔热血化作悲戚,最终还是在平珠后宫香消玉殒。再后来赫连仪**被亲弟弟推翻, 赫连咎的父亲上台, 野心不比赫连仪少, 时常挑衅燕云之威。更是签订了不少不平等条约,好在这些条约在萧则绪上台后被一一废除。但国耻难忘,历历在目。夏寒青一早就将压箱底的铠甲取出,那副铁叶嵌梅铠甲上沾染了不少灰尘,挂在架子上,他拿着布亲手仔仔细细讲每一个角落都擦得干净。银色铠甲在光线下熠熠生辉,头盔上的红缨随风而动,一时之间他又成了那个统领百万雄兵的镇国大将军。“寒青。”萧则绪抬脚进来,便见他对着铠甲发呆。萧则绪移眼过去,心头忽然一跳,架子上的铠甲跟了夏寒青数年,上面有了些划痕和箭痕,但依旧生威,透过铠甲他似乎能看到夏寒青在战场之上的英姿。最开始他见到夏寒青时便是见他穿着这副铠甲,骑着高头大马,气势骄阳,威风凛凛,意气风发。“将军,朕为将军更衣。”他抬手从架子上取了铠甲要为夏寒青亲手穿上。沉甸甸的铠甲极具重量,全身一百六十片甲片,夏寒青这一件是他父亲送他的礼物,精铁锻造,历经风雨。“陛下……”夏寒青不敢让他伺候,却被萧则绪弹开了手,萧则绪弯下腰将铠甲一一系好,神色认真。夏寒青只乖乖站着,任由那只手时不时有意无意摸索两下,他抿着唇脸色微红。萧则绪好不容易帮他穿好,再戴上头盔,眼前之人似乎与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夏寒青渐渐重合,他忍不住眼圈有些红。“将军英姿不减当年。”夏寒青手中舞着那杆红缨烈枪,突然枪头咚地一下锤在地面,他单膝下跪,一如往年,春风得意,微微抬眸。“臣夏寒青参见陛下。”萧则绪弯了弯唇角,将他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平安回来,我和澈儿在宫里等你。”“哪怕不能歼灭平珠,也要平安回来。”夏寒青重重嗯了一声。此去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但他一定要去。当年那件事对他、对将士们都是一种侮辱。萧则绪靠近轻轻抱住他,俯身在他唇角吻了吻。“一定要平安回来。”平珠一战,也并非只是萧则绪一人的野心,更是夏寒青毕生之愿,是所有西北战士毕生之愿。战鼓擂响,军队整装待发,夏寒青站在高台上,扫视着下方打鸡血似的士兵,拔剑振臂高呼一声。“出征——”*平珠王宫金碧辉煌,脚铺玉砖,赤金龙椅,中年男人直襟皮革短衣,以金玉镶宝纽扣,头带雪白狐狸绒,相貌粗矿,胡须宽厚。平珠王一身明黄龙袍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奏折拧紧了眉毛。赫连咎看着回信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当下便将信揉成一个团。“昭荣公主,怎么又是她?不就是死了一个女人,萧则绪这是什么意思?难怪他之前的信都要写一句:问昭荣公主安。”平珠王叹了口气,“看来他早就有犯我平珠之心,只是先前燕云国力低弱,他卧薪尝胆了四年才动手。”“父王,夏寒青将星转世,武功非凡,萧则绪那个人又是多智近妖,阴招百出,若是他们二人联手,我们恐怕不是对手。”平珠王捏着信筏,有一丝忧虑。“若是你大哥在的话……”赫连池虽为人阴损,做事只顾结果,但若是赫连池在的话,恐怕能想出不少阴招对付他们,但可惜赫连池逼宫造反失败后便死了。赫连咎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难怪萧则绪帮着他对付赫连池……“你妹妹呢?你带着她亲自往燕云走一趟,若是能嫁于萧则绪为妃,结秦晋之好,也算是能保我平珠一时之安。”赫连咎咂舌,“萧则绪可看不上她,萧则绪喜欢男人。”平珠王气得吹胡子瞪眼,手边的奏折朝赫连咎嗖地一声砸过去,气道:“那你就自己嫁过去。”赫连咎讪笑一声,稳稳接住奏折。“父王,儿臣已经自荐过了,奈何他也看不上儿臣。”“你……”平珠王陡然又想起了当年他和夏寒青对阵,他观那夏寒青有勇有谋,智勇双全,试图用美人计想要招降夏寒青,结果……夏寒青直接冷着脸将人给丢出来了。若不是看在对方是平珠公主的份上,恐怕已是夏寒青剑下亡魂。这燕云的人难道都不好美色不成?显得他们平珠倒像是色中饿鬼似的!二人还在商议对策,忽然门外想起士兵高呼一声。“报——”“禀报王上,燕云使臣送来文书。”“呈上来。”平珠王迫不及待地打开文书,上面只龙飞凤舞写了四个字——降即退兵!附赠了一份几百年前的燕云地图,那时候燕云强盛,占据全部版图,只有一两个小国颤颤巍巍夹杂期间年年进贡祈求庇佑。后来燕云日益渐下,群雄割裂,造成如今小国遍地,战争不断。“降即退兵,好一个降即退兵!萧则绪无知小儿,咎儿,即刻点兵,本王就不信他区区黄口小儿也能灭了我燕云的国!”“是。”赫连咎匆匆而去,刚掀开帘子要出殿门,便见又一人急匆匆跑进来,差点儿摔了一下。“王上,三十万大军挥师北上,压境西北塞外,领军者是、是……夏寒青!”来报人说着嘴唇都在颤抖。夏寒青——一个令平珠闻风丧胆的名字。平珠王跌坐在龙椅上,面色惊惧,好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夏寒青真的卷土重来了。边境塞外,黄沙漫天,战鼓雷鸣之下,犹如黑云压城一般,排排整整的大军立在城下叫嚣。赫连咎骑马出城,怒喝一声,“来者何人?”为首者身骑高头大马,银叶梅花铁甲,手持一杆红缨烈枪,威风凛凛,那人启唇,眉似寒星,声音凛冽。“燕云,夏寒青。”单一名号,便足以乱了平珠军心。*夏寒青走的第一天,想他。夏寒青走的第二天,想他。夏寒青走的第N天,还是想他。萧则绪从龙榻上爬起来,旁边依旧空****的,外头亮着一盏小小的烛火,福乐在殿外值守。他登基后便封了听澜京内禁军副统领的职位,正式恢复他原本的名字夏侯澜,夏侯澜也不必再整日女装跟在萧则绪身边。融雪用萧则绪给他安排的新身份进了太医院,陆一跟着夏寒青参军去了,百刃做了长春宫的侍卫首领,风荷和唐白玉俩人一合计跑出去经商了,听说在倒卖珍珠。现在留在他身边伺候的也只有桑月和福乐了。“福乐,福乐!”听见萧则绪的喊声,福乐连忙跑进来,“陛下。”“把太子抱进来。”“啊?”福乐一愣,这大晚上的太子殿下都睡了吧?“啊什么啊,快去。”要不是太子殿下年幼 ,萧则绪早就御驾亲征,跟夏寒青一块打仗去了。很快萧澈便跟在福乐后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穿戴整齐的出现在萧则绪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任谁看了都想亲一口。“父皇。”小崽子正要跪。“过来。”萧则绪朝他招了招手,“今天开始,你就搬到这里睡,上来,陪父皇睡觉。”小崽子哒哒两三步跑过去爬上了龙床,自觉钻进被子里搂住萧则绪。“父皇睡不着……”萧则绪翻了个身面对着小小的一个团子,干脆躺在小崽子身上,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你给父皇讲个故事听。”小崽子一脸无奈,随后照着桑月平时经常给他讲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坊间故事,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什么薛平贵和王宝钏,一板一眼地开始讲故事。萧则绪眨着眼睛,把玩着小崽子脖子上的那枚长命锁。是小崽子出生时他命人打造的,怕他自己勒死自己一直没给他带着,等他长大些后才戴上。萧则绪不喜欢这些故事,全是悲剧结尾,哼哼唧唧地抱着小团子晃了晃。“不好听,换一个。”小崽子叹了口气。爹爹,还是快回来吧。“你说你爹爹现在在做什么呢?”萧则绪抬头眼睛眨呀眨的。“爹爹在想父皇。”小崽子面无表情,小手摸索着将肩上重重的头往旁边搬了搬。萧则绪这才满意地弯了弯唇角,“我想吃炸豆腐。”小崽子:“……”“儿臣唤福公公来。”“他们做的不好吃。”小崽子只能脆生生规劝道:“夜里用食容易积食。”“儿臣还是给父皇讲故事吧。”小崽子又换了一个故事,一直到烛火燃尽,萧则绪才渐渐闭上眼睛,小崽子睡之前还不忘把父皇的小被子往上拉了拉。再裹紧自己的小被子,一觉睡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