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则绪没收到夏寒青的信, 很生气。夏寒青居然不给他写回信!气得他又写了一篇长长的赋词痛斥夏寒青整整三页有余,连小崽子也写了好几页来表达不满。父子二人发泄完后又将信交给福乐,气得午饭吃了三大碗。待夏寒青收到信笺后哭笑不得, 整个人无奈至极,不过怎么会没收到信呢?他派人出去一查,原来是赫连咎派人截获了, 信使怕担责任居然隐瞒不报。夏寒青当即以军法罚了信使, 同时目光朝着不远处的平珠王宫眯了眯眼。他还要赶着回去陪陛下和儿子过年。“今夜动手。”*神武四年, 年末。平珠国破, 夏家军以势如破竹之势攻入平珠城。他身穿铁叶嵌梅铠甲,一杆红缨烈枪杀入平珠王城,大燕的铁骑踏破城门,夏寒青身骑红鬃烈马,烈马嘶鸣一声,夏寒青入了平珠城。那杆枪终究是插入平珠城墙之上,燕云的旗帜飘**,他彻底将平珠王踢下王座。平珠王室的人被看押起来, 平珠王城降者不杀, 家家闭户。第七日,王城内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应该说是王城新的主人。城内鲜花铺路, 燕云的士兵镇守两列,夏寒青早早便在城门处等着人,时不时便张着脖子望一眼。过了一刻钟才看到远远的尘土飞扬间有皇帝的仪仗走来, 最前头骑马的人是夏侯澜,旁边跟着团团那只黑白庞然大物开路, 气势不凡。再后面则是一顶明黄色的轿子, 而他日夜思念的人就坐在轿子里面。到城门口处时, 便听见哗啦啦地一阵单膝下跪的声音。“臣夏寒青参见陛下,臣幸不辱命。”他高喊一声,双手抱拳。对面停轿,从里走出来一人,光线穿透云层,似是天神缓步而来。萧则绪穿着一身黑色绒领金线裘衣,腰坠金铃,宽袖长衫笼罩,通身贵气不可逼视。“将军辛苦了,众将士们辛苦了,待回归京都,朕必当设宴犒赏三军。”萧则绪高呼一声,青葱似玉般的手指放在夏寒青手上,将他拉起来。四目相对的一刻,恍若经年之前。“陛下……”萧则绪轻笑,握住他的手,率先朝前走去,他经过人群,满城的士兵都朝他看去,一时间忍不住羞红了脸。他们陛下长得可真好看。而且真厉害。不比前一个那般窝囊,连个仗都不敢打。他一路走到平珠王宫前,迈着台阶坐到了平珠王原来的位置,桌面上放着平珠王的王印。旁边还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见夏寒青进来便跑过来抱住他的腿躲在他身后,看着有些羞于见人。“这是谁?”萧则绪仔细看了眼那小孩,难道夏寒青背着他又生了一个?似是感觉到有所猜测,小男孩怯生生地朝夏寒青喊了一声,“师父……”“师父?”萧则绪眉梢一挑。“知遇,给陛下磕头。”小男孩这才松开夏寒青走到萧则绪面前,有模有样地跪下作揖行礼。“见过陛下。”夏寒青道:“他叫夏知遇,臣先前从战场上捡了个婴儿,见他无父无母便养在西北,这次回来他已经这般大了,臣见他有几分武学天赋,便想着收他为徒。”萧则绪这才恍然。他朝小家伙伸了伸手,笑道:“快起来,我是你师娘。”小家伙歪着头想了想,最后确定似的喊了一声:“师娘。”“哎……”萧则绪弯了弯唇角。夏寒青抿唇,“陛下,别让他这么乱叫,知遇还是唤陛下。”萧则绪撇撇嘴,“就喊师娘。”夏寒青哭笑不得。师娘就师娘吧……萧则绪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他姓夏,挺好的,以后便继承你的衣钵。我一直在想这个事,因为我,害夏家后继无人,我也无颜面见夏老将军。”“臣不在意这些,陛下知道的,臣只在意陛下。”萧则绪这才弯唇轻笑,小家伙被徐绥带出去玩了,他敛起方才的笑意,缓步坐到平珠王的宝座。“把他们带进来吧。”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平珠王和赫连咎被五花大绑地请了进来,旁边还跪着个姑娘,想来就是赫连咎是那位妹妹。赫连咎一进来便破口大骂,“萧则绪,你不守信用,撕毁两国盟约。”萧则绪神情有些慵懒,单手撑着脑袋,屈着指尖在桌面轻扣。赫连咎看着这熟悉的动作便想起被萧则绪坑的那些年,不禁咽了咽口水,有些发憷。“信用?”萧则绪懒懒地吐出两个字,随后轻笑一声。“昭荣公主以尊贵之躯下嫁平珠,尔等竟然让她做妾,折辱至死,你羞辱我燕云的公主还敢跟朕谈信用?”提到昭荣公主赫连咎也蔫了。“昭荣公主是怎么死的?还要朕来提醒你们吗?”他的声音忽然拔高,起身走到赫连咎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跟朕提信用,你也配?”赫连咎咽了咽口水,“她是我大伯的妾,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那两国盟约是朕的父皇同你们谈的,和朕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微微弯腰,目光如露出獠牙的猛兽般泛着光芒。他拍了拍赫连咎的脸,笑道:“弱国没有资格谈条件。”旁边的平珠王见状嗤笑一声,“咎儿,你同他说什么废话,萧则绪,你要杀要剐,今日悉听尊便,何必拿昭荣公主做文章。”萧则绪重新坐上平珠王的宝座,手里头把玩着那颗他的大将军打下来的王印。“朕何时说要杀你们了?”清润冷峻的声音陡然响起。赫连咎心里咯噔一下。不杀,难道是折辱?萧则绪却招了招手,旁边福乐立刻递上一本折子,他打开看了两眼,又交给福乐呈到赫连咎面前。“你不是想要在平珠实行燕云的政策吗?画虎不成反类犬,当因地制宜,朕来之前做的详细规划。”赫连咎打开折子看了两眼,平珠王也有些疑惑,父子二人对视一眼,俱是看到对方眼中的迷惑。萧则绪竟有这般好心?“你要在平珠实行此政?”“不然呢?”萧则绪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赫连咎犹豫问道:“你可会伤我平珠百姓?”“降者不杀,君无戏言,朕收复失地,不伤百姓一人。”“你会好生安置他们?”“自然,他们同样是我燕云的百姓。”赫连咎抿唇,眼底开始犹豫。平珠王也在犹豫。平珠公主还在盯着萧则绪看,这燕云的皇帝长得可真好看。然而萧则绪可不给他们考虑的机会,当即朗声问道:“平珠王,可愿称臣?”殿内一时有些沉寂。平珠王还被绑着,双手背在身后,他突然老泪纵横,留下一行浊泪,扑腾一声磕在地上。“罪臣赫连祁参见陛下。”“父王……”赫连咎见他下跪,最后也叹了口气跪在萧则绪面前,“臣赫连咎参见陛下。”平珠公主赫连蓉反应过来也急急跪下。萧则绪满意地笑了。这样对大家都好,如果平珠王宁死不屈,他也只能诛灭赫连一族,只是那样以来,收复平珠便有些麻烦,不过他可不怕麻烦。“福乐,拟旨。”“赫连祁归降有功,封为平珠侯,赐京内府邸一座,赫连蓉封为嘉安郡主。平珠国并入燕云三十一州之一,为第三十二州,更名为平州。”他说罢拍了拍手,殿外突然又走进几位穿着官袍的男子,朝萧则绪屈膝行礼。“王卿,今日起你为平州总督,携柳春山等人建设平州,不可区别而待。”“臣遵旨。”“平珠侯,与王卿交接一下平珠事务,便启程归京吧。”“是。”“赫连咎等一下。”萧则绪突然叫住了他。赫连咎当即心里又是一咯噔,他不会要弄死自己吧。“朕的家书呢?”“什么?”“大将军写给朕的家书被你截获了,现在你可该拿出来了。”“家书?”赫连咎挠挠头,突然想到那封密文。他匆匆跑到内殿,取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他截获的那些密文。“这是家书?不是密文吗?”赫连咎不可其解,他们研究了许久的密文啊。“什么密文?吾夫写的家书。”萧则绪笑了笑,拆开信笺。正要看——却被一只手拦住,夏寒青脸色微红,“陛下,臣在这里便不必看家书了吧。”那些信写的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看。若是背地里看也就罢了,当着他的面看总归有些难为情。萧则绪自小叛逆,夏寒青不许看,他便更想要看,当即展开信纸。“吾妻圣安……”清润的声音缓缓念出,夏寒青脸色羞红,手脚都有些不知所措。“陛下,别念了。”赫连咎一脸迷惑,这到底写的什么,怎么夏寒青还脸红了?“这一百三十六页是什么意思啊?”他话一出口,夏寒青脸色瞬间涨红。赫连咎眉毛一拧,一个密文而已,你脸红个屁啊?跟个大姑娘似的。“难道不是密文暗语吗?”萧则绪忍不住闷笑出声。“朕和将军还有要事要谈,你先出去。”赫连咎摸摸脑袋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身出去。待他身影消失后,殿内空无一人,萧则绪拉了拉夏寒青的衣角,让他坐在自己旁边。一条腿当即搭在夏寒青腿上,夏寒青一僵,旋即又一条腿搭上来,萧则绪顺势环着夏寒青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又故意轻轻朝夏寒青耳边吹热气:“将军说想我千千万万遍,怎么想的?”“臣、臣……”夏寒青不知所措。手指小心翼翼搭在他腰上,防止他掉下去,却又不敢有什么过激的动作。“将军梦见桃花盛开,与我在树下……一百三十六页?”“将军劳苦功高,朕自然要犒赏将军。”他的手隔着冰凉的铠甲,在夏寒青身上一通**,最后指尖落在旁边的铠甲系带上。“朕为将军解战袍。”他说着修长的手指尖轻轻一勾,便解开一片,又游走着去解另一个结点。“陛下。”夏寒青突然抓住他的手。“臣自己来。”夏寒青将他抱起来轻轻放到椅子上,自己则起身背对着萧则绪去解身上的铠甲。如今平珠城破,也不必再整日铠甲重装,况且这铠甲阻断了他和陛下,他不喜欢。萧则绪起身又故意绕到他前面去帮他摘下厚重的铠甲,说是解战袍,谁知道手往哪里乱放?夏寒青红着脸任由他胡闹。光线照在地板上落下一片光亮,铠甲落在架子上,将军坐在陛下腿上,双腿环着陛下的腰,紧密相连。“陛下,白天是否?”萧则绪在他臀上捏了一下,委屈道:“将军不是想我千千万万遍吗?可惜这个节气没有桃花,但第一百三十六页,朕自然要满足将军。”夏寒青将烧红的脸埋在萧则绪脖颈间,搂着他的脖子,轻呼一声,气喘微微。“来年三月芳菲,朕一定补上桃花。”萧则绪呼出一口热气,吻了夏寒青唇角,眼底笑意不减,“将军还想我吗?”“想……”“还想第几页?”萧则绪直接起身将人抱起来,走了两步,夏寒青缠在他身上,死死咬着下唇,这么一动有些更深……二人在王宫内胡闹了许久,夏寒青坐在椅子上,腿脚酸软,萧则绪将二人胡闹的痕迹努力清除干净。初来平珠第一日,陛下没有巡视王城,反倒在王宫内窝了一日,第二日才上了街。街头已经恢复了先前的热闹,平珠城民听说他们的王上已经投降,还被封了平珠侯赐予京内府邸,又见城内把守的士兵隐去,只剩下巡逻的兵,也渐渐松了一口气。幸好燕云的皇帝不是暴君,没有做出屠城之事。萧则绪抓着夏寒青的手,换了身寻常贵公子的绯色长袍,夏寒青也是同款衣物跟在他身边。夏寒青走得很慢,萧则绪憋着笑意,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了?腿软?”夏寒青绷着一张脸,“不软……”他脖子上的红痕可不是这么说的,夏寒青拉了拉衣角试图掩盖。“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去昭荣公主的墓前瞧瞧。”他拍了拍夏寒青的手背,也难为夏寒青陪他从王宫里出来走了一圈。“现在城内乱,臣陪殿下一同去。”萧则绪拗不过他,只能带着他一同去了昭荣公主墓前,他花了好大力气才找到这里。堂堂一国公主,为了子民千里和亲,被折辱而死,死后竟只有一具薄棺草草埋在这山丘之上。还是赫连蓉看不惯她大伯**,亲手派了人将公主安葬,若非如此,他们根本找不到公主的棺木。忽然起了一丝风,萧则绪裹着大氅裘衣站在前头,身侧重兵把手,高高土堆前立着无知之辈。“挖!接我们的公主回家。”萧则绪一声令下,立刻便有士兵拎着铲子开始挖坟。他往后站了一会儿,任凭风吹着衣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露出一角棺木。沉重的棺木被人抬了上来,萧则绪上前,拿着帕子擦了擦棺木上的灰尘。“姑姑,回家了。”虽然他与这个姑姑素未谋面,但能为了天下子民毅然和亲的女子,他萧则绪佩服。“起棺!迎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