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禹拉着池迟往小巷子里奔去,七转八拐到最后,四周的场景实在陌生且无人才停下来。看起来破旧的街区被金闪铺撒,像是加了一层精心调节的滤镜,将欧洲古典魅力发散得淋漓尽致。日落黄昏下,姜禹只是呼吸乱了些,看着他们被拉长了的影子,心跳愈发快了,刚刚踩着跑起来的速度,现在停下来也没有缓住。“有什么好跑的,我见不得人?”姜禹的身后传来池迟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心里一个咯噔,转过身来,无奈地看向他。“不是你,是我见不得人,小迟,你……”室外的光线透亮,他们终于看清了双方的面容,这一次近在眼前,不过两米。池迟的脸上早没有了过去的稚气,反而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已然与过去不同,倒是那副桀骜未变。在足够能打的容貌面前,桀骜是意气风发的飞扬,只叫人想捧着他,半点不觉得讨厌。池迟见到姜禹说完一句话之后再次呆愣住,觉得有些烦躁地甩开了他的手。“我没时间陪你闹,找你就为了问一件事。”池迟停顿了下,撇过脸不去看他,语气冷漠地问:“两年前,为什么要走?”姜禹没有注意到池迟问出这句时的气息不稳,还有紧绷的下颚线。他抿着唇,不知道如何回答。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偶尔有一两个行人经过,时不时看向他们窃窃私语。“Was machen diese beiden Asiaten?”“Wer wei??”“Vielleicht ist es das Temperament des Geliebten.”姜禹听不懂德语,池迟却听得懂。他张了张嘴,又觉得在异国他乡和这群老外吵架挺丢人的,闭上了。转而对着姜禹说:“快点说,说完我走了。”池迟就是执拗地要一个答案,无论是坏到什么地步的答案,再不能比这个人离开了他的事实更坏。姜禹厌烦他也好,自身问题也好,起码要告诉他,为什么要离开。池迟有很多东西,也认识很多人,在乎的却很少。他的人生在情感方面从未有一帆风顺,毕竟很难有人走到过他的心里,交付出全部的信任,甚至是一星半点的依赖。能称得上背弃他的人,面前这个叫姜禹的人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以后再不会有了。姜禹有些着急,他不想让池迟走,又想赶紧回到酒店,手心隐隐作痛,似乎有黏黏糊糊的**在上面,在衣摆上擦了擦,在黑色的衣料上擦出一道深色的痕迹。池迟看在眼里,眸色变得深邃暗沉,他抓过姜禹的手,“张开。”语气有点凶,姜禹下意识往回收,还颤抖了一下。池迟见他不仅躲,还一副毫无自知的模样,来了一肚子气。“傻了吗?我让你张开手。”这一次姜禹听了话,乖乖张开了手,就是脸慢慢红了起来,身体里的精神力又在躁动,像是填不满的无底洞,勾勾扯扯着池迟的精神力在充能。池迟没有关注他的异常,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只被掐出好几道血痕的手掌上,眉头锁紧。姜禹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伤,没太在意,还在想刚刚池迟的问题。他觉得今天不给出一个答案,池迟恐怕是不会放他走了,于是嗫喏地问:“如果我说我是为你好,为你的未来好,你信吗?”池迟挑眉,蓦地松开他的手,冷笑道:“信,怎么不信,你说你得绝症要死了我都信。”“我……”池迟都不听他说话,直接转身就走,不带丝毫犹豫。“小迟!”姜禹瞬间慌了,他真的很害怕池迟说的再也不见,立马就要追上去,却看见池迟转弯拐进了一家看不出来是干什么的店铺。没一会儿,池迟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东西又回到了他的面前。是一盒创可贴。“手。”池迟垂眸拆着手里的便利贴,示意他伸出手。姜禹眨眨眼,意识到池迟在心软,立马伸出手来,可怜兮兮地说:“有点疼。”这语气莫名让池迟觉得耳熟,像是小玉不吃鱼撒娇,但这又是姜禹过去惯常对他使出的招数,便没在意。“活该。”他将便利贴横着贴在姜禹的伤口上,贴了一排。姜禹看着整整齐齐的四个创可贴,沉默了一瞬,又抬头望向池迟,模样很是无辜。池迟以前挺吃他这一套的,但是此时此刻不吃。他将剩下的创可贴塞到姜禹没受伤的那只手里,继续之前的话题,“就这?为我好?自以为是的为我好,所以跑了?”姜禹见他这个态度,有些心虚,“……你不是要出国?”池迟拧眉,“谁告诉你我要出国?”姜禹小心觑着他,没吭声。池迟想到姜禹连高中都没读,又想到自己的高中是外国语学校,在心里默认了姜禹是有了什么误会,冷哼了声。这答案真是叫人啼笑皆非。他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气白生了,像个冤种。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没有那么紧张了,池迟有种释然又很不爽的感觉。但是他已经得到答案了,得到答案就要履行之前所说的话。于是这一次转身离开,池迟没有拐向路边便利店,而是直接走了。“就这样吧。”他的声音随风运送到姜禹的耳朵里,背影轻松,没有回头,抬起手随意地挥了挥,作为告别。他相信姜禹是真的为他好,却再也不需要这份好了。姜禹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快要消失在柏林这座沉重又浪漫的城市的街头,身体逐渐变冷,再没了刚刚热血沸腾。他后知后觉自己并不想错过这一次直面的重逢机会,想要追上去时,身后却又传来了朱子祺那群人的声音。“姜禹!”“姜禹在那!”“快追!”姜禹不得不跑了,再一次以不想连累池迟的名义,奔向了和池迟所往之处不同的方向。所以……他没看见池迟的回头。也没看见他仍带着些阴翳沉郁的双眼、紧绷的唇。*晚上八点的江城灯光绚烂,从飞机上往下看,像是行驶在银河中。“女士们,先生们,飞机正在下降。请您回原位坐好,系好安全带……”飞机即将降落,池迟拉起遮光板,耳边响起空姐嗓音甜美的提示。等下了飞机,池迟接到了顾浈的电话。“喂,你回国了?”顾浈那边稀碎的衣料摩擦声被听筒无限放大,池迟不适地皱起眉,换了一只手拿行李箱,将手机放得离耳朵远了些。才回答道:“嗯。”“那你看一下班级群,通知三天后军训,你打算去吗?”“军训?”池迟神色淡淡,“去吧,为什么不去?”“去啊。”顾浈讪讪道:“行啊,你去我也去。”“嗯,那到时候见,没别的事挂了。”“等等。”顾浈阻止,八卦道:“你别挂啊,你给我讲讲,你们那天见面了吧,发生了什么?”池迟挑眉,脑海中浮现出姜禹那张做出无辜表情毫不违和的俊脸,摇摇头又全都飞散,只不过表情冷硬下来,“没什么,说开了,以后再也不见。”“就这啊?你当年弄得像是天都塌了,就这?”池迟自嘲道:“不然呢?我还得三跪九叩求他回来?”“不不不,你别这样,我害怕。”顾浈想象了一下池迟真的做出不符合自己的行事风格又还保留着点性格的事情,臭着张脸摇尾乞怜的画面,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滚。”顾浈充耳不闻,“不过我说你要是想再也不见的话,我觉得很难。”“你又做了什么?”池迟直觉很准,“你又闹了什么幺蛾子?”“啊,有事了,先挂了,军训记得带防晒。”“你......”“嘟,嘟,嘟,嘟......”“......”池迟看着黑屏的手机,也黑了脸。太贱了,顾浈真的太贱了。池迟气得牙痒痒,想揍人的对象重新有了目标。不过现在顾浈离他十万八千里远,见也见不着,只能军训的时候再说了。池迟回到公寓小区,破天荒没有犯懒,而是去一趟超市添置东西。这边的超市人很少,只提供给住户家里,而这些住户又非富即贵,所以很少有住户本人来添置,一般都是保姆家政之类的。池迟家里只会有家政服务按时上门打扫,毕竟房子大了,他一个人懒得收拾,不过买东西做饭这些还是喜欢自己来,次数很少就是了。他选了些食材叫人按时送上门,想到军训,去零食区拿巧克力之类的充能食物。等结账的时候,池迟打开手机网络,微信消息99+,全都来自小玉不吃鱼。他倏然想起来,自己之前一直没开网,就没看到小玉不吃鱼的消息。最后一条是问他在干什么,池迟刚要点开,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陌生电话。池迟挂断,那边立马又打了过来。他接通是想知道这人到底搞什么名堂,听筒放在耳边,那边却半天没说话。池迟隐约猜到是谁,沉默一瞬,威胁道:“不说挂了。”“小迟……”电话那头姜禹赶忙开口,只是嗓音嘶哑低沉,像是熬了一夜般喉咙干涩。作者有话要说:马上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