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潮从六斋出来后走着走着,抬眸便看见拐角处有冉诩巡查的身影,他正欲离开,却又见另一边有名学子朝他示意。容潮见状眸色微沉,顺着对方的示意跟上了他,二人走过几个转弯来到一空置的院落。容潮借着月光走近方看清对方竟是校含。校含看见他也有些意外,他面色也有些凝重,道:“你为何让嫌疑转到了你身上?”容潮冷淡的看着校含,没有开口,如今他是太叔奕的面貌,校含这话便是对太叔奕说的。校含对于冰冷冷的太叔奕并未起疑,他不回答他也并不意外,毕竟他与他接触不多,而仅有的几次他也未曾多言。校含压低了声音道了声“多谢”,确认巡视仙君走过院外远去后,他转身离开了。容潮隐了身跟着对方,发现校含一路躲避巡查小仙回到三十五斋。三十五斋里点了油灯。程定看见校含回来,沉着脸色问道:“你怎么今晚还敢等宵禁后才回来?!去了哪儿?”校含道:“七斋。”程定面色一变,道:“你去哪儿做什么?”校含神色有些躲闪,道:“我想去看看……贺卿与周谢蕴都是在那儿死的……你说他们会不会回来找我们?”程定呵斥道:“说什么呢!他们都魂飞魄散了!他们又不是普通凡人,死后做不了鬼!”校含道:“我总觉得他们死的蹊跷……”程定气道:“你之前怀疑是周谢蕴报复贺卿,可如今周谢蕴都死了!别整天疑神疑鬼的!你可是修道者!管好你的嘴巴!再这么神神叨叨的,让别人知道我们之前一起孤立欺凌周谢蕴,怀疑的就不是太叔奕而是我们了!”校含畏畏缩缩,还是有些不服气。程定却是不再去管校含,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倒头就睡。校含蹙着眉头发了会儿呆,方才去熄灯,上床钻进被窝里。容潮在黑夜中待了会儿方才离开三十五斋,回去的路上,路过二院时,他看见姚兲跟在冉诩后面,二人急匆匆往院子里赶去。容潮旋即明白他们此举为何。付见等人见太叔奕宵禁后离开,去举报了他。此前容潮并未与沁园这边说他已让太叔奕今夜暂住九溪宫,本是为方便他化身太叔奕来到沁园,如今倒是弄巧成拙。容潮随即用传音术给冉诩传去一句话:本宫今夜已将太叔奕留在六溪宫。须臾,容潮收到冉诩的回应:小仙明白。片刻后,冉诩有些气恼地从二院出来。容潮看了眼院子里六斋三人都黑着脸站在门口,心情愉悦地回去了。回到六溪宫,容潮静悄悄地走进了春江楼,看向帷幔之中太叔奕安静地躺着床榻上,他的睡姿是标准的平卧。容潮站在床榻前看了会儿太叔奕,想到他自入九溪宫便因身份争议备受他人轻视甚至欺辱,他的心尖仿佛被什么触碰了下。他不能再这般一厢情愿任由自己去靠近他。他并不愿意做你徒儿,连日来你偶然所以为他似乎因你而来九溪宫不过是你的错觉!片刻后,容潮调整了情绪,方悄悄离去。其身后床榻上的人儿轻轻地睁开双眼,看着那抹背影渐行渐远。次日,容潮醒来时,天已大亮。自他入住六溪宫后,这里便只有他一人。昨夜他闭着眼许久也未睡着。因为这里如今住着两个人了。昨夜入沁园,容潮还是有所收获的。至少他可以了解到学子彼此间是有问题的。从七斋校含与程定的对话中可以听出,他们屋里也是有结伴抱团现象,而被孤立者是周谢蕴。六斋被孤立的是太叔奕。那么太叔奕为何会帮校含?周谢蕴是鲤鱼精,而他记得校含也是鲤鱼精,教院记载他们皆是来自北海。容潮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随后,容潮起身,洗漱、换衣。容潮并未限制太叔奕自由,他出花月楼前太叔奕已前往九溪宫。每日清晨学无涯会进行晨教,主要是剑术教授。晨教过后半个时辰,比练场便会开始今日的第四轮比试。第四轮比试共八场,皆安排于今日上午,太叔奕第六场。容潮未再去比练场,比试的结果根本毫无悬念。容潮去找了容璃,给他看了他昨日在七斋所看见的景象。容璃看过后情绪有些低沉,他不明白为何周谢蕴会突然间选择自杀。容潮随后命恒远公告周谢蕴放火自杀一事。不过一个上午,九溪宫便传的沸沸扬扬,不知怎的,竟传出七斋闹鬼,说是贺卿的亲人得知他含冤而死,化为厉鬼,从鬼界而来,誓要为贺卿报仇。学子们大多都在百来岁,且只有少数渡过一至两劫。有的甚至从未遇见魔、鬼,听后甚至还有的吓得不轻。尽管有了恒远的公告,可大多数学子却依旧选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容潮对此并未多言,见恒远很是着急,便让他去查查谣言从何而来。容潮随后私下去了翼望山。乌青玄在洞府内看见容潮时,诧异过后嫣然一笑。容潮将事先备好的两幅画卷递给她,道:“我想查查这两名鲤鱼精的身世,彼此间是否早已认识,各自体貌等特征,以及所有能够查到他们二位的信息。你可以让他们去北海查一查。”乌青玄颔首,她早已听闻沁园有两名学子死亡,一位名为贺卿,一为名为周谢蕴。四海八荒这么迅速得知此事也有她们翼望山的“功劳”。乌青玄轻打开画卷,蹙起柳叶眉道:“周谢蕴与校含?”此前传出周谢蕴死于沁园夜火后,他们翼望山便立即去九溪宫打探了有关七斋的四名学子有关资料。只是听闻周谢蕴是名孤儿,她便未再深入去查。容潮笑了笑,未言。乌青玄笑道:“酬劳呢?帮我免费刷一劫?”容潮摇了摇头,道:“事后我给你三个九溪宫一手消息。”乌青玄满意道:“成交。”九溪宫,比练场。太叔奕比试完后抬眸看了眼廊上,他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看见的身影。他心中有些失落,走了出去。他刚出人群便看见付见、姚兲与沉栎三人面色青白交替,整个人都虚飘飘,一同围了上来。付见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在我们的食物里动了手脚?!”姚兲道:“肯定是的!不然他怎么好端端的要等到宵禁后离开七斋!”太叔奕怔了下,随即想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这三位妖精时常会在夜半在屋内吃肉喝酒。不过……他昨夜并未回沁园。是他。太叔奕沉默间已然明白昨夜容潮想必是化身他的模样去了沁园,并且在他们的食物里下了药为他小小的出了气。太叔奕清冷的面容微不可查的触动了下。他不知道的是,一直以来,他之所以没有反抗,皆是因他。见太叔奕并不理自己,感觉受到轻视的三人顿时更加恼火。沉栎忍着持续不断的痛苦道:“把解药交出来!”太叔奕冷淡瞥了他一眼,道:“没有。”姚兲道:“谋害学子可是会被赶出九溪宫的!你不要以为你现在颇受容潮看重,就忘了你不过是个私生子!天后定然不会允许九溪宫收你为徒!”太叔奕目光一沉,五指握紧,骨节见白。下一瞬,姚兲捂着嘴巴,瞪着小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沉栎与付见看见突然出现在太叔奕身后走来的容潮,双双吃了一惊,顿时泄了大半的底气。容潮双手负于背后,淡然走至太叔奕身前。太叔奕循着熟悉的灵息看向悄然而至的容潮,目光微微闪烁了下,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百年来,他一直面对的只有源源不断肆无忌惮地歧视、欺负、排挤、打压。“私生子!”“简直是九重天的耻辱!”“还不是他妈犯贱!”“破坏者!”……他无数次陷入迷惑、失望乃至绝望。从未有人为他说过一句,更不用提为他出手了,甚至他母神都没有在他需要时出现过一次!太叔奕看着眼前这位唯一会主动靠近他,不问一句便坚定地维护他的少年,喉间有些干涩。容潮面上挂着浅笑,道:“长嘴巴是要好好说话的,若是不会说话今后可以不用说话。”姚兲收紧目光低头三分,忍着面颊与唇间不断传出的疼痛。付见昂首,有些不服气。容潮道:“本宫刚刚听你们说你们中毒了?可是本宫记得学无涯的学子昨日都是在食物语用餐,怎么他们都没事?要不……本宫帮你们看看?”付见闻声头也缩回三分。三人顿时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若是承认自己被太叔奕下毒不仅要道出他们宵禁后偷吃还要顺藤摸瓜泄露付见昨日偷溜下山一事!承认便是连犯数条宫规!无论如何,这事都不能承认!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少顷,付见、姚兲与沉栎不甘不愿一无所获地离去。容潮回头道:“如今你不用再跟在本宫身边了。”他要与他保持距离方可。太叔奕闻声漆黑的瞳孔瞬间黯淡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