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歌说起在九重天的日子,语气里都是开心,说着说着她还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坐在床榻前。“其实若问我为什么喜欢离岚哥哥,我也说不好,但我一想到他就很开心,我就会想象以后我们在一起的生活……”容潮听着她满心欢喜的声音,心中不自的想起了太叔奕。泠歌注意到她听到这些并不开心,虽然她不明白为何,但声音却渐渐弱下去。片刻后,容潮躺了下去,她背过身去,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道:“我想睡一会儿。你若是在这里待的闷了可以自己出去转转。”泠歌闻声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嗯……好。”安静的屋子里,容潮微微蜷缩着侧躺在**,尽管她闭着眼,却能够感觉到眼泪却在眼眶中打转,疼痛传入心扉。她知道泠歌就坐在床榻前。故而她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她方因连日的疲倦而迷迷糊糊地入了睡。泠歌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并不觉得无聊。她想着离岚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坚定的目光与语气,纵使面对万千危险,他依旧只是让她在自己的袖中躲好,告诉她——他一定会带她出去的。她相信他,她不能为他做什么,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不给他添乱。想着这些事时,泠歌抬眸间发现有人进来,他没有什么脚步声,以至于他的身影挡住了门外的光线,她才发现他。她见过他,从前在六溪宫里见过他多次。泠歌刚欲起身行礼,对方眉头轻蹙着,清冷的目光看见她并没有什么波澜,他无声的示意她别让容潮发觉出声音。泠歌尽量不出声地小心翼翼起身,走到他面前,随后用口型带着轻微的声音道:“五宫主,少君好像睡着了。”容花垂了下长睫,唤出一道灵力护住床榻,床榻上的人儿并无任何察觉。尽管如此,他依旧声音很低,道:“我留在这里,你先出去吧。”“好……”“若是饿了,可以去食物语。”“……我知道。”泠歌离开后,太叔奕随后恢复本貌,他走到床榻边,看见容潮微微地挣扎于梦境之中。他看见儿时的她被师兄们留在漆黑的暗道里,一个人蹲在原地不敢走,脑袋埋进怀里。他看见如今的她在梦境中转瞬来到空无一人的漆黑大地,她伸出双手想要摸索到什么,可是却始终找不到任何可以触碰的东西,她对着空落落世界,低声地说她不喜欢漆黑的世界。他看见她内心对黑暗的恐慌。下一瞬,她来到人间,无数的百姓围着她口口声声让她去死。她不知所措间,她又回到那棵大树下,轻佻的小乞丐意欲上前摸她脸。画面随后又来到她被心肠歹毒的男女计算着,他们露出丑恶的嘴脸,一心要利用她获取不菲的钱财。少顷,容潮从梦中惊醒。尽管明知她已经看不见,她还是睁开了双眼。太叔奕脚步微动,随即按捺住想要上前的心,留在原地。他没有出声,看见她因为噩梦而疲惫苍白的面容,他目光微变,随后无声离开。人间,北方,天地间乌云密布,大风吹起巷子里的落叶,街道上的凡人纷纷往家中赶回。乞丐们也纷纷钻进窝里避风,避那场即将到来的大雨。黑云狂风过境间,乞丐群居的脏乱巷子里出现一位孤冷的少年。众人的目光随即皆被这不知从何处来,为何而来的少年所吸引。少年肤白胜雪,气质矜贵,犹如画中仙,在此显得处格格不入。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可以亲眼看到这般好看的人儿!但随即他们看见他冷隽的面容下凛然的神情,心底忽然间涌起不安。与他桃花眼中的乖戾与煞气相比,此时此刻的天气似乎都温柔了不少。乞丐们嗅到危险,有的人不禁做出了匍匐状。少年缓慢走向一位漫不经心靠在墙下的男子,男子注意到他似乎是朝自己而来,虽然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确认他并没有惹过他,更没有见过他,但他心中却也不免生起了惊悸。见对方渐渐逼近,男子神色也紧张起来,不禁开口道:“你……是谁?要做什么……”声音里止不住的颤抖。少年一语不发,冷漠的目光忽然间变得阴沉。男子旋即注意到他垂着的掌心无声间汇聚起数道交织在一起的漂亮灵光,昏暗的巷子里顷刻间因他而明亮。一直不曾得到回应的男子在风雨中越发惶恐,未待他再开口,一股扼杀般无法抗拒的力量席卷而来。刹那间,男子低下头,注意到他手腕处血淋淋的截面,一旁的泥土中是残碎的十指与掌心,全身的皮肤仿佛被生剥了般的疼痛传入所有的感官中,他想要开口求饶,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不消片刻,墙角倒下一具双眼睁大面露惊恐的尸体。四下的乞丐们注意到这边的画面,顿时背脊发凉。少年微微侧目,掌中旋即出现一柄漆黑而锋利的长剑。未待众人从方才的触目惊心中回神,长剑在空中划过,惊雷起,远近数十名男子脖颈间溢出鲜血,纷纷倒地,残存着的气息让他们尚有感触,疼痛与错愕写满了他们的脸,只是他们再也无法动弹。沉闷的巷子里,众人都暗自压制自己的呼吸,生怕自己不知不觉间惹恼了那少年,不待他们进一步想象,少年已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若不是这一地骇心动目的尸体,他们一定会以为自己只是入了梦,看见了一位仙神。密集的街坊中,中年男子与其情妇见暴风雨即将来临,连忙推着推车往家中赶去。他们匆忙推车间,发现前方忽然出现一位如披了清冷月光的少年,中年男子不耐烦地呵斥少年。“瞎眼啊!赶紧给老子闪开!”情妇看清少年的模样后,眼珠子一转,心底打起来了新主意,露出了和善的笑意,给情夫使了个眼色,随即走上前,笑着开口道:“公子……”话刚出口,一道灵光裹来,锁上她喉咙,死亡的气息逼仄,她惊慌失措间瞥见那少年漆黑的眸子下带着可怖的血丝。最近也不知怎么事事不顺,关在屋子的少女不翼而飞!今日又遇到莫名其妙带着煞气的少年……死亡临近,情妇脑子转的极快,不知为何,她下意识便想到眼前的少年是因那位失踪的少女而来。“我……们……可没动她……公子……饶命……”后面的情夫见对方是来索命,察觉到危险后立马撒手欲逃跑。一道灵力顷刻间将其拦下。眼见无路可逃,情夫立马跪地磕头求饶,额头上瞬间血流不止。可无论二人如何求饶,对方却自始至终并不曾搭理他,甚至连一个眼神也不屑于给他们。明知死亡来临却无法逃脱的可骇萦绕全身,二人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双手开始,渐露白骨,模糊的血肉连续不断的滴下、掉落,染红了身下近处,想要宣泄畏惧与疼痛却无法出声,不得不在感受着生命耗尽中死去。不多时,街上余下两具染着血渍的白骨。少年离去,电闪雷鸣间,狂风暴雨骤至。花月楼里,容潮在床榻上坐了许久。那些不好的画面在脑海里复现,她觉得有些头痛。良久,她想下床倒一杯,走下床,脚底传来的柔软令她微微一怔。少顷,她继续往桌边走去。门外的泠歌听到屋内杯盏打乱声,惊吓间,连忙跑进屋。下一刻,她因屋子里铺满的地毯而吃了一惊,俄顷才看见桌子上茶水流淌,杯盏已被扶起。她的目光随即落到容潮的手上,她白皙修长的指节上还残留着茶水,茶水顺着指尖低落。泠歌犹豫的关心道:“少君……”容潮转过身,方道:“没事。可有人来过?”泠歌道:“五宫主来过……”说着她低头去看屋子里的地毯,道:“这些地毯应该是他担心您赤脚踩在地上受凉铺的吧。”泠歌想到他们的婚约,道:“五宫主一定是很爱你。”容潮闻声没有对此多言,想起这些日子来,太叔奕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心底的情绪不禁由失落转为心灰意冷。师尊、容胤与容花自她醒来,并不曾催促她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她甘愿堕落,不愿再修炼,他们便一直给她渡灵力修为,维持她的生命。纵使她不想活下去,她也不能再这么连累他们。容花本就重伤在身,她不能因为自己再拖延他闭关。容潮沉默了片刻,道:“我要闭关一段时间。稍后若是容花来或是别的什么人来,你告诉他此事即可。这段时间里,你不必再上来,六溪宫里除了春江楼与这层楼,其余地方你都可以随意进出。若是不想待在六溪宫,你也可以去四溪宫找容胤上神或恒远仙君,他会安排好你的。”泠歌闻声道:“泠歌明白,少君安心闭关即可。”从花月楼出来后,泠歌便坐在楼前的石阶上。不知为何,她觉得她刚刚对容潮说“五宫主一定是很爱你。”时,容潮似乎并没有喜悦的感觉。她难道不喜欢他吗?那么她为何要与他成婚呢?泠歌对此有些迷糊间,抬眸发现夕阳西下,夜幕即将来临。过了会儿,她看见容花蹙着眉头,目光也依旧沉重地走来,连忙起身,告诉他容潮说她闭关一事。太叔奕闻声目光微动,随后点了下头,看向花月楼容潮所在的屋子,此刻那里门窗都已合上。太叔奕垂眸道:“我知道了。”傍晚,江清风修炼一天结束后,尽管已经收到容潮已经闭关的消息,他还是按例想去花月楼看小师叔。他尚未走入六溪宫,便发现临近六溪宫的路上多了许多盏灯。及近六溪宫,他看见宫门外容花正在独自用手中的烛火点燃一盏盏新建的石灯。不知为何,江清风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孤僻与落寞的熟悉感——他只在太叔奕身上看见过,从未看过这般有沉默感的容花。江清风走上前,发现宫内还有千百盏灯待点燃,他不知道为何他没有用灵力去快速点燃全部的烛火,也没有开口问他。他想要帮他一起点燃这些灯,道:“二师伯,我帮你吧?”“不用,我想自己点。” 太叔奕低声道。他想她双眼好了之后,再无暗夜。江清风闻声微微一愣,他的声音是容花没错,但却莫名让他想起了太叔奕,或许是因为小师叔受伤,太叔奕一直不曾回来,他近来想起他的次数也变多了的缘故?少顷,江清风才回过神。他为太叔奕不关心小师叔而有些生闷气,跟在容花身后,看着他亲手点亮这宫内外千百盏明灯。说来,小师叔是女儿身一事都没有她要与容花成婚一事令他意外,至今他仍会觉得它不是真的。此前,他没有多想她与太叔奕之间的关系,可太叔奕那般心灰意冷离开,小师叔也如丢了魂似的,他才惊觉他们之间似乎并不是简单的师徒感情。尽管他看得出来,容花对小师叔一直都很好,无论何时都会毫不过问地维护她,小师叔也是亲口承认她要与容花成婚的,但他还是感觉这婚事突如其来,有说不出些奇奇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