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满意, 克莱门特。这是我有史以来见到过的最好看的烟花秀,谢谢你愿意将它表演给我看。”格洛尔悄悄舔了下干涩的嘴唇,笑着问:“不过,这和你的秘密有什么关系?”克莱门特注视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似乎想要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正盛的原因, 他的神情看上去比平时柔和了三分。不过最后,他的喉中发出一声哼笑,刚才的神情一扫而空。他伸手从旁边捞起外套, 大衣衣角在空中划过半圆弧, 飒爽地披到了身上。他一转身,重新坐回到了格洛尔的身边。“帝国上将拿自己的晶骨炸烟花, 这件事情难道不够当做秘密?要是让下属知道了这件事情, 那我的威严可是会受到严重挑战的。”他抬手侧来,修长的手指按在格洛尔的嘴唇上。“所以,还请陛下为我保密。”格洛尔歪头:“原来你也会怕威严受损?”克莱门特挑眉:“怎么,不行?”“不,只是想象不出那个场景,”格洛尔笑, “你可是‘米斯特拉大魔王’。”克莱门特啧的一声说:“刻板印象不可取, 陛下。要照您这么说,那我们的帝国天使、‘帝国之光’竟然每天早上都要固定睡十分钟懒觉, 这难道不是一件更让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吗?”“每天只有五分钟!”陛下不满意地纠正。“行行行,那就五分钟。”克莱门特耸肩。他们在草地上聊起了天。从最近的国际形势, 到各地的特产小吃, 再到其他琐碎而零散的话题。“……当时那个骗子实力其实是不错的, 可惜就是装错了人, 在我面前打着我的名号……哦,别担心,迈诺斯小镇的情况只是个例……”格洛尔一边听克莱门特讲着故事,撑不住力气地向后躺在了草地上。他躺下时,身后的翅膀会恰好铺在他的身下,就像常年睡觉都会被压的背部和后脑勺一样,格洛尔陛下压着翅膀睡觉的时候,翅膀并不会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相反,柔软的羽毛垫在身下反而还能给他带来一些温度。细嫩的青草在斗篷帽檐的外面随着清风缓缓摇曳,格洛尔的眼皮也越来越沉。克莱门特止住了声。“困了?”他问。微凉的夜风微微拂过脸颊,格洛尔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侧过头,柔软的草地发出轻微的窸窣声。“没有。别停下,克莱门特,我好喜欢听你讲故事。”格洛尔说。现在是他平时的休息时间,生物钟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意。不过就像他所说的,他很喜欢听克莱门特讲的故事。更直白地说,他沉迷于上将言语间轻描淡写描绘出的那个世界——一个没有王宫,没有白墙的世界。克莱门特单腿曲着,低头笑:“也就您会这么说了。如果换做是别人,他们肯定只会问我参加过了什么战争。”陛下却觉得有些无趣:“那有什么意思,每打一场战争,我的桌上都会多出一大叠公文——”忽然,他的话语一顿。只见克莱门特脱了外衣,将它盖到了他的身上。格洛尔看了看克莱门特:一件单薄衬衣。又看了看自己:毛衣、棉外套、斗篷、大衣被子。格洛尔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不过克莱门特,你不冷吗?”克莱门特漫不经心地递出一只手,说:“不冷啊,摸摸?”格洛尔上手碰了碰,厚实触感带着灼热的温度,每一寸都能让他羡慕无比。“好暖和,”他笑了一下,“真好。”一只蝴蝶忽然飞到了他的鼻尖。格洛尔一怔,双眼猛地睁大,一下什么困意都消散了。“克莱门特,克莱门特!”他毫无知觉地一把抓紧了克莱门特,脑袋僵着一动不敢动,神情却非常兴奋,松软的嗓音间满是欣喜:“你快看,一只好漂亮的蝴蝶!”上将笑了一下:“看到了,陛下。这是巴斯克蝴蝶,春天最常见的一种蝴蝶。”格洛尔紧攥着克莱门特的食指和中指,看上去有些紧张:“这哪里常见了,我可从来都没见过。你说我要是动了会不会把它吓跑?”“或许我该向卢西恩建议一下,在王宫的花园里多养些普通的昆虫?当然会,但您总不能一直保持现在这个姿势等它走。”克莱门特说。格洛尔苦恼地思考了一下,很快想出了一个办法:“不如这样,克莱门特,你用手指把它接走试试?就像……嗯,就像你之前接白鸟的那种动作。”他所说的正是第一次出门时捡回王宫的那只白鸟,它被照顾在克莱门特的卧室里,格洛尔抽空去看过它两次。最后一次去看的时候,它翅膀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格洛尔便让克莱门特将它放生出宫。克莱门特摇了摇头:“它会被我吓走的。”格洛尔想了想,说:“你的动作放轻点试试。”他将克莱门特的手指松开,上将也只能如他所愿,尝试伸出了一根食指,横着靠近这只蝴蝶。他的动作足够慢,足够轻,但在刚刚靠近的瞬间,蝴蝶便一展翅膀,惊吓般地飞了起来。克莱门特停下手指,神情淡淡,说:“您看。”格洛尔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蝴蝶上。他见蝴蝶要飞,有些着急地撑起了身子,伸出手去。“等等!”蝴蝶旋转着飞了一圈,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下,悄然停在了帝王的指尖。玉白纤细的指尖在空中端着,而它静静地落于其上,伴着一望无际的星辰与山下远处的点点灯光,画面一时间显得格外美好。格洛尔眨了眨眼睛,极其欣喜地转过头对克莱门特说:“克莱门特你看,它停在了我的手指上!”然而他刚一扭头,就直直撞进了深色的眸瞳中。深色的眼眸生来就带着一股凶性,每一毫米都像在诉说着野性与不羁,直直地盯着他。顺着月光,格洛尔措不及防地与这双瞳孔里的自己撞了个满怀。“是的,它停在了您的手指上。”上将的嗓音缓慢而低沉,带着一股平时少见的特别韵味,回答道。格洛尔回望着他,半晌,说:“你根本没有看它。”“是的,我没有看它,”上将低笑着说,“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您被万物喜爱,您能吸引万物,它当然也抵挡不住您的**。”格洛尔笑了:“克莱门特,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克莱门特眉眼微敛,嗓音带着温和:“嗯,当然知道。我在夸您可爱。”陛下失笑,笑声轻轻柔柔。“可爱是这样夸的?好吧,可以。那么谢谢克莱门特,你也很可爱——”他弯着眼睛:“特别是在耳朵变红的时候。”克莱门特的瞳孔微缩,嘴角的弧度微不可查地向下压了压。“什么?”他语气镇静地问。“你不知道吗,克莱门特,你每次背我的时候耳朵都是红的,”陛下眉眼弯弯地说,“现在也是。”这句话一出,克莱门特面色微变,下意识地抬手捏住了自己一只耳朵。他的动作一出来,陛下的笑声变得更加欢快。不过陛下这一笑,力气就都用在了情绪上。一声低呼,撑在身后的手臂一软,格洛尔整个人都向后倒去。蝴蝶受惊,扑腾着翅膀高飞离去,瞬间消失在了黑夜里。只有结实的手臂从身侧伸来,稳稳托住了他的后背。“您看,陛下,这就是打趣我的后果——您喜欢的蝴蝶飞走了。”克莱门特将手往下放,慢慢地将陛下放到了草地上。他为他拍整齐衣服,又拉上大衣当做被子,问道:“还笑?”“不能这么算,克莱门特,明明是你先打趣我的。”蝴蝶飞了,格洛尔的心情却格外不错。他长出一口气,非常放松地仰躺在草地上。他差不多笑够了,便静静地望着天上的星空。时间已经不早,格洛尔猜测应该已经十一点多。这个时间对他来说晚得有些太过分了,可他却有些舍不得回去。克莱门特似乎猜出了他的想法——格洛尔不得不承认,上将有些时候的表现真的显得很懂自己。“不想回去?”克莱门特主动问。格洛尔期待着下一句的“那我下次再带您来”。不过事实证明,克莱门特猜中了他,他却没能猜中克莱门特。只听上将轻声问他:“那么,要不要试试在野外过夜?”格洛尔愣了一下:“……在野外过夜?”克莱门特点头,说:“嗯,就是……”格洛尔根本没有听他后面的话语。见他点头,陛下就立马抓住了上将的手腕,一副生怕他跑了的样子,神色紧张:“不不不,克莱门特,我不要在外面过夜!”克莱门特的手伸着任他抓,说:“真的吗,我以为您应该会想尝试一下。”格洛尔睁大眼睛,面色紧绷:“不,我不想,克莱门特。我需要我的床头灯,我喜欢我自己的床。”他当即就想撑起身来。“别急着拒绝,陛下,”克莱门特阻止了他的动作,似笑非笑地说,“我知道您怕黑,但我又不会把您单独扔在这。”格洛尔神情一顿:“……我没有怕黑。”“是是是,没有怕黑,只是离不开灯而已。”克莱门特将空余的手搭在自己曲起的腿上,表情被月光柔化了三分,“您看天上,再看山下,天空和帝都都是您的灯,我也会在旁边陪着您。真的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