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封回信之后, 格洛尔与克莱门特之间的书信往来一下就像被打开了匣子一样,变得十分频繁。米斯塔拉负责信件寄收的天使之眼甚至养成了一个习惯,在他偶尔需要给汽车加油的日子里,他都会顺路往镇西军的军营跑上一趟, 问问那一军统领有没有信件礼物需要让自己一起带走的。这一来二去的, 统领和陛下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进展他不知道, 但他和那将军倒是发展成了下班时候可以一起喝酒的朋友关系。相比之下,帝都的天使之眼工作就要繁忙多了。以至于他们根本没有额外的精力去探究这些信件的去向。原因无他,今年开始, 帝国各大部门的人事变动变得“稍稍”有一些频繁了。而人事每一次变动之前, 他们都需要从体系之外的路子对职位产生了变化的重要贵族或大臣、军官进行详细的私下摸底。他们的工作因此繁忙起来。“看这变动,是上边之前说的改革再过不久就要开始了吧?唉, 没办法, 这事陛下可上心了,大家这段时间就都加加班吧,奖金管够!”就在这样的忙碌中,天气渐渐变得寒冷了起来。克莱门特离开帝都后没过两天,帝都就迎来了一阵寒潮,气温直接降到了零度以下。刚刚生过病的陛下不可避免地又躺回了**。陛下生病往往并不需要多么明确的诱因, 常常是某天醒来一睁眼就发现额头滚烫, 又或者是睡觉睡着睡着忽然惊醒,打碎床头的玻璃杯后被人发现面色红得不正常。这在往年也是非常常见的事情。不过今年相比起来, 陛下生病的频率明显高了许多。陛下的体重也一直在掉。他本就已经十分瘦弱,十九岁的生日过后, 体重竟然又掉了五斤, 怎么补都补不起来, 这让塞利安眉间的愁色越来越重。“陛下, 今天这碗粥您必须得喝下去。不然您这体重可就要掉到九十以下了。”塞利安伯爵端着碗,一手捞着小陛下,唉声叹气地说道。陛下当然不可能挣扎过伯爵。他的双臂被塞利安卡在了半空,努力够了半天都够不着被子,更不用说往被窝里钻。他呜地一声,很是震惊:“可我刚才明明已经喝完一碗了,塞利安!”“您可别装作没看出来,今天的碗比起平时小上一圈呢。这么小只的碗,只吃一碗哪里够呀。”塞利安无情地将他架了起来,舀了一勺送到嘴边:“除非您肠胃不舒服,或者实在没食欲——但要是那样的话,我就得请艾萨克医生过来给您瞧瞧了。”“可你尝尝这粥的味道,它是苦的!”陛下瞪大了眼睛控诉道。“它和喝药用的不是同一个碗,陛下,别找借口。”塞利安耐心而温和地说道。陛下呜呜唧唧地表示抗拒,但他怎么也躲不过塞利安的喂勺,努力抵抗了十分钟后,终于还是低下了头。他安安静静地敛下眼喝完了粥,长舒一口气,闭眼靠在了床头。塞利安终于完成了阶段性目标,也松了口气,微笑地伸手摸了摸陛下的脑袋,温声哄道:“休息一下,睡一下吧,陛下。”“它真的好苦,塞利安,”陛下委屈地说,“我喝完了粥,你不给我奖励一颗糖吗?”“您前两天吃糖之后拉了肚子。”塞利安委婉地拒绝道。“那、那也没有蛋糕了?”陛下颤声问。伯爵认真地说:“等您身体好些再说,陛下。至少要等您吃白粥之外的东西不会再肚子痛之后。”陛下耷拉下了小脑袋,连带着小翅膀也失去了光泽地趴在背后。“那……那……那饭后散步呢?”伯爵长长叹了口气:“您要是实在想的话,现在我扶您在房间里散个步?”陛下委屈地躺进了被窝里,气鼓鼓地用被子把脑袋蒙住。“那我要去梦里散步了。午安塞利安,你快走开!”塞利安被陛下佯怒的小表情给逗得失笑一声,因为陛下身体问题而成天皱着的眉毛终于有了一丝松缓。——至少陛下精神不错。不是吗?*米斯塔拉的冬天是非常冷的,即使现在距离深冬还有一段时间,天气也与零度隔着十多度的距离。皑皑白雪铺满整片大地,走在街上的人们无一不是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帽子,将自己完全裹在衣物之中。偏僻的山谷之间,矗立着一座军事基地。操场上士兵们全都穿起了厚重的军装,在簌簌寒风中努力进行着训练。这会儿时间已经接近晚饭时刻,这意味着一段训练即将结束,士兵们的脸上不由自主地偷偷露出了几分期待。基地内部,军事会议室里,一场工作会议刚刚结束。众人纷纷离去工作,很快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多尔塔将会议记录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在光脑中保存好后,松懈般地靠到椅背上,抱怨般地嘟囔道:“呼——将军,自从天羽节后你从帝都回来,我们的加班就没断过。这都多少天了!”“少给我废话,这次改革陛下看得重,我不希望我们输给其余任何一支军队。”上将一把将文件拍在桌上,淡声说。“好的,好的,我明白。”多尔塔哀嚎一声。克莱门特这样说着,私人仪板上点开的却是一封非公务邮件。是里斯蒙德发来的,上面告诉他,欧斯特在多利安获得的技术对医疗部而言没什么作用,技术上还是卡着瓶颈。瓶颈……克莱门特烦躁地按了下眉心。忽然,克莱门特手边出现了一条淡淡的浅蓝色晶能丝线,慢吞吞地萦绕住了他的指尖。克莱门特神情一顿,目光从文件上挪开,移到了浅蓝色的晶能上,嘴角勾起了一抹细小的弧度。“嗯?这是什么?”多尔塔注意到了晶能的出现,好奇地探过头去,想要伸手尝试摸摸。却见上将毫不留情地抽开手,将浅蓝色晶能绕着的手指放到了另一只手心中。克莱门特瞥他一眼:“陛下的召唤。和你没关系,别碰。”多尔塔:“?”“陛下的召唤?”副手疑惑。克莱门特哼笑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任凭自己的副手猜得抓心挠肺。赠送项链的时候,他跟陛下说的是只要捏它三下,自己就会收到消息,感应到他的呼唤。但克莱门特没有说的是,就算项链只被捏了一下,他其实也是能够感应到的。所以,它的出现意味着——陛下想他了。克莱门特手肘搭在椅背上,向窗外看了一眼,只见大雪纷飞,遮了枝头。他当即做出了一个决定。“今晚不加班了。补你的觉去,明早继续。”他随手抓起手旁的外套。外套在半空中扬起画了一个优美的曲线,准准地落到了他的肩头。多尔塔一怔:“您要出去吗,将军?”“是的。今晚如果有什么紧急军情,直接打我的电话。”克莱门特扬了扬仪板。“等、等等啊将军,您要去哪儿?需要我跟着一起吗,需要我准备什么东西吗?”尚未反应过来的副手下意识地履行起自己的工作义务,他连忙将光脑一抱,小跑着跟上了上司。谁想上司双手插兜,非常嫌弃地回头斜睨了他一眼:“你来干什么,回去。”多尔塔这下意识过来了:“……该不会是去帝都?”克莱门特惊奇:“聪明。”多尔塔:“……”他一哽,默默地收回了刚刚迈开的步子。笑话,阻挡什么都不能阻挡自家上司去谈恋爱啊。将军这几天每回拿到陛下回信,总要有意无意地往他身前晃悠,那嘚瑟劲儿他真是回回看回回牙酸。“成,您走好,”他果断一挥手,“祝您恋途大顺。”克莱门特脚步一顿,回过头,满意地夸了一句:“会说话。”克莱门特当然不会穿着现在这一身衣服去见陛下。他从会议室离开之后,先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利落地换了一身衣服,难得地将发型打理整齐,检查好今明两天的工作和安排之后,才一展晶翅,向着帝都的方向飞去。军营中刚刚吃完晚饭的士兵们不少都见到了这一幕。他们当然认识自家统领的晶翅,毕竟能用晶能凝成那么宽大健壮而优美的翅膀的人,找遍整个军营也就独他一份。“上将这个点出去,该不会要出事了吧?”有人担心地问。有心细的士兵摩挲了一下下巴,对此不太赞同:“不像是,我看将军的衣服穿得可正式了,估计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米斯塔拉。”“得了吧,除了陛下,还有什么大人物能让统领这么严肃对待。当年那劳什子公爵过来的时候都没见统领专门换过衣服。”一个老兵笑。一名刚调任到镇西军的年轻士兵探头:“你们这想得也太保守了,要按照我以前待的几个地方的经验,上将指不定是约会去了呢。”这话一出,周围几名士兵都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沙里亚,你呀,还是太天真啦。”“统领谈恋爱?噢,天哪,我倒希望能够看到有这么一天。”刚刚整理好东西,抱着光脑往外走的多尔塔恰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作为少有的知情人士之一,他对他们的各种看法抱有一种勘破一切的怜悯和宽容。真是天真。就在这时,边上一名士兵笑着说:“别玩笑了,少尉,你看我们上将这天天工作的样子,非要说的话怕不是个国性恋吧。或者……陛下性恋?”“咳、咳咳咳咳……”多尔塔听到这话,一下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用力咳嗽起来。旁边的士兵一惊,这才发现将军的副官也在边上。他们连忙闭嘴,有人跑上前来:“多尔塔中校,您没事吧?”“没事,”多尔塔复杂地看着说出最后那一句话的士兵,在对方懵逼的眼神中感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天才,真是天才。”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