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挖了一个无启国人的心脏。”姬曜的视线从小黑猫身上收了回来。“什么？！”虽然姚钰知道宇文泽是猫鬼, 而猫鬼是蛊术之最，每每被提起都会带上“恶毒”、“邪恶”、“凶恶”等形容字眼，但姚钰和宇文猫接触下来，却从来没有这种切实的感受。不论是出于妖管局条例的约束, 还是因为对同事朋友友好, 总之身为安全部成员的宇文猫虽然爱玩爱闹还嘴毒, 但和他人交往或是处理案子, 都是有底线有原则的。否则姚钰也不会和他成为朋友。似乎只有遇到独孤陀的事情，宇文猫才会失常和破防。几次中招和这次闹出来的事，也都是因为独孤陀。“是为了独孤陀吗？”姚钰条件反射地将这件事和独孤陀联系了起来。姬曜“嗯”一声。“是要用人的心脏弄什么邪术, 让独孤陀死后转世能记得前世？”姚钰不确定地提出了他的猜测。但挖人心脏是什么邪术啊？！要是人的心脏真有用的话，这世间早就乱套了。“普通人的心脏确实无用。”姬曜说道，“但他挖的是无启国人的心脏。”原来是他搞错重点了……姚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的重点放在了人的心脏上, 而真正的关键点其实是无启国人。“无启国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姚钰懵逼了。无启国又是什么啊？他作为一条熟知华夏当代地理的鱼，从来没听过这个地名。而连宇文泽被从阵眼救出都能维持镇定的黎榭，听到姬曜说到无启国人的时候, 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无比，似乎被人一下抽走了精神气。猫鬼是他为所欲为的底牌, 而这个男人提到的无启国人的心脏则是他最大也是隐藏得最深的秘密。他以为这个秘密除了他和猫鬼，再也无人能知晓。姬曜的目光从黎榭身上扫过，轻描淡写道：“无启国人是永生者。”姚钰不自觉地“啊”了一声。普通人追求一生的长生不死，姚钰曾以为不过是一种美好的愿望或是念想，毕竟连妖和神也终有湮灭的一天。但自从他来到妖管局后，他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长生之法。不过这些长生之法各有各的缺陷，不仅都要借用外力或外物, 并且都需要付出相应代价。所以, 不存在完美的长生不死。而现在, 姬曜居然说无启国人是永生者……“他们不需要借用外物或者外力，就能永生？”姚钰好奇道。“嗯。”姬曜肯定了姚钰的猜测，然后道，“他们是天生的永生者。”“这……可真是奇了耶。”姚钰感慨道，“不需要努力或者付出任何代价就能成为天生的永生者，这是命运的宠儿吧。”作为一条天生的幸运鲤，姚钰很少感慨别人的幸运，毕竟他才是被别人羡慕的鱼鱼。但无启国人如果真如姬曜说的那样，是天生的永生者，那这幸运程度，就连姚钰都得感慨。“没有不需要代价的永生。”姬曜道。“可你刚才说，他们是天生的永生者呀？”姚钰不解。天生，那不就是不用借外力嘛？“难道他们是有什么生理缺陷啥的？”姚钰猜测道。“没什么缺陷，他们也会死。”姬曜解释道。但姬曜的解释让姚钰更懵逼了，眼里的蚊香圈再次转了起来。是姬曜刚才亲口说无启国人是天生的永生者，怎么这会儿又改口说他们也会死了？姬曜看着明显蒙圈的小晕鱼，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然后才道：“他们会死，然后死而复生，同于永生。”无启之国在长股东，为人无启。其人穴居，食土，无男女，死即埋之，其心不朽，死百廿岁乃复更生。意思是：无启国在长股国东侧，为人没有子孙后代。他们居住在洞穴里，以吃土为生，无男女之别，死了就埋掉。但他们的心脏不会腐烂，死后一百二十年便又能复活。这样死了又活，活了再死，实际上就是长生不死。所以，无启国人虽然是永生者，但所谓的永生并不是如小胖鲤想象得那样是没有任何代价的永葆青春且永生不死。他们没有子孙后代，也会生老病死。但与一般人不同的是，他们死后被埋入土中，心脏不会腐烂，等一百二十年后会再次复活，然后如同正常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再被埋入土中，等待复活，往复循环。“所以，无启国人的心脏是他们能够复活永生的关键？”姚钰算是听明白了。无启国人没有后代不入轮回，不朽的心脏能让他们能够保留每一世的记忆，不断复活。也正是因为心脏能让他们留有记忆不断复活，即使没有后代，他们的族群也能留存于世。“如果失去了心脏，那无启国人就彻底死了，没有子孙后代也没有轮回转世。”姬曜的声音不疾不徐，平淡无波，但让姚钰惊得差点起鸡皮疙瘩。因为，姬曜的话，不仅点出了宇文猫做这件事的原因，也间接说出了诅咒宇文猫的人究竟是谁，以及……道出了做这件事究竟造了多深的孽，咒宇文猫背后的怨恨之烈。宇文泽挖了一个被埋入土中，死后等待复活的无启国人的心脏。失去了这颗不朽的心脏，原本那个等待一百二十年便能再次迎来新生的无启国人便再也无法复活。无法复活，也没有来世，这和魂飞魄散没有任何区别。这个无启国人便这样消失得无声无息，没有后代也没有转世，似乎这个世间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但一个人活在世间这么久，定然会有所眷恋甚至会为下一次复活做好安排，继续做未尽之事或是寻未了之情，而这一切却再也无法继续。挖无启国人的心脏，等于让这人魂飞魄散，这样强烈的怨憎和诅咒，确实是猫鬼也无法避开的。况且，无启国人是能不断死而复生的非普通人类。而宇文猫这么做的原因，姚钰不用问宇文猫就能猜到：定然是为了独孤陀。姚钰听得心情复杂。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小黑猫紧紧闭着眼睛，毛色暗淡，可怜兮兮的。而在妖管局里的宇文泽，如果姚钰不是被人告知他原身的猫鬼，很难想象这个爱热闹爱恶搞爱探店喜欢在社交平台直播、发连拍、live和vlog的时尚达喵会是历史上最有名的一只猫鬼，曾引起满城风雨和皇室恐慌。“所以，宇文猫是被这个失去了心脏的无启国人诅咒了，是吗？”姚钰的声音很低，夹杂其中沮丧的情绪显而易见。姬曜淡淡地“嗯”了一声。“他是为了独孤陀才这么做的，是吗？”姚钰抿了抿嘴，目光复杂地看向小黑猫。为了这样一个人，让一个无辜者没有来生，背负强烈的怨憎和恶毒的诅咒，最后还因为这个受诅咒而产生的命缘而被黎榭当成了承受阴债灾厄罪罚的最好载体，值得吗？“这个，你得问他自己。”姬曜淡声道。姚钰膝盖上的小黑猫咳嗽了几声，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声音很虚，但比起刚从阵眼里出来那会儿，已经好了很多。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惜只是摇晃几下又倒了下去。他只能一边叹气，一边坐下，最后姿势固定成了农民揣。“头儿说得没错。”对于他曾经做过的事，宇文泽没有狡辩，而是全部承认了。他黄铜色的猫眼看向不远处无法动弹的黎榭，因为是猫脸，所以姚钰无法从他的脸上辨别出他此时的表情。“是我挖了无启国人的心脏。我当时……”后半句话，宇文泽没有说完。姚钰静静地听着，但宇文泽却没有继续说。“是为了他吗？”姚钰指了指黎榭，问道。小黑猫叹了一口气，承认道：“嗯。当时，他快死了。”小黑猫的毛脑袋稍稍抬起，目光似乎穿透了黎榭，看向了遥远的虚空：“我很着急，想尽了办法却无法救他的命。”虽然说猫鬼是最厉害的蛊，但猫鬼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害人而非救人。让一只猫鬼救人？呵……“我想尽办法，却没有一种是有用的。”小黑猫的声音很低，“后来，我想到了我曾无意中看到的无启国人心脏。”那个无启国人应该死了几十年了，原本的身体已经腐烂，而新的身体却还没有开始生长，只有一颗鲜活的心脏在腐烂的身体里跳动。那时候，宇文泽就想，既然无启国人能够依靠他们不朽的心脏死而复生，那独孤陀是不是也能依靠这颗心脏而拥有和无启国人一样的能力。这样，独孤陀就可以不断死而复生，达到事实上的永生不死。至于这个失去心脏的无启国人……宇文泽从没有想过他未来会如何。然后，宇文泽便将这颗鲜活的心脏从这个腐烂的身体里拿了出来，将它带给了濒死的独孤陀。独孤陀吃了这颗心脏。但这颗心脏没有救活独孤陀，也没有让独孤陀拥有和无启国人一样的能力。独孤陀还是死了。但，它让独孤陀拥有了一种他们都不曾想过的能力，那就是转世后依然能记得前世。而宇文泽之所以能够知道，是因为贺兰敏之的出现。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