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贺兰敏之？”姚钰一脸恍惚。这是姚钰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第一次则是刚才姬曜告诉他黎榭真正身份的时候提到的。按照姬曜的意思，这个贺兰敏之应该就是独孤陀后面无数次转世中的一世，而且是最有名的一世。不过姚钰表示他没听过这个名字。虽然，他觉得他在道长们教他华夏历史的时候, 有用心听课……他朝代顺序背得可溜了。而宇文泽的回答也印证了姬曜的话：“贺兰敏之是独孤陀死后的第一次转世。”那颗无启国人的心脏没有使独孤陀得以续命, 也没有使他能够死而复生。因为独孤陀死后, 他的心脏和普通人一样彻底停止了跳动。而宇文泽在独孤陀死后之初, 先是悲痛然后就是愤恨。他觉得是隋朝皇室害死了独孤陀，所以想要报复。但隋朝那时候气数未尽，有应龙的庇护, 想要报复整个皇室基本无可能。而报复个体也在皇室和民间大规模的防范和驱逐猫鬼的情况下变得困难重重。之前民间蓄养猫鬼成风，而在独孤陀事件后的同年，隋文帝就下诏：蓄猫鬼、蛊惑、魇媚等野道之家, 流放至边疆。而执行者除了借机打击政敌，也常常会牵连到普通的养猫人家。因而，宇文泽别说是报复了, 他甚至自己都整天活在威胁之下。独孤陀死了，而报复也成了空谈, 宇文泽变得灰心丧气意志消沉。独孤陀在大兴城外曾秘密置有一座很小的别庄，在独孤陀死后那座不起眼的小院落便荒废了。宇文泽则在那座小院里长久安置了下来。小院里有一个很小的池塘，池边边上就只孤零零地种了一棵柳树。以前独孤陀还在的时候，他在柳树下最常做的事其实就是追着被风吹得晃动的柳条和柳条打架。而现在除了修炼，他每天几乎都蹲在小院池塘边的柳树下发呆。荒芜小院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如在山中不知岁月。“就没有人打宅子的主意吗？”姚钰问道，“小是小了点, 但毕竟是京郊带院的宅子哎。”大兴城是隋文帝时期的都城。一座无主之宅, 引来觊觎是很正常的事。宇文猫原本因为回忆旧事而难得低沉忧郁的声音也因为被姚钰这么一打岔而变成了笑声, 还带着姚钰熟悉的洋洋得意：“我是猫鬼，想要让人不靠近一座宅子还不容易？”“鬼宅就是这么搞出来的吗？”看着小黑猫无意识地抖了抖耳朵，姚钰没有忍住，伸出魔爪捏了捏小黑猫的耳朵。猫耳朵的手感很特别，特别是耳背，茸茸的短毛略带一点点硬度，让姚钰不自觉地压起了猫耳朵。宇文猫本能地晃了晃脑袋，只可惜他现在是一只幼猫，脑袋还没姚钰的爪子大，没有能够躲开。而他现在行动不便，便索性放弃了挣扎。“嗯。”宇文泽说道，“吓走了几波人后，就没有人敢打这座宅子的主意了。”这座宅子甚至成了有名的鬼宅。而那时候的人对鬼神的敬怕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没有人再敢靠近这里。如果换成现代，这招估计会适得其反，这里铁定会成为热门的直播打卡地……宇文泽自己可能就是打卡的一员。“后来呢？”姚钰问道。“后来……”宇文泽趁着姚钰抬手的功夫抖了抖耳朵，继续道，“一直安静的宅子的大门又一次被打开了——”“然后又你把人吓跑了？”姚钰接口道。小黑猫摇了摇毛脑袋，说道：“他没被吓跑。”姚钰“啊”过后，佩服道：“是个勇士啊。”“我本想把他吓跑。”小黑猫再次陷入了回忆，“但面对幻境，他毫无反应。”既然吓不走，宇文泽不介意对不速之客动真格。但他看清来人的脸时，他震惊到呆滞当场。原因无他，来人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都和独孤陀一模一样！但宇文泽却清楚地知道，这人不是独孤陀。因为独孤陀的尸体，就在这座宅子里。“所以这人是贺兰敏之吗？！”姚钰也震惊了。小黑猫“嗯”了一声，继续道：“他告诉我他是独孤陀的转世，这一世的名字叫贺兰敏之。”“你就信了？”姚钰虽然这么问，但是其实换成是他，也很难不相信。毕竟宇文猫都说这人长相身材都和独孤陀一模一样。就算是古代真有神乎其神的易容术，那也只能骗骗普通人。况且，这人还能精准地找到曾属于独孤陀的秘密别院，似乎对宇文猫也并不惧怕。“你知道吗？这座宅子，是他特意买给我落脚的。尽管那时候，他没钱，还是当了家中玉佩凑的银子。”小黑猫声音很低，难辨其中情绪。当时独孤陀摸着他的猫脑袋，笑着告诉他，这样他也是有家的小猫咪了。有家，有主人，真好。“他还说了很多只有独孤陀知道的事情。”小黑猫的目光又不自觉地瞟向了黎榭，虽然他很快又正回了脑袋，说道，“包括无启国人心脏的事情……”那人说，他觉得他之所以能记得前世的事，是因为那颗心脏的缘故。无启国人因为不朽的心脏能死而复生后记得所有往事，所以这样的猜测确实很合理。更何况，那人的一举一动，都和独孤陀别无二致。那人就站在院子里，对着他微笑，然后蹲下身等着他走来。破败的宅子似乎回到了当初还不曾荒芜的样子，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记忆中最初的模样：有家，有主人，真的很好很好……姚钰听后默然了，他隐隐约约明白了宇文猫的执念究竟是什么了。祸斗他们的猜测似乎并不那么准确，而他当初也和祸斗他们的想法差不多。感情可以很单纯，但大部分时候却是复杂的，有时候寄托了太多，反倒是无法分清究竟是何种情感了。“他说，这一世，他叫贺兰敏之。”小黑猫昂着脑袋，黄铜色的大眼睛睁得很大，原本就剔透的结膜隐约闪着水一样的光，他继续道，“是现大唐皇后武皇后的外甥。”“武则天？”姚钰也就知道这么一个武皇后。“嗯。”小黑猫肯定了姚钰的猜测，说道，“原来，独孤陀逝世也快百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他在小院里浑浑噩噩，外面却早已改朝换代。而隋王朝，居然这么短命，嗤。不知是不是巧合，身为外戚的独孤陀转世成为贺兰敏之，居然也是外戚，且都有鲜卑血统。独孤陀是独孤皇后同父异母的弟弟，而贺兰敏之按血缘来说是武则天的亲外甥。武则天的父亲武士彟娶过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相里氏，育有二子：武元庆和武元爽。相里氏死后，他又娶了杨氏，育有三女：大女儿武顺、二女儿武则天和小女儿武氏。贺兰敏之就是武则天同父同母亲姐姐武顺的儿子。武则天入宫为太宗才人，而武顺则嫁给了豫州法曹参军、鲜卑人贺兰安石，生下了儿子贺兰敏之和女儿贺兰氏，但贺兰安石很早就去世了。太宗李世民去世后，武则天被高宗李治接出了感业寺，入高宗后宫不久后就生下了长子李弘，在高宗后宫站稳了脚跟。数年后，武则天打败了王皇后和萧淑妃，成为了高宗的第二任皇后。武家也鸡犬升天，成为了外戚。武则天的母亲杨氏被封为了荣国夫人，姐姐武顺被封为为韩国夫人。而武则天的两个异母哥哥和武则天关系不睦，二人相继去世后，武则天对两位异母哥哥仍有芥蒂，因而不愿他们的后人继承她父亲武士彟周国公的爵位。而贺兰敏之风流倜傥、学富五车且极具魅力。因而，她把贺兰敏之出继给了武士彟。换而言之，就是让贺兰敏之当武士彟的后嗣。贺兰敏之也因此改姓为武，继承了周国公的爵位，并授太子左庶子、弘文馆学士。而宇文泽则是在贺兰敏之袭爵周国公后带回来的。周国公贺兰敏之养一只黑猫也并不是一件惹人注目的事。事情讲到这里，姚钰觉得一切好像都很正常，似乎还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但如果真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宇文猫后来也不会形单影只百年，也不会成为妖管局的安全部成员了，更不会……搞成现在这个狼狈样子。况且，姬曜对贺兰敏之的评价……嗯，从姚钰的感受来看，那是相当不好。虽然姬曜没有明说。“后来发生了什么？”姚钰对贺兰敏之这个人相当好奇。但是他还是克制着自己的八卦之魂，他没法像问姬曜一样毫无顾忌地问出一些他其实很好奇的问题。毕竟后来的事，就算宇文猫还没有讲，但从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这是宇文猫灰暗的回忆。宇文猫是他的朋友，他没法像之前的案子一样，只当一个纯纯的吃瓜看客。“后来，他干了很多事。”小黑猫垂下了脑袋，“别人对他的评价，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道德泯灭、丧心病狂、毁三观。”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