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封印松动的事, 是你告诉防风氏的吗?”姬曜静静地看着讹兽。“防风氏?”毛绒兔子般的讹兽一脸困惑,“谁啊?”他的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然后恍然大悟道:“大人说的是那个死了几千年的防风氏吗?我知道他,但不熟, 没什么交情。”然后, 他又很吃惊地用毛爪爪捂着嘴, 似乎有点后知后觉的害怕:“什么?!相柳的封印松动了?哎呀, 好可怕!”说完还用爪子抱头,一副想躲避的鸵鸟模样。姚钰:“……”一开始他还真有点信了,但在讹兽的倾情演绎之下, 他生动理解了什么叫过犹不及……演过头就显得很假。不过——姚钰转头看向姬曜,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说相柳的事是讹兽告诉防风氏的呀?”明明防风氏亲口承认是他在昆仑外徘徊千年想拿吴刀杀大禹,但始终无法进入昆仑。而最近相柳封印松动, 正好被在昆仑附近的他感知到了,便主动找到了相柳。“防风氏执行力强能力不错,但是性格耿直, 不太能藏事。”姬曜解释道。所以防风氏虽然有治水之功,但不拥戴大禹之意从不掩藏, 以至于故意在会稽会盟迟到表明态度。各诸侯未必都真心拥戴大禹,但性子耿直到不遮掩的,就防风氏一个,所以防风氏才会被当成那个儆猴的鸡。姬曜继续道:“所以,他也不太擅长说谎。”“什么意思呀?”姚钰回想了一下防风氏的话,没想到有什么不对劲的点。被仇恨驱使,防风氏想拿被封在昆仑的吴刀杀大禹而不得, 所以在昆仑徘徊千年, 很合情合理。而相柳封印松动是因为帝舜之台威力减弱。而舜帝确实也是最近陷入沉睡。因而防风氏能感知并和相柳取得了联系。动机和时间都合得上。所以, 姬曜为什么会说防风氏在这上面说了谎呢?“在昆仑徘徊千年只为取得能杀大禹的吴刀,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和谎言。”姚钰“啊”了一声:“什么破绽?”“吴刀是唯一能杀大禹的刀,这个说法本身也是最近才在妖界兴起的。要算时间,也就是在舜帝陷入沉睡前后。”姬曜似笑非笑地看着讹兽。“如果是这样,那防风氏的谎言确实不高明。”鱼鱼捂脸,也就骗骗他种不明真相的小鱼妖。“而且,防风氏若在昆仑徘徊千年,就算没有进昆仑,也不可能躲得过开明兽的监视。”姬曜的目光由讹兽转向小胖鲤,轻笑道。说好的老实人防风氏呢?耿直如防风氏都说谎……小胖鲤伤心了,亏他还真信了。“都说鬼话连篇,妖言惑众。”姬曜揉了揉小胖鲤的脑袋,安慰道,“所以,别难过了。”“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姚钰扯了扯姬曜的袖子,一脸委屈地问道。“防风氏的话大部分是可信的,大禹杀他的原因,他想复仇以及偷盗吴刀的事实。”姬曜声音温和道,“但他在偷盗吴刀的起因和经过上却撒了慌。”“为什么就在这点上撒了慌呢?”姚钰不解地问道。“因为他要隐藏一只妖的存在。”姬曜说道。“难道是……”姚钰指了指柜台上毛绒兔子般的讹兽,“他?”姬曜不会这么无聊,因为一只讹兽说谎还专门找上门来。而姬曜直接在讹兽面前揭开了相柳以及防风氏的事情,摆明了这一切和这只看上去很无辜且可可爱爱的讹兽有关系。“吴刀能杀大禹流言的传播,以及帮相柳联系上防风氏,都是你做的吧?”姬曜的手掐住了想要逃离的讹兽的脖子,把讹兽提了起来。讹兽摆动着四只毛茸茸的爪子,一边挣扎,一边卖萌喊冤:“凤皇大人,我就是一小妖,自从从妖管局刑满释放后,就一直开小超市为生,是最正经本分不过的生意人哇。我哪有这么大本事,能和相柳有联系呢。冤枉,太冤枉啦。”毛茸茸,好可爱!姚钰忍不住rua了rua讹兽的脑袋。讹兽眼珠转了转,讨好般地用脑袋顶了顶姚钰的手,把姚钰哄得心软不已,让姚钰都忍不住想开口为讹兽求情了。但对姬曜的信任战胜了一切,他还是坚定地和姬曜站在同一阵线,因而忍住没有开口。讹兽见姚钰都准备开口了,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忍不住失望……他看得出一向冷傲的凤皇对这人态度特别,而这人心思简单且心软,所以他还打算卖萌攻克这人让他给他点助力,却不想这人居然白嫖不出力!“他被妖管局关过?为什么呀?”姚钰问道。如果光是说谎骗人,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应该不会被关进妖管局。而讹兽,不但进过局子,还能让姬曜有印象,所犯之事应该不小。姬曜轻轻笑了起来。这小胖鲤看上去迷迷糊糊,却总是能抓到最关键的点。“他是被应龙亲自抓进妖管局的。”姚钰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真有排面。”“所以,他犯了什么事?劳烦敖局亲自抓他。”姚钰佩服地看着姬曜手里的逃不了就装死的“兔子”。“因为他说谎骗龙。”“他骗了敖局?”小胖鲤惊讶地看着讹兽。这讹兽,真是厉害啊……“不是应龙,是他手下的一条龙。”在姬曜的解释下,姚钰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应龙奉命帮大禹治水,所以他率领群龙以尾划出了九州的江川河流以疏洪水。应龙划主干,而群龙划分支。其中一条龙被分配到巫山一代,负责巫峡一代的水路开通。因为工程庞大,这条龙忙得晕头转向,有点犯了路痴晕方向。因为工期紧张,找行踪不定的巫山神女瑶姬太浪费时间,这条龙便想顺路找一个熟悉这里的人或者妖问问路。很不幸,他问到的那个人,或者说是妖,是讹兽所化。讹兽满嘴谎言,指的路自然是错误的。因而,这条龙开错了峡谷,行错了水道,不但没有疏通洪水,反而撞断了拦水的山脉,导致洪灾加重。加重泛滥的洪水自然被瑶姬得知,瑶姬便将此事告知了大禹。就算这是这条龙的无心之失,但如此大错,就连应龙都无法为其开脱。大禹只能斩龙以平息众人的愤怒。所以,《巫山县志》记载:斩龙台,治西南八十里;错开峡,一石特立。相传禹王导水至此,一龙错行水道,遂斩之,故峡名错开,台名斩龙。“讹兽是故意等在那里的吗?”姚钰问道。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照理来说,直接问巫山神女瑶姬是最方便的,却偏偏半路杀出了一个讹兽。除了故意为之,姚钰想不出其他原因了。但讹兽为什么要这么做?“讹兽满嘴谎言,虽然受欢迎,但是得罪的神和妖更多。所以,他找了相柳来庇护他。”姬曜淡淡地看着手里装“死兔子”的讹兽。“所以,相柳要找大禹的麻烦,顺带让他的小弟讹兽给大禹添点乱?”姚钰明白了过来。“那条龙是应龙手下,本有苦劳却被讹兽谎言所害丢了性命,事后应龙便将讹兽抓了起来。”“原来讹兽是因为这个才进的局子啊。”那这一切就合理了,光是说说谎也就只是道德上的问题,而道德在妖界不值一提。所以讹兽说谎骗人骗妖骗神,本身不会进局子,最多就是被受害者揍一顿或是受其他报复。因而,讹兽才会去抱相柳的大腿,嗯,蛇尾巴。毕竟稍微讲究一点的大妖也看不上满嘴谎言的讹兽,更别说愿意庇护他。讹兽,可爱是真可爱,模样乖萌,小嘴也是抹了蜜一样讨喜。但可恶也是要命的可恶,一张抹蜜小嘴谎话连篇害人害妖。而讹兽在相柳被镇压的这么多年里,能平安活到现在,说不定还是因为被关妖管局从而性命无虞。“所以,他被放出了局子之后,就放出了吴刀的流言。”姚钰问道,“正好相柳封印松动,他就起了这心思?”讹兽脑子灵活嘴会说,但和姚钰一样……论战斗力就是一战五渣。让讹兽自己动手去偷吴刀,就算有相柳的暗中帮助,他也无法顺利上昆仑,别说偷刀了。然后,他就想到了性格耿直又和大禹有仇的防风氏。防风氏和讹兽在同一个菜市场,想来也不是一个巧合。他就说呢,杀大禹报仇的大业还没完成,防风氏怎么会这么痛快地把事情全抖了出来呢。原来是为了保住军师。姚钰脑海里已经主动补齐剧情了,逻辑完美。“是不是你找到并且怂恿的防风氏去偷刀的呀?”姚钰用手指点了点“兔”脑袋,问道。“不是。”“兔子”睁开眼睛,哼哼唧唧道,“我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连谎都不说了……啊不,很少说了。”姚钰:“……”好一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是鱼大福摆件和托儿给他的底气吗?见抵赖不掉,讹兽也不装死了:“凤皇大人,我因为谎言而被应龙抓进妖管局服刑,而出妖管局后我也保证过不会因为谎言再犯事。”他抖了抖毛腿,然后继续道:“无论是吴刀之事还是相柳封印之事,我都没有说谎。就算是我告知防风氏这一切,我说的也是实话。”他越说越觉得理直气壮,还抖了抖长长的毛耳朵:“如果想因此定我的罪,我不服气。我没有违背我的承诺,您凭什么抓我回妖管局?”姬曜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算是认同了讹兽的话。讹兽因此眼睛亮了起来,他居然说服了凤皇,以后得好好吹嘘一番。“这次不是说谎犯事,是教唆犯罪。”姬曜淡淡道。讹兽:“……”*回去的路上,姚钰还在消化他听到这些事情。真是一环接着一环,每次他以为他猜到了真相,接着下一环就刷新了他的认知——他以为吴刀是被防风氏偷的那就应该在防风氏手里,结果防风氏只是个执行者,刀在相柳手里。他以为是防风氏是被仇恨驱使,坚持不懈蹲昆仑候机会,终于碰巧相柳的封印减弱搭上了相柳,结果他是在讹兽的牵线下搭上了相柳。他以为吴刀的流言自古就有,结果是讹兽出了局子且知道相柳有机会出来后才故意传播开来的。真正和相柳有密切关系的,是讹兽而不是防风氏。而防风氏也有意隐瞒了讹兽的存在。“哇,我去买个福袋,居然钓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姚钰抱着鱼大福,眼睛亮亮道,“我好厉害呀。”“嗯,很厉害。”姬曜很懂鱼地夸奖道。听到表扬的小胖鲤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对了,大禹究竟是怎么回事呀?死,还是没死?”虽然众多现象表面,大禹没死。妖界也有很多妖也深信大禹没死。都说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而大禹的仇人也都觉得大禹没死……“你见了他,就明白了。”姬曜的声音平静温和,却把小胖鲤给惊到了。姚钰听到姬曜的话之后,差点没拿稳手里的鱼大福:“你是说我能见到大大……大禹?”“嗯,先回局里。”姬曜说道,“大禹会找我和应龙,到时候你就能见到大禹了。”“大禹是为相柳的事而来吗?”姚钰问道。“嗯,相柳封印减弱,如若出世,对妖界对人类都不是一件好事。”姬曜说道。姬曜并不在意相柳,因为凤凰本就是蛇类天敌,相柳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但是相柳是妖,若为祸人间,那妖界和人类的平衡不可避免会被打破。而妖管局的责任,则是维护这种平衡。“镇压相柳是唯一一种能让相柳长久安静的方式。”姬曜解释道,“相柳是大禹亲自镇压,且用四帝之台才得以完成。想要恢复镇压,还要大禹亲自出手。”“所以消失这么久的大禹才会现世?”姚钰恍然。说完,姚钰暗搓搓地兴奋了起来,这段时间听了这么多有关禹帝的传说,这回能见到真身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