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根据那只貘的自述, 他是从东瀛来的。”祸斗顺手捞起宇文泽办公桌上没开的可乐，然后拉开吨吨吨。“啧，女友看不见就不顾形象了是吧？”优雅猫猫不屑于和这只不优雅的狗为伍。“你这么讲究，用高脚杯喝可乐呗。”祸斗反唇相讥。宇文猫：“……”哼。专注八卦的鱼鱼：“东瀛来的貘？那怎么叫出口转内销呀？”祸斗放下可乐罐, 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继续道：“那只貘说他籍贯大唐长安, 当初去东瀛是出国劳务, 近几年才回的国。”鱼鱼惊呆：“这劳务时间也是够长的。是赚够养老金了准备回来享受生活了？”祸斗“额”了一声，表示已经跟不上姚钰的思维了，然后才说：“据他说是因为原东家破产了……就把他给卖了。他被流转于不同的买主之间, 兜兜转转居然回国了。”鱼鱼唏嘘：“这年头，打工妖不容易啊。”然后，姚钰不解道：“那他怎么来妖管局报案了, 是被新雇主欺负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是太惨了。希望这只貘能够维权成功。“其实他也不算是来报案的。”祸斗回忆道，“我是在妖管局附近遇到他的, 他当时好像有点迷路了。”那时，祸斗正在上班路上, 就看见一个穿着不合身的肥大廉价T恤的小少年拿着过时的纸质地图在找路。一开始，祸斗是被他身上的妖气所吸引。在人类社会，妖毕竟还是少数，便不自觉地朝这个小少年多看了几眼。结果一看，把祸斗给惊了一下。因为这个身上有着凶兽气息的小少年居然鼻青眼肿的，似乎被欺负得很惨。所以，祸斗出于同情, 便主动走了过去, 询问他需要什么帮助。那小少年也看出祸斗也是妖, 便告诉祸斗，他在找妖管局。因为他太久没回国，所以找不到改名叫妖管局的钦天寺新地址了。钦天寺是妖管局在唐朝的称呼，所以祸斗猜这个小少年从唐代就出国了。因为顺路，祸斗便将这个叫崔沫的小少年给带回了妖管局。崔沫是来妖管局求助的。他脸上的伤也并不是祸斗以为的那样是被雇主欺负而来，而是为了保护雇主受的伤。“那个崔沫，是貘吧？”姚钰惊讶道。据说，貘是一种极其凶猛，且嚼铁如泥的凶兽，能把貘打得鼻青眼肿跑到妖管局求助……这貘的新雇主究竟是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哦？“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便把他带到妖管局了。”祸斗点了点头。当初他听到貘这么说的时候，也有着和姚钰一样的疑惑。“他有说他是被什么所伤吗？”宇文泽也忍不住问道。“他说他脸上的都是小伤，问题不大。”祸斗回忆道，“这种小伤是被小鬼小妖所伤。”“小鬼小妖能伤了貘？”宇文猫表示难以理解，“貘好歹也是凶兽，小鬼都能伤了他，那他也太菜了吧？”“他说是群殴……”祸斗一言难尽地说道，“他新雇主家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天都有很多鬼怪上门。”这让崔沫也很不理解。他就没见过这么能招鬼怪的人家。虽然如此，崔沫还是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将那些来犯的鬼怪一一击退。有时候鬼怪来太多，他一挑多难免受伤。鱼鱼同情道：“他也不容易。”工作千年没退休，回国还得007……“这么一说，确实好惨。”宇文猫心有戚戚焉道，“工作还不轻松，老是被群殴。”“他是受不了给人类打工了，所以回妖管局求助了？”鱼鱼问道。“不是。”祸斗一言难尽道，“他不是因为这个来求助的。”“那是为什么？”猫猫捧脸感慨，“他不是貘吧，到东瀛异变成忍者神龟了吧？这么能忍……”“因为小鬼围攻不成后，来了个大的……”祸斗扶额。鱼鱼：“……”猫猫：“……”“他是因为不敌大的，所以来找妖管局求助？”鱼鱼佩服道，“真是忠于职守，认真负责啊。”祸斗感慨道：“是啊，现在居然还有这样的老实妖，真是难得。”貘那个所谓的新雇主估计就是买一件辟邪的东西，可能他们连貘的存在都不知道。“那个大的，究竟是什么？能让貘都不敌。”宇文猫好奇道。“崔沫说他没看清，上来就被打晕了。就知道凶煞之气很重，唯一能确认的就是那妖长着猪口牙。”“猪妖？”鱼鱼疑惑道，“现在猪妖都这么厉害了吗？能干得过貘？”“猪妖再厉害也不会有能让貘都畏惧的凶煞之气，也不会比貘更厉害。毕竟上限有限。”祸斗道。虽然都说英雄不问出处，但在妖界，根脚就是会决定上限。“也对。”宇文猫点了点头，但他转而思索道，“我现在有点好奇这个貘的新雇主了。什么样的人家，居然能吸引这么多妖鬼。”多到小鬼都能把貘群殴到鼻青眼肿，甚至最后还引来了凶煞至极连貘都不能敌的妖。“我当时也很好奇，但貘说这家人家就是一普通人类夫妻。”祸斗说道。宇文猫摇了摇头：“我觉得这对夫妻不简单，只是那个傻乎乎的老实貘没看出来而已。”“猫猫说得有理。”姚钰想了想，赞同地点头说道，“一群妖鬼去纠缠一对普通夫妻，这本身就很不对劲。”“而且这对夫妻，如果是有意识地买有真貘存在的东西，那说明他们知道自己的处境。”宇文猫继续分析道。“你是说，貘到他们家不算是偶然？”鱼鱼看向宇文猫，问道。“很可能是这样啊。你想啊，貘无论栖身在什么物件上，那这个物件定是一件老物，不管灵不灵，肯定价值不菲。说不定还伴有什么神奇传说。一般人家，有这个财力和能力拿到这件东西吗？”宇文猫头头是道地分析道，“那对夫妻说不定就是冲着这件东西的辟邪传说才买的呢。”鱼鱼托着下巴：“有道理。”然后，他又转头看向祸斗，问道：“那后来呢。”祸斗将可乐吨完，把罐头扔进了垃圾桶：“后来就是按照局里的流程立案了。案件被评估之后给了陆吾。后来的事，刚才那只八卦猫告诉你了，敖局把案子收回来说要亲自处理。”“这么说来，这个案子肯定另有隐情。”姚钰多年吃瓜的直觉是这样告诉他的。*姚钰没想到，貘的事情兜兜转转居然会落到姬曜手里。换而言之，他居然被派到了吃瓜第一线。至于案子为什么会落在姬曜手里……很简单，敖局亲自来姬曜办公室没脸没皮蹲了一个礼拜，死缠烂打软磨硬泡，甚至“威胁”拼了龙命也要偷走鲤鱼……整天在姬曜办公室唐僧碎碎念，把姬曜搞得烦不胜烦。被姬曜和司泓文分别锤了之后，应龙依然大大咧咧顶着满脸的创可贴准时出现缠着姬曜。姬曜：“……”“这件事事关……那啥的颜面。”应龙脸上贴着创可贴，“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他，规矩大还刻板得要死。和他呆一块儿我都觉得累得慌。但他毕竟也是……”他抛了一个你懂的眼神给姬曜。“你的创可贴掉了。”姬曜指了指应龙的脸，冷笑道。“啊？是吗？”应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面小镜子照了照脸，不满道，“说好的防水的呢？这么快就掉，下次换个牌子。”说完，他毫不尴尬地把翘起来掉了一半的创可贴撕下来，露出了……没有一点伤口和淤青的皮肤。接着，他熟练掏出创可贴，撕开防粘纸仔仔细细地把创可贴贴在了脸上，还用指腹压压平整。“传统创可贴防水太不行，要不是为了更显眼，我早就买透明防水型的了。我这种时尚达龙，配老式创可贴可真是太委屈了。”应龙一边贴还一边小声嘀咕。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把小胖鲤看得目瞪口呆。这一看就知道是一条老套路龙了，打不死骂不走，而且龙皮厚比城墙，完全不知道尴尬为何物。……姚钰在妖管局的水吧见到了之前他们八卦的焦点人物——崔沫。妖管局在接受了崔沫的求助后，崔沫便在妖管局的安排下暂时被安顿在了宿舍区等待接手他案子的人。这次他们约崔沫到妖管局的水吧，也是暂时了解一下案子的大概情况。“崔沫，你要喝点什么呀？”姚钰将饮品单推给了坐在他们对面的小少年，“这里做的饮品比外面的奶茶店还好喝呢。”崔沫随便点了一杯桑葚莓莓。看得出他很拘谨，低着头，而桌面下的手十指交叉，还不自觉地搅啊搅。刚开始见到崔沫的时候，姚钰也是吃惊不小。虽然祸斗说崔沫人形是个小少年，但是貘毕竟是凶兽，再少年又能少年到哪里去呢？然后小胖鲤就被打脸了……这个崔沫，他居然和姚钰的人形是一个类型的……就是那种被人调侃的：纯真的面孔，眼神中还带着清澈的愚蠢，一眼就能被看透。“粉色是不是凶兽最爱的颜色？”小胖鲤突然问道。“蛤？”崔沫一脸莫名地看向姚钰。在远处偷听的四人组笑得直不起腰。特别是宇文猫，笑得打跌：“这是姚钰和姚钰2.0吧，气质好像。”祸斗喝了一口咖啡：“我起初帮他，也是因为他的气质和小鱼鱼有点像。”就爱屋及乌了。“其实也就一点点像而已。那种纯澈的气质，完全不像是凶兽。”乐峦评价道，“不过，小鱼鱼要比他舒展太多了。”“其实也不奇怪，如果算起来，这只是一只小貘而已。”獬豸说道。崔沫虽然是貘，但是在貘里面，算是很年轻的貘了。因而，生嫩一些也正常。虽然姬曜刻意收起了身上的威压，但是崔沫知道眼前的俊美而冷漠的男人是凤皇的时候，还是免不了紧张。“我叫崔沫。”崔沫讷讷道，“凤皇大人好啊。还有……”他看向姚钰，眨巴眨巴眼睛：“怎么称——”“姚钰。”姚钰举手回答，“我是一条鲤鱼。”“哦哦，姚钰好呀。”崔沫说道，“我是一只貘。”姬曜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说一下你那里的情况。”“哦哦，好的。”崔沫其实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头。他想了想，说道：“我的精魂一直附身于一架绣有貘的屏风之中。那架屏风在几个月前被那对人类夫妻购得。我随着屏风来到了这对夫妻家中，同时也负起了守护之责。”姚钰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好奇道：“听说你是一只出口转内销貘。”姬曜：“……”貘：“……”崔沫咳了一声：“算是吧，毕竟国内竞争太激烈。”在崔沫的叙述中，姚钰终于了解了崔沫坎坷的出国务工之路——貘虽然是凶兽，但是毕竟不是什么血统稀有的妖，实力不错数量又多，价格实惠，当个守家兽再合适不过。换而言之，就是性价比高。貘有驱邪之功。把貘画在屏风上再引一只真貘的精魂附在其上，便有辟邪的奇效。特别是在唐朝的时候，因为猫蛊等妖术弄得人心惶惶，辟邪之风愈刮愈烈。白居易曾患有头痛，久治不愈。有人说他并不是普通的患病，而是被阴邪缠上了，便建议他试一试貘屏。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白居易让画师给他在空白屏风上画了貘，引了貘的精魄附其上。他的头疼病居然真的好了。大喜之下，他便写下了《貘屏赞》——“寝其皮辟瘟，图其形辟邪。”在《貘屏赞》的加持下，貘屏之风更是被带到了顶峰。而貘不是稀有的妖兽，比起其他有辟邪之效的妖兽，貘的数量极多。因而岗位竞争极其激烈，为了打赢同行，貘之间还互相压价，扰乱劳务价格。姚钰：“……”好卷。吃瓜四妖：“……”相较之下，考妖管局都显得不那么卷了。就算是劳务价格被压制地板，还是供大于求……能力强悍或是入行早有老主顾的貘还能混口饭吃，而那些刚入社会的小貘或是能力没这么强的貘则是连工作屏风都找不到。为了不饿死，一些貘们只能另找出路，或是改行，或是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很不幸，崔沫就是在竞争最激烈的时候刚进入社会的小貘。结果显而易见，他什么屏风都没混上。而他的路不多，要么就是回家啃老，要么就是改行。而就在此时，貘们多出了一条小路。说是小路，因为这条路很多貘宁愿改行也不愿走。那时候，东瀛为了发展，派遣了大量遣唐使来唐朝交流学习。而唐朝流行的貘屏之风自然也被他们学去了，虽然学得一知半解。于是，赴东瀛务工也成了貘们的一条出路。但大部分大唐貘看不上东瀛，自然也不愿意东渡。“那你为什么选择去啊？”姚钰好奇道。“那个，我不想啃老，但也没有改行需要的技能。”崔沫头微垂，有点不好意思道，“想来想去，便决定出去碰碰运气。”崔沫的运气不错，他因为是大唐原装进口貘，身价比东瀛本土辟邪妖们高太多，他所栖的绣屏很快就被东瀛皇室购入。最后，流入华族之家。而那家华族日益落魄，甚至到了变卖家产的地步。而他所栖的貘屏也是在这个过程中被卖出的。没想到最后他竟然又辗转回到了国内。只不过，从出国到回国，时光已隔千年。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