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就在他们下车观察这栋自建房的时候, 这对夫妻雇佣的帮工也看到了这三人。“你们找谁？”那个拿着耙子翻鱼干的人走了过来，问道。他看来的三人容貌出众，而车虽然他不知道牌子，但一看就知道是豪车, 便以为他们是批采的大客户, 先过来看货。“我找你们老板。”姬曜淡淡道。姬曜容貌气势太过慑人, 那人在见到姬曜的时候脑子便一片空白, 只是连连点头。然后他便拿出手机准备拨通老板的电话。“让他们夫妻一起，说我想看看他挂的那条大鱼。”“啊这……您说的大鱼是什么鱼？我们这儿有很多品种的鱼。我可以先给您介绍介绍。”那人被姬曜这么一说有点懵。毕竟一般大客户来看货，就算是让老板接待也不会让老板夫妻一起, 而且说来看货定然会说清楚想要看些什么。大鱼……实在是太笼统了。“不用，你只要按我说的和老板说就可以了，他会明白。”“哦哦。”那人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便机械般地按照姬曜的吩咐拨通了电话。电话并没有被马上接通，那人才想起来，问了一句：“您怎么称呼？我好和老板说明白。”“姬曜。”那人没想到, 在复述完姬曜先前的话，并且报出姬曜名字的时候, 老板夫妇居然真的放下了铺子的生意，全回来了。而这老板夫妇确实如崔沫说得这般，气质儒雅温吞，和那种干练玲珑的小生意人完全不同。“今天你们都回去吧，工资照结。”老板对帮工说道。在等帮工走完后，老板才走了过来：“既然你们都找来了，那就上去说吧。”姬曜轻笑道：“把那条鱼带上吧。”老板顿了一下, 然后才装若无其事地轻叹了一声, 缓缓吐出了一个字：“好。”“什么鱼？”姚钰惊讶道。“等下老板提过来, 你就知道了。”姬曜揉了揉姚钰的鱼脑袋，柔声道。“这条鱼是不是很重要呀。”可能对方也是一条鱼，因而引起了姚钰的特别关注。“很重要。”姬曜笑道。“是不是就是这条鱼招来了这么多邪祟啊？”姚钰很自然地就把这条鱼和老板家发生的事联系在了一起。“嗯。”“哇，这是条什么鱼啊？这么厉害。”姚钰半是好奇半是感慨。……老板娘身材纤瘦，长相秀气清丽，中等个子，虽然算不上是让人一眼惊艳的美女，但内敛且耐看。老板娘有点畏惧地看了一眼姬曜，然后抿了抿唇角，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对他们说道：“我们去二楼说。”在老板娘的带领下，姬曜三人来到了二楼，并坐了下来。“我去给你们泡茶。”老板娘说完，便匆匆离开，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他们真的不会逃走吗？”姚钰看着老板娘离开的背影，问道。“他们真要逃，刚才就不会回来了。”姬曜说道。“嗯，也对。”姚钰赞同道。毕竟他们是在得知姬曜名字之后，才回来的。见老板夫妇还没来，姚钰便有点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屋子，感叹道：“金貘貘说的是真的耶……”崔沫：“……”金……貘貘？二楼的装修显然是花了大价钱的，找专业设计和装修公司重新布局和隔断，就算是平移到海景大平层都不违和，和灰扑扑的自建房外表完全不同。“那个就是你栖身的屏风？”姚钰指了指屏风，对坐在他身边的崔沫问道。“嗯。”崔沫小幅度点了点头。姚钰好奇地走近这个屏风——屏风的边框和屏座是深色酸枝木制成，屏座是镶螺钿工艺，落脚雕刻成貘的样式，雕工精细。屏心则是白缎为地，用五彩丝线绣着威风凛凛的貘，勇猛而凶悍。而屏心白缎，因为保存仔细且附有真貘的精魄，所以历经千年都不曾变色损坏。“不知道内情的人肯定会觉得是假的。”姚钰评价道，“保存得好好啊。”“凶悍”小貘崔沫：“以前那户人家还没败落的时候，有好几个人专门负责保养屏风的呢。”“你也是阔过的呀。”姚钰唏嘘道。崔沫失落低头：“都是过去的事了。”就在姚钰和崔沫闲聊的时候，老板娘端着茶盘走了过来。姚钰也坐了回去。老板娘虽然看上去很镇静，但是她递茶杯不稳的手却暴露了她此时真正的心境。她在紧张。姬曜事不关己地慢慢喝着茶。姚钰按捺着急切的八卦之心在牛饮。而崔沫，则双手规矩地放在腿上，垂着头，安静等待。这对夫妻是他的新雇主，但他不确定他们知不知道他就是那只貘……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朝着貘屏瞟了瞟。老板的到来打破了令鱼窒息的安静。儒雅的老板手里提着一条大青鱼状的鱼，长度几乎和老板身高一样……“好大的青鱼！”姚钰吃惊地放下了杯子。但是这条青鱼好像又和一般的青鱼不太一样，它比一般的青鱼更加瘦长，鱼鳍很长，有点像人手，而尾巴则有点像蛟。“好像和青鱼又不太像。”姚钰懵逼了，“青鱼是淡水鱼呀。”这老板好像主营海鲜类，而且这鱼乍一眼看有点像青鱼，但再一看就发现和青鱼完全是两回事。作为一条鲤鱼精，他居然会认不出一条水产鱼？？？喵喵喵，这是什么怪登西？至少姚钰能确定，这不是一条正经的鱼！他们鱼类就没有长这样的四不像！姬曜之前说要老板给他看看挂着的大鱼，而且老板又是做水产生意的，所以多方面结合下来，让姚钰先入为主认为那真是一条鱼。姚钰轻轻扯了扯姬曜的袖子，小声纠正道：“那个，这个怪东西它不是鱼啊。”离得近的崔沫也听到了姚钰的话。姚钰是一条鱼妖，鱼妖都说那不是鱼，可信度还挺高的。可在崔沫看来，这条鱼虽然长得又大又怪，但确实和青鱼很像啊。“但它和青鱼有点像呀，是不是长得不那么……好看的，嗯，那种青鱼。”崔沫说道。“不是，它肯定不是鱼啦。”姚钰想了想，说道，“说不定是大鲵之类东西。”大鲵就是人们嘴里常说的那种娃娃鱼，有长尾巴，还有四只能爬着走的爪子。“可是它有鳞啊？大鲵应该没有鱼鳞吧？”崔沫指了指怪鱼的身体，说道。“杂交品种？”姚钰晕了。但鲵是两栖类动物，和鱼应该有生殖隔离吧……“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啊。”姚钰第一次有了挫败感，他居然栽倒在了他本该熟悉的领域里。而就是这条怪鱼，是这户人家被妖鬼缠上的源头。“它是不是动了？”崔沫拉了拉姚钰的袖子，指了指老板提着的怪鱼。“它的尾巴好像是在动……它是活的？！”姚钰看了看着怪鱼的鱼眼，然后吓得抓紧了姬曜的袖子，“我以前不信，现在终于亲眼看见了——”什么叫鱼眼里闪着诡异的光……妈耶，这条怪鱼的鱼眼里真的有诡异的光！！！它真的是活的！鱼鱼害怕！老板将这条怪鱼挂在了一根结实的单人衣架上，衣架高度刚刚好。怪鱼被吊着，鱼尾堪堪碰到地面。它的一只眼睛正好对着老板娘以及姬曜他们坐的地方……吓得姚钰赶紧朝姬曜身边挤了挤，这才让他获得了安全感。老板走了过来，踟蹰了一会儿，才坐了下来。他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良久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来了。”来的居然还是凤皇姬曜。他们这种小人物，居然劳驾了这位的大驾。不过，他们既然做了这事，能招来应龙或是凤皇也属正常。“不是我们主动找来的。而是有貘来求援，想找人来帮帮你们。”姬曜轻笑道，“你们胆子倒是大，这种事情也敢干。没想过后果吗？”“貘？”老板本能地朝着貘屏看去，“您是说貘吗？”他们招来的妖鬼太多，虽然也有些自保手段，但一波又一波的妖鬼让他们疲于招架，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放了它，便四处求购灵验的辟邪之物。而这架东瀛的屏风，据说非常灵验，辟邪之力极其强大。在见到这架屏风之后，他们确定了这屏风确实附有貘的精魄。因而，他们通过各种渠道终于购得了这架屏风。而自这架屏风被摆在这里之后，他们受到的妖鬼压力的确轻了很多。“是吗？多亏了这貘屏，让我们压力小了很多，也安稳了一段日子。”老板苦笑道，“辛苦它了。”雇主是在表扬他？受到赞扬的小貘觉得开心极了，眼睛都亮了起来。“嗯嗯，是崔沫来妖管局求助的。”姚钰连连点头，“它被想来你们家团建的妖鬼群殴，最后还遇到了一个可怕的大妖，连他都对付不了了，就只能来妖管局求援。”“崔沫？”老板顺着姚钰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原本他并没有很在意的小少年。因为这个小少年一直垂着头，看上去害羞内向且沉默。而老板的注意力大部分都被姬曜所吸引，因而没有关注到他。“他就是栖身在这貘屏上的貘吗？”老板问道。姚钰用力点了点头：“嗯嗯，就是他。他工作好认真负责的。”这么看来，这老板夫妻确实很有问题。他们知道姬曜，知道貘屏里有貘附身，甚至他们招来妖鬼也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事。而做这事的后果，老板夫妻应该知道，但他们还是做了。老板和他的妻子听到姚钰的话后，目光都看向了崔沫。他们很真诚地对崔沫道谢道：“原来真的是你在暗中保护我们，谢谢你，辛苦了。”崔沫从来没有被雇主当面感谢过。就算是服务时间最长的那家东瀛华族，他们供奉貘屏，但是他们并没有见过崔沫的真身，更别说是当面和崔沫道谢了。崔沫脸红得发烫，他身体还朝后缩了缩，小声道：“不不……不用谢，这是我的本职工作。”这是一只有工作屏风的貘最基本的职业素养。老板这才看清了崔沫脸上的伤，语气真诚而愧疚：“很抱歉，是我们连累了你。”崔沫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雇主的关心，感动得差点眼圈都红了。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更好地工作来报答雇主的真心。“这是我该做的。”崔沫又感动又不好意思，“是我没用，没打得过那个猪口牙的妖。”姚钰看了看老板夫妇。这对夫妻的言行确实和崔沫介绍得差不多，为人和善，性格也不错。那他们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条怪鱼？可老板为什么要吊着这条怪鱼？要真是这条怪鱼惹了这些麻烦，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姬曜说他们胆子大，知道做这事的后果还做了。从姚钰的观察来看，尽管这对夫妻遇到了很多鬼怪压力，但他们甚至连一点点的后悔之意都没有……和崔沫道完谢，老板又再次转头看向了姬曜，说道：“我想过后果，但是我还是做了。我们……不后悔！”“勇气可嘉。”姬曜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他们做了什么？和这条怪鱼有关？”姚钰指了指那条被老板吊在一架上的等身长的鱼，问道，“是不是他们吊了这条怪鱼，所以才招致了报复？”姬曜“嗯”了一声：“他们不缺钱，选择装成水产商人，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吊这条鱼。”“蛤？”鱼鱼一脸迷幻，“真有人这么无聊？做这些伪装，就是为吊……一条鱼？啊不！这不是鱼，是鲵怪！”说完，姚钰看着这对夫妻，不缺钱不缺资源好好享受生活不香吗？居然装成水产商人就为吊一条鲵怪……他们和这条鲵怪有什么深仇大恨？“鲵怪？”姬曜玩味地重复了一声姚钰对怪鱼的称呼，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他才说：“你知道这条鱼是什么吗？”“娃娃鱼精？”姚钰猜测道。“它是鱼妇。”姬曜唇角扯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转瞬即逝。“鱼妇？”姚钰挠了挠头，他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又没什么印象，“是雌鱼的意思？”雌鱼怪？“鱼妇不是雌鱼的意思。鱼妇，是一种异兽，是颛顼所化。”姬曜目光落在吊着的鱼妇身上。“颛顼？”姚钰喃喃重复着姬曜的话，这名字太响亮，有点难以消化，“颛顼！”姚钰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指着那条怪鱼，向姬曜确认道：“你是说这条怪鱼是鱼妇，是颛顼所化？！”“嗯。”鱼鱼震惊：“颛顼不是北方天帝吗？他怎么会变成一条怪鱼？”还被人吊着风吹日晒？说出去谁信啊？上古五方天帝之一北帝颛顼，高阳氏，辅神是海神禺强。“神和妖也不是永生不死的，况且现在气运选择了人类。”姬曜轻笑道，“小规则又如何拗得过大气运呢？”有些妖或神如大禹，矛盾纠结挣扎过后，选择了顺势。但有些神高傲固执，却并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看来，神天生就该高高在上。“他是被惩罚了？”姚钰试着猜测。“不是。”姬曜的声音清冷而漠然，“变成鱼妇，是他自己的选择。”只是没有料到后果而已。“他为什么会变成鱼妇啊？”“因为他不想死。”有鱼偏枯，名曰鱼妇。颛顼死即复苏。风道北来，天乃大水泉，蛇乃化为鱼，是为鱼妇。颛顼死即复苏……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