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小貘被夸得很不好意思, 脸都羞红了：“我哪有方相氏这么厉害呀。”方相氏自古以来就是官设，负责国家的祭祀、驱疫，是驱邪的象征。方相氏，源自于黄帝的次妃——嫫母。嫫母貌丑而贤德并且能力非凡, 黄帝选她为妃以鼓励重德轻色之风。黄帝巡行天下, 元妃嫘祖亡于道, 黄帝令次妃嫫母监护祭祀, 立其为“方相氏”。方相氏有“畏怖之貌”之意，并因此而震慑邪祟，逐疫驱鬼。自此, 方相氏便为官设，负责国家的祭祀驱疫等事宜。方相氏驱鬼逐疫的仪式被称为“大傩”，自周朝始, 绵延不断，至唐代最为兴盛。《周礼·夏官》记载：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 玄衣朱裳，执戈扬盾, 帅百隶而时难，以索室驱疫……难，同傩。方相氏则是宫廷大傩中最重要的角色。大傩发展到唐朝后，驱傩仪式已成为了一场大游行。方相氏四人开路，头戴高冠，面罩黄金制成的可怖面具，手持戈盾。后随十二人, 赤发白衣, 执长麻鞭, 振之声皆厉。后随五百小儿，装扮成各种鬼怪。方相氏引百鬼行走，带出城外，意为驱逐百鬼，天下太平。崔沫是在唐朝出国务工的，正好处于大傩兴盛之时。对于他这种连工作屏风都找不到的待业小貘来说，主持逐疫驱鬼大傩仪式的方相氏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你可是把正宗的疟鬼、魍魉和小儿鬼给打跑了呀。”鱼鱼由衷佩服，佩服中还掺着一丝丝羡慕。他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战斗力就好了。但小胖鲤想了一遍他们鲤鱼家族，然后失望地发现他们鲤鱼精里就没有一个能打的。他，一条百年就能修出人形的鲤鱼精，已经是鲤鱼中的精英了呢。这样想想，小胖鲤立马又振奋起来了，想想还有点小兴奋。被小胖鲤这么一夸，崔沫害羞又开心，有一种他的努力被看到和得到肯定的成就感。但很快，他又倍感挫折道：“但我还是没有打得过那个大妖。”甚至他连那个大妖是什么都没看清。虽然他用尽全力勉强把那个大妖给驱离了，但是要是那大妖再来，他应该就没有招架之力了。小貘的沮丧肉眼可见，连脑袋都垂得更低了。“你已经尽力了，不用感到难过。”老板声音轻柔地安慰道，“其实，我们当时对貘屏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颛顼毕竟曾为天帝，虽然化为鱼妇失去了所有力量。但是他可召唤的神怪太多了。他们在决定向鱼妇出手之前，就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购入貘屏，不过是聊以慰藉罢了。但貘屏有用到出乎他们意料。“这是我应该做的。”小貘讷讷道。“那个猪精大妖究竟是什么啊？”小胖鲤愈发好奇了起来。小貘：“……”猪精大妖……姬曜：“……”小胖鲤给妖怪取绰号的能力倒是又提高了。“其实我也想知道那个猪精大妖是什么。”小貘小声附和道。只是他一个当事貘，居然连对手是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是……太菜了，唉。“不必沮丧。”姬曜看着气质有点和姚钰相似的小貘，难得出声安慰道，“你已尽力了。”“什么妖怪呀？这么厉害？”小胖鲤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好奇而渴望地看着姬曜，好奇得他抓耳挠腮。“是梼杌。”“居然是他！”小胖鲤恍然，惊讶过后觉得如果是梼杌，确实很合理。颛顼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知诎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嚚，傲狠明德，以乱天常，天下之民，谓之梼杌。——《左传》据说，梼杌是老虎的身体，人脸，长着猪獠牙，还有一条很长的尾巴。“梼杌就是猪口牙啊。”小胖鲤越想越觉得贴切，“也是出了名的凶兽。”如果是梼杌，那崔沫打不过他确实很正常。梼杌凶狠难驯，据说非常喜欢在野外跑酷。当然，如果只是爱好野外跑酷，他就不会被人类称为凶兽了。梼杌还有一个让人类很厌恶的爱好：他喜欢挑唆恶人做坏事，自己看戏。甚至还会给恶壮胆以示鼓励。最后玩腻了，不管好人还是恶人，通通都当成食物处理。梼杌不仅喜欢戏弄人类，而且既顽又轴还嚣张，所以人类喊他梼杌也有骂他是棒槌的意思。“那个棒槌，啊不，那个梼杌，是来救颛顼的吗？”小胖鲤问道。“嗯。”“那梼杌还挺孝顺的嘛。”小胖鲤感慨道，“还有那三个领头的疟鬼、魍魉和小儿鬼。虽然名声很差，也不干好事。但是他们居然都听从召唤，来救颛顼了唉。”就在小胖鲤还没有感慨完，一声巨大的咆哮声让小胖鲤噤了声：“……”不是吧不是吧，说梼杌梼杌就来了？这么巧吗……他这张鱼嘴是开了光咩？如果姚钰是独身一鱼，他肯定要吓出原型。但是，他身边有姬曜！安心。小胖鲤朝姬曜身边靠了靠，还伸出手悄咪咪地攥住了姬曜的衣摆。“人都到齐了？也省得我一个个分开找。”一声嚣张的笑声在窗外响起，然后还没等姚钰看清状况，一道黑影就直接破窗而入，伴随着砰的一声，那扇窗所在的墙就被砸了一个大洞。巨响过后，窗户玻璃以及砖瓦撒了一地，原本干净整洁的角落此时一片狼藉。但外面的光并没有随着这个洞口撒入室内，因为洞口被一个巨大的黑影给挡住了。之后，洞口便缓缓踏出了一个巨大的老虎模样的妖怪。他巨大的身体缓步踏入房间，浑身萦绕着凶悍戾气，随着他的走进，极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的首要目标是蒙双氏，作为主食，他自然最为关注。至于其他人，只是饭后甜点，是次要的，因而先忽略不计。见所有人在他进来之后都没有出声，想来是被他的出场所震慑。梼杌表示对这次的出场表现非常满意。“今天我心情好。”梼杌发出了桀桀的笑声，“所以，你们夫妻俩我只吃一个。”小胖鲤：“……”好老套的挑拨套路……小胖鲤的内心吐槽，梼杌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剧本中，似乎已经看到在他的挑唆之下，原本恩爱的夫妻为了自己活命而自相残杀。但愚蠢的人类永远不会明白，他们其实全部都是他的口粮，科科。他就喜欢看这样自相残杀的戏码。“嗯？”梼杌见蒙双氏夫妇没有任何反应，以为他们吓傻了，为了游戏能继续下去，梼杌难得耐心地又提醒了一遍，“今天，我只吃你们其中的一个，你们谁来？”一阵让梼杌尴尬的沉默，让身为凶兽的梼杌觉得尊严受到了挑衅：“你们要是不选的话，我把你们通通吃掉！”小胖鲤捂眼：“……”为什么觉得梼杌好像不大聪明的亚子……难怪被人类称为……棒槌。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梼杌见蒙双氏夫妇依旧没出声，火气也上来了。凶兽的尊严不容挑衅！他要一口吞掉这对不识好歹的夫妻！就在他准备冲上去一口吞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威压让毫无防备的梼杌在压迫之下……扭了爪子。梼杌：“……”是谁这么不讲武德搞偷袭！他狠狠地冲着威压源头瞪去，然后他就看到了……姬曜。妈耶！居然是凤皇！！！原本还想反击的梼杌立马蔫了下去。他就不应该今天来找事的！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今天肯定摸一天鱼，过一段时间再来救他爹！这下完了，救爹不成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梼杌双眼无神且失魂落魄。小胖鲤放下捂着眼睛的爪子。梼杌看见姬曜立马就蔫了，连一点反抗之意都没有，明显他们之间应该有过什么难忘的回忆……他好奇地轻轻扯了扯姬曜的袖子，悄声问道：“你之前是不是和梼杌有过接触啊？”梼杌好像很憷姬曜的样子。“他之前进过妖管局，我抓的。”姬曜淡淡道。“他这是劳改完毕，出了局子啊。”小胖鲤“啊”了一声，“那他这次是要……二进宫了？”之前那个讹兽，好像也是二进宫了……看梼杌这种又轴又傲的凶兽，让他见到姬曜就蔫成这个样子，显然他第一次进局子的时候，应该是吃了很大的苦头，所以对姬曜有了心理阴影。“他第一次进局子是不是过程很曲折啊？”小胖鲤问道。“也还好。”姬曜回想了一下几百年前第一次抓梼杌时的场景，轻描淡写道，“就是很正常的拒捕。”“然后呢？”小胖鲤觉得期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否则梼杌不会见到姬曜就怕蔫了。“既然拒捕，那就只能强制带回局里去了。”姬曜声音平静。小胖鲤用眼神示意姬曜继续讲，他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手重了一点，但恢复个几百年也好了。”姬曜淡淡抬眼，目光落在了梼杌身上，“现在看来已经完全恢复了。”梼杌另一只爪子搭在扭伤的爪子上，急急解释：“我是伤患，我也没反抗！我很配合的，别动手！”小胖鲤：“……”真是有多深的心理阴影哇！小胖鲤又捂住了眼睛：“凶兽的尊严和面子呢？”说到尊严和面子，他从爪子缝隙间偷瞄了一眼鱼妇……颛顼最在乎的就是面子和尊严，作为他的儿子，梼杌居然这么没骨气，因为怕挨揍连脸都不顾了。小胖鲤想看看颛顼听到梼杌这么没尊严的求饶后，会是什么表情。然后，额……姚钰发现他没法从鱼妇的头上看出什么表情。就只能看到依旧闪着诡异光的死鱼眼……鱼妇的尾巴都不动了。如果不是姚钰知道这是颛顼所化的鱼妇，而鱼妇死不了，他肯定会觉得衣架上挂的怪鱼早已经安详了。小胖鲤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不会有人听见，结果还是被听到了……梼杌：“面子和尊严能让我挨揍不会疼吗？”小胖鲤：“……不能。”梼杌：“所以，面子和尊严有何用？！识时务妖为俊杰！”这条肥鲤没见识过妖管局那几个笑面虎的铁拳，才会这么天真！哼。嘶——想想就觉得浑身疼。拜凤皇所赐，他蹲了多少年的局子，也瘫了多少年。也就快出来的时候才好透。他严重怀疑凤皇是算好时间把握的下手轻重程度。不过，姚钰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风光一时的凶兽梼杌会突然销声匿迹几百年……原来是进去了。小胖鲤想了想，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好怕疼的，所以我也认为不疼更重要。”“所以，我求饶怎么了？这些都是血泪经验！”梼杌振振有词道。“看出来了。”小胖鲤真诚地说道。小胖鲤又忍不住偷看了一眼鱼妇，虽然他看不出鱼妇的表情。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鱼妇眼睛里原本闪着的诡异的光都没有了……眼里没有光了喂……小胖鲤怀疑颛顼是被这个不才子给气到眼里无光了。不过，都说梼杌又顽又轴，但目前看来，还是挺……能保护自己的。他之前以为梼杌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都说梼杌是帝颛顼之不才子，但他居然涉险来救颛顼，也不是人们口里说的那么……不堪啊。”小胖鲤有感而发。“也不是。”梼杌蔫不拉几地说道，“自上次进局子以后，我就痛定思痛，吸取了教训——不打逆风局。我以为就区区一对蒙双氏和一只小貘，不足为惧。”他的语气后悔万分：“要是知道姬曜会过来，我爹就是再召唤我一万次，我也会躲这儿远远的。”这回好了，刚出来不久还没来得及兴风作浪宣布回归，就又要回去蹲大牢了，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出来。就，心里苦。姚钰：“……”颛顼听了估计得气死。不过，他已经被这个不才子给气晕厥了……吧。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