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担心我

邵光杰显然听出了宋启铭的声音，紧皱起眉头，意味不明地看向林育舒问：“你是在跟宋启铭打电话？”人在面对自己不理解的状况时，总是倾向于给出合理的解释。邵光杰似乎明白了林育舒为什么不配合他，因为对面是宋启铭，算不上外人，加上两人本身就不对付。林育舒没有回答，径直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他怕宋启铭再敲下去，其他房间的人都会出来。锁舌刚一弹开，门板便猛地向里推开，差点没砸到林育舒脸上。宋启铭一脸火大地冲了进来，但看到门后是林育舒时，他生生把“邵光杰”三个字压了回去，紧张地看着林育舒问：“他有没有对你怎样？”“没有。”林育舒挡在宋启铭身前，止住了他想要揍人的架势，压低声音说道，“别冲动，现在不是时候。”邵光杰从阳台走了进来，意有所指地看着宋启铭道：“你大晚上还找小林总帮你做工作？”听他话里的意思，很显然，他完全相信了林育舒所说的话，以为两人没有关系，并且宋启铭打来的是工作电话。或许在他眼里，宋启铭大晚上找林育舒做工作，其实性质跟他差不多，都是对林育舒别有用心。也就是说，他觉得自己跟宋启铭半斤八两。“邵总，酒你自己喝吧。”林育舒走到行李箱边，开始收拾行李，“我换一间房。”“你换去哪儿？”邵光杰挑了挑眉，显然是不满林育舒这不留余地的态度，“这里还有房间给你换吗？”在亚洲经济论坛召开期间，指定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和行政级别以上的房间都分配给了国内外的各家企业。企业内部会根据领导的级别、亲疏和特殊要求等，再进行二次分配。比如两位高管虽然不属于同一部门，但是夫妻关系，行政秘书也会将两人安排到一起。因此在邵光杰特意打过招呼后，林育舒的房间已经定了下来，如果他要换房间，那涉及到跟其他高管协调，甚至跟其他企业协调，都是很麻烦的事。况且邵光杰这位太子爷都甘愿跟他住一间房，难道他还摆架子，要求换单人间吗？中国人骨子里就不倾向于违反集体的安排，起初林育舒也是这样，但现在已然没有再忍下去的必要。“这就不劳邵总费心了。”林育舒收拾好所有行李，对等候在门边的宋启铭道，“走吧。”既然铁了心换房间，那摆在林育舒面前的选择，一下就多了起来。几百块钱的低配标间，二十万的总统套房，除了接待经济论坛的宾客以外，酒店或许还有其他空房间。再不济，他还可以去宋启铭那里。“林育舒。”邵光杰似乎终于意识到情况并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拧着眉头问，“你确定要离开我这里，跟宋启铭走？”林育舒没有应声，宋启铭接过他的行李箱，看着邵光杰道：“管好你自己。”邵光杰不甘心地提高了音量：“你知道你选错阵营了吗？”回复邵光杰的是林育舒毫不犹豫的关门声。要说阵营，其实林育舒早就选好了，只是最近他一直在糊弄邵光杰，给邵光杰造成了错觉而已。毕竟站在邵光杰的立场来看，自己拥有绝对的优势，也的确很难理解林育舒怎么会弃他而去。“他可能会去找外公告状。”宋启铭直接把林育舒领回了他的房间，“我们先想想说辞？”“是他骚扰我在先，就算他要去告状，也不会提性向的事，顶多只会说我偏向你。”林育舒一头倒在大**，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但是你想要罢免他，终归还是绕不开你外公。”“我知道。”宋启铭帮林育舒脱掉鞋，接着倒在他的身旁，看着天花板道，“我会让外公不要插手，他如果不同意——”“怎么？”林育舒偏过头去看向宋启铭。“我不介意把邵家搞得鸡飞狗跳。”“拜托。”林育舒又头疼起来，“我手里还有好多期权，你别让我血亏行吗？”“放心吧，宝贝。”宋启铭把林育舒揽进怀中，吻了吻他的额头，“我还欠着几十亿外债，我有分寸。”不过话说回来，林育舒还是觉得不会闹到鸡飞狗跳这一步。当初邵振邦想让林育舒入赘，就因为遭到众多家里人反对，他便搁置了这个想法，这说明他本身也不希望引发家庭矛盾。同样，如果宋启铭凭借自己的能力挤走邵光杰，邵振邦却偏要插手的话，那邵和旭那边的人肯定就坐不住了。“话说，”宋启铭突然收起下巴，直视着林育舒道，“我刚才听到你被邵光杰欺负，有一瞬间的想法。”“什么？”林育舒心想，该不会是阉了他表哥吧？“如果你帮我的前提是你要受委屈的话，”宋启铭搂紧了林育舒，“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又来了，德国佬的情话。这句话的威力简直比阉了邵光杰还要强百倍。“这不叫委屈吧。”林育舒往前挤了挤，将头靠在宋启铭的颈窝，“隐忍是职场哲学，我已经忍了邵光杰好几年了，这些都跟你没关系。”“但确实是因为我出现，他才对你变本加厉。”“嗯，所以……”林育舒想了想道，“你就买根金条补偿我吧。”“金条吗？”宋启铭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再让你选一次，铁棒和金条，你选哪个？”“不是，金条比你的棒子值钱多了好吗？我选金条！”林育舒挣扎着道，“唔……宋启铭……你讲不讲道理……”第二天，宋启铭穿了一身休闲装去会场演讲。他本来带了一套西装来，但他穿西装的样子实在太难得，林育舒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心血**地让他穿上西装做，结果愣是把他的定制西装弄得乱七八糟。演讲现场，舞台上的宋启铭如闲庭信步般，从容自得地跟台下的业界前辈们做着分享。和邵光杰不同的是，他输出的观点都是他个人对汽车行业的看法，同时全程使用英文演讲，并时不时引用几句中文谚语，在两种语言中无缝切换。他发言的时候，搞手机的人明显少于邵光杰，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他的发言内容比邵光杰好。“不听听其他场吗？”宋启铭发言结束后，林育舒便去了隔壁的酒会会场。他本想先放松一会儿，但没想到邵和东在这时找上了他。“邵董。”林育舒放下香槟酒杯，说道，“我过来看看有没有熟人。”在这样满是企业家的地方，分享观点都是其次，拓展人脉才是机不可失。身为永星集团的董事长，邵和东应该有许多应酬才对，但他却特意找上林育舒，显然不可能只是闲聊。“光杰和启铭的发言你都听了吗？”邵和东问道。“听了。”林育舒道，“都讲得很好。”邵和东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他环顾着宽敞的酒会会场，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香槟，突然说道：“我最近听到了一点风声。”林育舒倏地绷紧神经：“风声？”邵和东收回视线，看向林育舒道：“又有人想搞光杰。”又。他之所以会加上“又”字，是因为之前邵光杰研发电车失败，导致公司股价大跌，被外部董事要求卸任CEO职务。而这一次，宋启铭还没有正式出手，他却已经听到风声，想必是邵和旭已经在背后开始运作。林育舒佯装不知，问道：“是想罢免邵总的CEO职务吗？”“似乎是。”邵和东语气平平地说到这里，看向林育舒的眼神忽地变得犀利，“你怎么看？”林育舒维持着不动声色，简短地回道：“不太可能吧。”多说多错，邵和东可不像邵光杰那样好糊弄。“的确是不可能。”邵和东直接剔除了林育舒话语中的不确定性，笃定地说道。他又抿了一口香槟，换上游刃有余的口吻：“按照公司的新章程，想要罢免光杰的CEO职务，需要2/3以上的董事同意。也就是说，11名董事中，要8个人同意才行，你觉得可能吗？”林育舒暗暗捏紧酒杯，听出了邵和东的话外音。其实在其他公司，任免CEO这种事，过半数董事同意就行。但上次邵光杰差点就要被罢免，邵振邦硬是重新修改了公司章程，现在必须要2/3以上的董事同意才行。邵振邦的理由也很简单——不想外人插手公司管理，不利于企业内部团结。因此现在想要罢免邵光杰，的确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但林育舒能不知道困难吗？在他明明知道的情况下，邵和东还专门提到新章程，还贴心地给他算人数，当然不是为了帮他重温公司制度，而是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看样子邵光杰没有去找他爷爷告状，倒是先去找了他老爸。邵和东在商界浸**这么多年，心思比邵光杰敏感多了。他应是听闻了一些风声，又听邵光杰说林育舒站队宋启铭，意识到整件事情不太对劲，所以特地来试探，外加警告。不得不承认，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当然不可能。”林育舒神色如常地附和道，“邵董您那边就有4名董事，怎么可能会有8个人同意呢？”“是，你知道就好。”邵和东淡淡说道，“再多去转转吧。”邵和东离开后，林育舒在侍者手里换了一杯香槟，避开相谈甚欢的人群，来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他现在没有心思社交，脑子里只剩下各个董事的资料。11名董事中，邵和东的人就占了4个席位，这的确非常棘手。原本林育舒和宋启铭的打算是，等亚洲经济论坛结束后，大肆发通稿唱衰邵光杰，再以实际利益承诺那几个董事，说不定能将其拉拢过来。但现在邵和东提前有所准备，想要拉拢那几个人，怕是非常难了。至于邵和旭和方天地产的3名董事，以及另外4名外部董事，即便他们全部赞成，也只有7票，根本没办法罢免邵光杰。“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宋启铭的声音忽地响起，打断了林育舒的思绪。他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个角落，便把刚才跟邵和东的对话都告诉了宋启铭。“这场仗不好打。”说到最后，林育舒不由得叹了口气，“邵和旭那1票就不说了，方兰欠你人情，方天地产的那2票很好争取，外部董事本来就对邵光杰有意见，那4票也很好争取，说不定邵和旭已经争取到了。但剩下1票该怎么办？”宋启铭思索了片刻，问道：“邵和东的人真的争取不过来吗？”“如果我们先下手，说不定还有些希望。”林育舒道，“但现在邵和东肯定会挨个打招呼，怕是没什么机会了。”“要是时间充裕，也可以一个一个慢慢谈。”宋启铭皱眉道。“但董事会还有几天就要召开了。”两人再次陷入了沉思，林育舒又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所有董事的资料，心里忽地冒出了一个想法，不过这时宋启铭却说道：“或者，这次先算了。”林育舒停下思绪，等待宋启铭的下文。“时间确实是不充裕。”宋启铭说道，“而且现在停手，你还有退路。要是继续下去，最后没能成功……我倒是无所谓，但你的处境就很难了。”林育舒听明白了宋启铭的意思，有些诧异地说道：“你怕了？”“我不是怕。”宋启铭立马否定，“我只是——”“你担心我。”林育舒替宋启铭说出了后半句话。“是。”宋启铭无奈地呼出一口气，“这毕竟是我的事，没道理让你受到伤害。”林育舒收起下巴，很轻地笑了一声，又重新看向宋启铭道：“你还是太小看我了，宋启铭。”“嗯？”宋启铭露出不解的眼神。林育舒拿酒杯跟宋启铭的碰了碰，接着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