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耀的能力已经成长到一个令人不安的程度。超S级, 高大十万的污染度……光用终端测定的数值来看,根本无法形象理解他变得有多强大。简单来说。像【天启】这种,位列37,威力相当于大规模地表无差别轰炸的强力天赋。江耀可以瞬发。甚至连发。以至于管理局一度盛行这样一个段子:没有什么是一发天启解决不了的。如果有, 那就biubiubiubiubiu轰他.妈的一百八十发。除了【天启】之外, 江耀还掌握了其他强力天赋。这些天赋, 有些是吞噬其他高危超S级变异种之后从对方身上褫夺的,有的则是自发变异。其中最令人感到不安的,就是【领域】。【天赋序列009·领域】。领域所及范围内, 自然规律被强行改写。新的定义强行覆盖旧规则, 随着力量展开,碾压式地掌控全场。这是这个天赋第一次被人类观察到。在此之前, 它是仅存于【天赋序列表】上一个理论性的存在。人类从理性上清楚知道, 前10位的天赋都有着改变物理规律,乃至逆转世间因果的恐怖力量。但从感性上……谁愿意接受呢?……幸好江耀是自己人。只能说,幸好。江耀还在可控范围。他的实力与日俱增。污染度不断突破仪器可探测的极限。他所掌握的天赋也逐渐填满序列表。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已经是管理局里掌握天赋数量最多的执行者。更重要的是,他身为临界变异者,上述天赋不需要安瓿药水支持。全都是原生天赋。全都是无条件施展,效果高度强化的原生天赋。哦, 也不能说是无条件。唯一的条件, 就是他吃饱。江耀已经越来越少进食人类食物。即便是他以前最爱的火锅、辣条,如今也很难勾起他的食欲。因为效率太低了。如果只靠人类食物, 那么他连维持最基础的身体代谢都做不到。能量太少了。除非以质能方程能量转化的程度来功能,否则, 脂肪碳水蛋白质, 这些人类赖以为生的基础营养素, 对他来说供能几乎九牛一毛。哪怕像大熊猫那样一天到晚抱着一大堆竹子坐在地上啃都来不及。能量转换的效率低于消耗速度。他永远不会吃饱。他只会越来越饿, 越来越焦躁,越来越难以自控。这也就是为什么,尽管他日益强大,但管理局仍然不得不安排他和陆执,继续外出执行任务的理由。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恶性循环。执行任务——通常是应对高危超S变异种的危险任务——对江耀来说已经如同捕猎。在陆执的战略辅助下,江耀势如破竹,风卷残云地撕碎并吞噬对方。吞噬,进食。变异种之间的同种相残。虽然这是不准确的说法——江耀并不是变异种,他只是临界变异者——但其本质及后果是一样的。江耀吞噬的变异种越强,他就越容易得到更强力的天赋。为了弥补使用强力天赋造成的能量缺口,江耀必须奔波于全球各地,如饥似渴地猎杀强大变异种。如果没有超S级,那S级也行。实在不行,A级,B级,C级……只要能吃,都行。他太容易饿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所有人的内心都笼着一层薄薄阴影。在陆执带着江耀,第无数次地回到管理局,回到他们那个已经三个月无人进入的宿舍时。众人目光复杂,心情凝重。彼时恰逢秦无味晋升S级。他和徐妄合作,联手击杀了一群潜藏在深海中的S级怪物。管理局评定战功后,将两人双双晋升为S级。这也是陆执和江耀千里迢迢从国外赶回来的理由。“……”秦无味站在两人宿舍门口,抬起手,想要敲门。苍白近乎无色的手指,松松握拳。却在接触房门之前停下了。他听到水声。不知道是谁在洗澡。尽管十分钟前他在管理局门口迎接两人时,陆执脸上带着笑容,走过来用力拥抱他。但陆执眼底里那一抹疲惫,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去的。人类终究有极限。变异种和临界变异者,可以通过异常代谢途径,如同永动机般活力无限。但人类不行。连续数日的鏖战,时刻紧绷的神经……这一切都在摧残陆执的身体和精神。更何况他心中一直有担忧。秦无味抿了抿嘴唇。心下忽然开朗。——是。陆执一定比他更加担心。没有谁会比陆执更害怕,怕江耀失控。也没有谁能比陆执更有能力,去保护他,去阻止那种情况发生。所谓的善意提醒,没有必要。作为朋友,作为战友,秦无味应当做的,就是给予充分的信任,和支持。像现在……“别打扰他们了。”秦无味转身,揉了揉额角,对着和他通道而来的下属吩咐,“去告诉辰老,还有其他几位行政区指挥官,庆功宴就免了。”“先让他们好好睡一觉吧。”……秦无味说的不错。陆执确实很累。独属于两人的宿舍内。陆执站在淋浴间里,闭着眼,任由滚烫热水当头浇下。热水可以带走疲劳,恢复气力。热水也可以舒缓神经放松精神。但是热水,无法缓解他内心深处,最深沉的恐惧。江耀已经强大到,令他害怕。陆执不确定自己到底还能维持他多久。维持他……作为人类的时间。水龙头被按下。哗啦啦的水声停止。陆执随手捞过浴巾往腰上一围,又扯了块干毛巾,低头擦拭头发。块垒分明的腹肌,水珠顺势滑落。人鱼线被浴巾截断。水珠湿漉漉地洇湿一圈。浴巾和毛巾都是干净的。仿佛刚刚晾晒过,毛巾里还有阳光的味道。浴室里的地巾也是新的。更别提整洁干净的水池、便器。明明是宿舍,却被打点得像酒店一样,什么都是刚换上的。不用说,是秦无味的安排。那家伙表面上冷酷无情,私底下其实很细心。此外,不知道是不是谈恋爱了的关系,陆执感觉现在的秦无味比之以往,少了几分孤僻,多了几分……烟火气。也算是好事吧。陆执低头用力擦着头发,一边想着之前秦无味进医院的事,一边从浴室走出来。踏出浴室的一瞬间,心头莫名一跳。陆执猛然抬头,眼前的场景令他浑身僵硬,呼吸都随之一顿。……手。无数只手,浓黑粘稠的,无法定义是固定还是**的手。飘浮着,流动着,扭曲**着。蔓延,扩张。原本重新粉刷过的雪白墙壁,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黑手印覆盖。乍一看犹如树影,无数条分支实则是无数根细长尖利的手指。黑色的手臂缓缓摇动。如同海底摇曳生姿的危险海葵。是某种好整以暇的远古生物,伪装成人畜无害的模样,静待猎物。静待天真无知的小鱼,傻乎乎地游进臂丛。然后——一口!狠狠咬住,嚼烂。大口吞吃入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已经不是陆执第一次看到,江耀睡着时,身体里长出这些黑色手臂。但是,数量在变多。第一次见到时,手臂不过两根。然后是四,八,十六……指数级的分裂。毫无限制的疯狂繁殖。在那无数根黑色手臂的根部,所有手臂拧结成团,已经分不出彼此。只有一大团波动不定的黑雾。黑雾将江耀彻底包裹。而江耀抱着毯子,蜷缩在沙发上。对此一无所察。每一次,那些黑色手臂,都会在江耀醒来时消失。那么,当他醒来时,那些东西在哪里?在他的身体里吗?他到底……变成了什么?他这样……真的还可以称作“人类”吗?临界变异者。临界……说什么临界。临界只是一个摇摆不定的点。不可能永远保持平衡。他终有一天会崩坏。到那时候……该怎么办?陆执沉默地,凝视着充斥房间的黑色触手。那些摇曳生姿的,那些伪装成无害、甚至没有实体的黑色触手。那个沉睡在黑暗中央,毫无所察的少年。陆执抿了抿嘴唇。沉默着,向前走去。黑色触手立刻察觉到了他。无数触手朝他涌来,如海水浪潮般,呼啸着巨大恶意朝他袭来。陆执始终平静。脸上神情犹如巍峨雪山,岿然不动。触手摇曳着,刺探着。试图捕捉他,攀缠他。却又始终跟他隔着一点点距离。轻柔地、小心翼翼地。生怕伤着了他。睡梦中的江耀对此毫无所察。黑色触手的小心躲避,并非江耀主观控制。那不过是印刻在身体和灵魂深处,最最强烈的本能。咯吱一声响。陆执在沙发上坐下。柔软沙发垫被压下去一块。承重结构的改变,触动了睡梦中的少年。因为知道对方是谁,因为知道有那个人在的地方就是可以安心入眠的场所。所以少年并未受惊。江耀缓缓地睁开眼睛。刹那间,无数触手如海水落潮般,倏忽倒退。数不清的黑色触手尽数收进身体。无声无息,宛若从未出现过。不久前刚刚粉刷过的墙壁,已被黑手印全部涂满。江耀缓慢地眨着眼睛,眼球湿润。却漆黑。“陆执。”他朝前方伸出手。“嗯。”陆执握住他。低着头,端详他的面庞。“还是看不见吗?”陆执问。江耀眨眨眼。瞳孔已经扩张到极致,无法合拢。过度使用天赋的后遗症。反常的扩张之下,光线反而无法进入视网膜。因此他无法视物。只能等待这种状态自行消失。只是这一次,格外漫长。“我能‘看’到你。”江耀说。他朝虚空中伸出手,隔着一点距离,轻柔地,小心翼翼的,生怕伤害对方地——隔空描摹着陆执的脸。“你是……亮的。”江耀笑了,“你和周围,不一样。”那是一种非自然的感知。陆执不知道他感知到的到底是什么,那甚或已经超脱自然物理范畴,是一种……人类感官无法捕捉,人类大脑也无法理解的东西。每一次,当江耀出现“黑瞳”,当他失去视力,那种非自然的感知力就会相对应地提升。像一种补偿。就像瞎子的听力会异常灵敏,江耀得到代偿的,就是那种人类无法理解的感知力。所以他看不到墙壁上密密麻麻爬满的黑手印。却能“看”到陆执。陆执揉了揉他的头发。“我洗好了,你……”江耀已经坐起身。伸手摸索茶几上的衣物——是陆执提前帮他拿好的干净衣服。陆执看着他摸索的动作。后半句话没有出口,而是变成一个简短的字。“来。”黑暗中,江耀的手被握住。他茫然地抬起头,在什么都看不见的视野里,被那个闪闪发光的人影,牵着走。他知道周围有障碍物。有茶几,有沙发,有浴室玻璃门。但是,有那个人牵着他,所以这些障碍物都会被完美避过。他走进热气腾腾的浴室里。空气中残留着水蒸气和沐浴露的味道。闪闪发光的人影身上也有同样的沐浴露香气。哗啦啦啦啦。水龙头打开,热水溅在瓷砖上。温热的水珠溅上他的小腿。江耀莫名不安,紧张地蜷了蜷脚趾。“你……”陆执只说了一个字,江耀就很自觉地伸手去解纽扣。洗澡。这是要洗澡。江耀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遇,在那个拍卖会游轮上,陆执也是把他推进浴室里,比手画脚地想让他洗澡。他可以自己洗,就算看不见,也可以摸索着把自己洗干净。但是。炽热有力的手掌,抚上他的衣领。陌生又熟悉,熟悉又陌生。不是第一次有身体接触,却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奇异触感。江耀茫然地睁大眼睛。过度扩张的瞳孔无法捕捉丝毫光线。他在绝对黑暗的视野中,却清晰看到那个高大可靠的,闪闪发光的人,微微俯身,低下头。惯于握枪的,始终萦绕着火药味的指尖,一颗一颗,解开他的衣扣。动作温柔而细致。火药爆裂而强硬。常年握枪而磨出的茧。水蒸气和沐浴露。彼此撞击,彼此融合。燥烈与湿润。江耀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朝那个发光的人影,伸出手。“陆执。”他茫然地喊,“陆执……”呼吸和心跳都在加速。渴望更多,不明所以。无法言说的躁动,和饥饿感相似,却比之更深沉。更躁郁更强烈,更无法容忍。更令他,不知所措。“陆执……”江耀习惯性地向那个人求救。他看不见。所以他求救地伸出手。江耀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当玻璃隔门被拉开,当他被轻轻推进淋浴室。当温热水流从莲蓬头里淋到他肩膀上。他感觉到对方,来自背后的温度,挺括坚实的胸肌。以及,越过肩膀,自上而下的视线。腰部以下,浴巾将两人分隔开。很快被水汽洇湿。温热而潮漉。散发成熟男性荷尔蒙的健壮体格。手臂隆起的青筋。“难受吗?”陆执抓住他的手。带着爆裂火药味,因握枪而长茧的手。炽烈而温柔地包裹住他。“这样。”“这样弄,就会好。”瞳孔已经扩张到极限,无法撑得更大。江耀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在热气蒸腾的水雾中,无声湍息。江耀依旧什么都看不见。他在绝对黑暗的视野中,声音低哑,无助而酸软地呢喃:“陆执。陆执……”“我在。”轻柔的吻,落在颈侧。是强有力的安抚。是温暖而永恒的依靠。江耀瞳孔一颤。浑身力气都在此刻,一并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