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陆朝晞还会觉得悲哀,同样是父亲的孩子,为何差别就这么大?现在的他却不会了,因为早就看清了,也死心了。陆朝晞可以不顾自己,但不能不顾及妹妹,娘亲不在了,父亲又偏心至此,他一定要给妹妹找一个好的归宿。陆圣朴揉了揉眉心,坐了下来,抬头看了眼这个儿子。身姿挺拔,立如松柏,脸上没什么表情,完全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就连对他这个父亲亦是如此。不仅是他,就连陆幼清对他这个父亲也无亲近体贴。还是陆文杰兄妹更得他的心,恭敬有加,又贴心孝顺。陆圣朴觉得,自古以来长幼有序,陆文杰既是长子,那就是要继承飞鹤山庄的,而陆朝晞身为次子,那必定要扶持大哥才是。至于陆幼清的亲事,陆圣朴是有打算的。父子间气氛沉闷,还是陆圣朴先开口,“明日你就随李二公子去天澜城,你且听其吩咐便好。”陆朝晞皱眉,如果有事,李司孝应该会提前告诉他,怎么自己回来了也没见李司孝来找自己?若不是陆幼清说李司孝就在山庄里,陆朝晞还当他已经离开了呢!见陆朝晞既不回话也不看自己,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陆圣朴就气不打一处来,奈何山庄内有诸多事宜皆需仰仗于他,也只能放软了语气。“天澜城附近的云水村出现了匪患,你去相助。”陆朝晞终于偏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陆圣朴被他看得直皱眉,但还是先安抚住他,叹了口气才道:“你且放心去,幼清的亲事——”话还没说完,陆朝晞就打断了他,“我可以去,但还是先前的条件,幼清的亲事,她自己选。”说完,也不管陆圣朴什么反应,转身就出去了,直把陆圣朴气的胡子轻颤。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入口冰凉,刺的他直接吐到了地上。最近这是怎么了,儿子女儿们一个二个都不让他舒心,如今自己竟是连口热茶都喝不上了。以往,陆诗霖最是注意这些的,经常亲自送些热茶糕点来,这两日连人影都没见到。陆诗霖这两日可是忙的很,忙着梳妆打扮,至于爹,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李司孝就在山庄内,陆诗霖可不得铆足了劲往人家跟前凑吗?李司孝刚准备出门,就见陆诗霖满头珠翠笑魇如花地朝他走来,手里还端着一碟子点心,他眉心跳了又跳,最后只得挤出一丝笑意来,“陆大姐怎么来了?”听他对自己的称谓,陆诗霖险些一个趔趄,陆……大……姐……?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僵了僵,陆诗霖有些不自在地说:“我说了,叫我诗霖便好。”李司孝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挟着一抹坏笑道:“诶,那怎么行呢,你本就比我大,自然该叫大姐的。”陆诗霖嘴角抽抽,大姐?这叫法可显得她很老了啊,这人是不是不喜欢比自己大的姑娘啊?她面色有些难看,勉强道:“也没大多少的。”李司孝却是一本正经地说:“可不是这么说,大一天也是大。”陆诗霖还欲说些什么,就见李司孝几步越过了她,忙朝着门外的陆朝晞喊,“哎,我正有要事跟你说呢,快快快……”然后,逃也似的跑了。陆诗霖咬牙切齿,气的她把手里的点心都摔到了地上。李司孝推着陆朝晞往前疾走,还频频回头,像是怕什么洪水猛兽追过来一样。待走远了,李司孝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说:“我天,可把我吓坏了,你不知道,你大姐那眼神儿像是要把我吃了似的。”陆朝晞睨他一眼,然后带着他向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问:“到底怎么回事?”李司孝还深陷于陆诗霖的噩梦中,一时没反应过来,迷茫地问:“什么怎么回事?”陆朝晞停下脚步,侧过身来,“协助解决匪患。”李司孝一听,原来是这事儿啊,继续推着陆朝晞的肩膀往前走,“走走走,去你院子里说去。”原来,李司孝这次来不仅是赴比武之约,更重要的是找陆朝晞帮忙平匪患的。每年仲冬末,岁终初,天澜城附近的云水村都有土匪出没,近处的百姓深受其害。天澜城也曾派人平过匪患,但是其中一个名为逍遥寨的土匪们却屡次逃脱。这次,李司孝就是来找陆朝晞帮忙,打算一起端了逍遥寨,还附近一方百姓安宁的。陆朝晞听完有些奇怪,“天澜城人才济济,怎么还未解决此事?”李司孝叹了一声,“天澜城的人才呀,是贵精不贵多,都分散出去办事了,哪有那么多闲人。对了,听说这逍遥寨的人凶残嗜杀,还个个身手不错,也不知道这伙人是从哪里来的?”两人聊了许久,最后决定次日清晨便出发。至于比武的事情,还是等解决了匪患之后再说吧!莫长情每天都在等陆朝晞的来信,每次红雨送饭去书楼,他都急忙迎上去,问有没有信传来。红雨撑着伞,提着食盒走进书楼,莫长情听见声音,急忙丢下手里的书籍迎上去,乖顺地叫了声,“红雨姐——”红雨将食盒往他面前一推,“叫姐也没用,没你想听的消息。”好吧,莫长情认命地耷拉下了脑袋,拎着食盒去桌边坐下,将饭菜一一取出,却没什么食欲。红雨看他的样子有些好笑,自胸口处慢慢抽出一封信来,递到莫长情面前。刚刚还无精打采的人瞬间被这封信给点亮了,伸手夺过信来,手指抚过上面“莫长情亲启”几个字,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抑制不住。打开信来看了会儿,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因为陆朝晞在信中说,自己已随李司孝去天澜城,协助平匪患。莫长情看完信,将其小心翼翼折叠好,放回信封中。沉吟了一会儿,莫长情问红雨,“红雨姐,我记得凤栖山在天澜城那边还有几笔账没收吧?”红雨笑意吟吟看着莫长情,“是啊,近日正打算抽个空去走一趟呢,怎么?心疼一下你姐姐我,替我走一趟呗!”莫长情一挑眉头,“乐意之至。”莫铭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将看了一半的书收了起来,放回原处,然后就很有自觉性地去收拾包袱了。莫长情要出门,一定会带着莫铭,因为他太懒,连自己的武器都懒得拎。莫长情回到住处,从怀里掏出那封信,反复摩挲着,似乎这样就离那人更近了些。心里想着,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来到你身边。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靠的更近,陪在他身边,给他保护。当天下午,莫长情就带着莫铭出发了。这次出行没有让周庆驾马车,而是一人一匹良驹。莫铭嘟着嘴,一脸的不情愿,他还是觉得坐马车比较舒服,可惜,莫长情不会理会他的诉求。师徒两人星夜兼程,终是在一个晚霞漫天的黄昏,到达了为大多江湖人所称道的天澜城。金色的暖光残留着天空最后的温度,太阳是暖橙色的,给整个天澜城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使其呈现出了女子般的温柔。莫长情眯眼,遥遥望着城门处那龙飞凤舞的“天澜城”三个大字,越看越觉得下一刻那几个字就要从牌匾上飞走了。据说这几个大字由现任城主李元明以剑写就,其中还藏有剑意,非有缘人不得见。莫长情盯着那几个字看得出了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领悟到了其中所藏的剑意呢!实际上,他看着那几个字,不自觉就联想到了上辈子的事情。上辈子,自己初遇陆朝晞就是在天澜城的主干道上,然后又在城主府再次相逢,最后还结伴同行,一起解决了一个村庄附近的匪患。莫长情想着想着就皱起了眉头,重来一次,有些情况竟与上一世完全不同,这是怎么回事?比如,上辈子初遇陆朝晞是在天澜城,这辈子竟是在花王牡丹阁。时间也不对,上辈子初遇是在六月,这辈子可是在秋天。上辈子陆朝晞没有被长乐仙宫的人追杀,也没有自己出手相助的事。不过,也有可能是上辈子他遇到困难时,自己全然不知。莫长情想着今生和上辈子发生的一些事情,脸色渐渐严肃起来,因为他发现,到此刻为止,现在和上辈子所发生的一些事情全然不同。时间不同,顺序似乎也乱了。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最后,莫长情紧了紧手里的缰绳,又放松了下来,既然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那就干脆不去想了,也许重来一次就是要跟上一世不一样呢,若是发生的事情完全与上辈子一样,那陆朝晞不是跟别人成亲了吗?那自己最后不也死了吗?若真是这样,那还怎么玩儿?莫长情在心里默默宽慰着自己,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甩出自己的脑子,从此时此刻起,他忘记上辈子,只认真过这辈子。这辈子的陆朝晞,你是我的。“驾——”莫长情一挥马鞭,策马直奔天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