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长情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挣开了为自己套上的枷锁。对那个放在心尖上还怕委屈了的人,做了他想做的事情。告诉他自己喜欢他,爱他。抱他,吻他。这是自己两辈子的执念,上辈子没能说出口,最终成了遗憾。这辈子想说,却怕唐突了佳人,一直在隐忍。幸好,梦中,什么都有。何为人?欲望满身。莫长情因为爱,欲念横生,想将人据为己有。但是最后,他没有这样做。哪怕是在梦中,莫长情都告诉自己,不可以强迫他,更不能伤害他。莫长情以爱打造成锁链,将自己牢牢束缚了起来。任何人都不能伤害陆朝晞,包括他自己。所以哪怕是在梦中,最后他都没有真正做什么,只是拉过了陆朝晞的手,虔诚神圣地吻在了手背上,然后拉向了自己……梦太美,美的不敢想象,美的不愿醒来。但是,是梦总会醒的。莫长情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撑着坐起身来,狠狠揉了揉太阳穴,甩了甩头,好一会儿才神魂回归。入目一片紫色,惊的莫长情血液都凝固了,赶忙掀开纱帐,四下查看了一番。半晌,心跳才恢复正常。他还以为回到了自己刚重生那会儿呢,还以为重新认识陆朝晞,相依相随也是梦一场呢!这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进来。”莫长情说。魏紫端庄优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然后带着两个小丫头走了进来,先是将洗漱的东西放下,然后去收拾桌上的残局。莫长情将烫热的毛巾盖在脸上,驱除醉酒后的不适。洗漱完毕,莫长情的脑中不断回想昨晚的记忆片段,有的很模糊,有的又很清晰,他都分不清了。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盛粥的魏紫,莫长情眼神闪躲,欲言又止。魏紫盛好粥递到莫长情面前,“公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必有所顾虑。”莫长情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姑娘,昨晚……额……有没有什么人进来?”他给陆朝晞留了张纸条,如果看到了,应该会来找他。但是他昨晚喝醉了,然后一直沉浸在无边的旖旎梦境中。他想问问清楚,是否有人来,是不是陆朝晞?“没有。”魏紫回答道。听到这个答案,莫长情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出了花王牡丹阁,莫长情还在想,昨晚陆朝晞是不是没有来?他是不是真的要和李司雅成亲了?突然,他一把拍在自己脑门儿上,旋风一样又刮到了魏紫的面前。魏紫疑惑这人的去而复返,还没开口相问有何事,莫长情就匆匆忙忙开了口,“魏紫姑娘,飞鹤山庄二公子是不是真要和天澜城李司雅成亲了?”魏紫点头,“是的,听说聘礼都抬进天澜城了,似乎打算年前完婚的。”花王牡丹阁专门做情报生意,一般来说,情报的准确性是很高的,连魏紫都这么说,想必这事情是八九不离十了。莫长情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交到魏紫手上,说:“我想知道这件事里,两个当事人是不是真的两情相悦。”魏紫微微皱了皱秀眉,人家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若不是两情相悦,又如何会说要成亲呢?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行了一礼道:“必不叫公子失望。”做生意,只要出得起价,别说查人家是不是两情相悦了,就是查人家祖宗十八代也不是不可以。莫长情找到莫铭的时候,他正在抱着一个大海碗呼呼啦啦吃面条,整张脸都快被碗吞了。莫长情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吃饱了没?”莫铭吸溜一声,吞下最后一根儿面条,抱着碗站起身,理都没理莫长情。莫长情无语,当师父当成他这样儿的也真是少有。别人家的徒弟哪个不是恭敬孝顺,捶肩捏腿的?他倒好,享受不到当师父的乐趣也就罢了,还得看徒弟的脸色。走到门口,莫铭终于幽幽说出了自己不满的根本原因,“哼,去花王牡丹阁潇洒都不带我。”莫长情哭笑不得,他还真不是去潇洒的,他是去等人的。好不容易捱到夜半,莫长情整了整衣服,就准备出发了。刚开门,就见莫铭站在他房门口。莫长情伸手去捏他的脸,被莫铭一巴掌拍开了,“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莫长情好笑,因为莫铭的动作反应减轻了他的紧张感。“你站在我房门前干什么?”“就知道你又要出去潇洒,别想丢下我。”莫长情笑了笑,慢慢蹲下身,认真地看着莫铭,他说:“我不是出去潇洒,我要去找一个人,问清楚一件事,这对我很重要。”看莫长情这么认真地跟自己说话,莫铭思索了一下,问他:“有多重要?”莫长情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小孩子说这些,但他还是很诚实地告诉了他,“有多重要啊?嗯,这关系到我以后的幸福。也就是说,我今后会不会感到开心快乐就看这次了。”莫铭似乎懂了,小眼神儿更加坚定,“那我更要陪你去了,我还给你背剑呢!”莫长情伸手,自莫铭背后取出长剑白虹,看了半晌,叫莫铭拿了匕首过来,就坐在石阶上,借着灯光,在剑柄上刻了一个字——明。然后一把丢给莫铭,“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莫铭还欲说什么,莫长情实在没空和他多说了,就告诉他,若自己天亮了还没回来,就去找他。莫铭想了想,正欲问莫长情,要去哪里找他,抬头就不见人影了。莫长情借着夜色的掩盖,潜入了飞鹤山庄。两个下人挑着灯从走廊走过,莫长情赶忙闪身到了角落,收敛气息。其中一个人说:“最近可真忙啊,二公子不久后就要迎娶李小姐了,咱们做事也要麻利些。”另一个人压低声音说:“就算二公子迎娶了李小姐也不会成为下任庄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看呀,咱们还是要多听大公子的。”……两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不一会儿就走远了。莫长情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看这山庄里的布置,下人忙碌的模样,似乎真是准备喜事的。莫长情脚下一踏,腾身而起,数息之间就到了陆朝晞的院子。院子里四处挂着灯笼,亮如白昼,这是往日里没有的景象。房间里也亮着灯,窗上还映着一个人的影子,似乎正在看书。莫长情的神色一下子就柔了下来,陆朝晞,他在的。只要自己再前进几步,打开门,就能见到他,就能当面问他了。心里这么想,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当莫长情看着靠窗背对自己的人时,忍不住轻声唤道:“朝晞——”背对他的人听到了声音,手里的书掉到了地上,却没有回头。莫长情不知道他为什么听到自己的呼唤也没有回头,难道他不想见到自己吗?心中如江海翻涌,莫长情几步上前,伸出手去,“朝晞,你……”话还没说完,一道亮光划过,莫长情即刻收手,迅速后退。一把长剑直取他的咽喉而来,莫长情伸出手,双指夹住剑尖,而后曲指一弹,对方连人带剑被震地退到了一旁。“陆文杰。”莫长情收手,冷冷盯着眼前的人。陆文杰哈哈一笑,“莫长情,这半夜三更的,你不请自来,还潜入我二弟的房中,是何居心?”莫长情皱眉,心道坏了,这分明就是个陷阱,专门针对他的陷阱。先脱身才是正经,也懒得跟陆文杰多费话,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门。来到院中,莫长情终于明白陆文杰为什么没有急切地追出来了。因为院中里里外外围满了人,个个手持武器,冷冷地盯着他。陆圣朴背着手,眼神如刀,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就是因为你,朝晞才反抗于我,今日,我就将你这孽障除了,免得你再继续祸害我儿。”莫长情浑不在意,丝毫不怕他,冷冷笑道:“有你这样的父亲,真是他的不幸。”关于陆朝晞的事情,之前他并没有派人去调查,或者去花王牡丹阁买情报。因为他不知道这样做,陆朝晞知道后会不会不开心,会不会觉得自己没有尊重他?但是眼看他要成亲了,不得不查清其中真正缘由,便也顾不得其他,向魏紫买情报。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那莫长情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了。陆圣朴突然就敛了眼神,哈哈大笑起来,“那又怎么样?无论如何,他都是我陆圣朴的儿子,至死都不会变。”陆文杰提着剑站在莫长情身后,朝陆圣朴道:“爹,别跟他废话,让我一剑杀了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敢肖想我二弟,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陆文杰的声音不算很大,但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一个二个都被陆文杰的话震的张大了嘴巴。有的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有的露渝衍渝衍出不屑,有的露出鄙夷,总之,没有一个是友好的。他们的二公子,真的和一个男人……那什么……吗?陆文杰心思歹毒,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陆朝晞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丢飞鹤山庄的脸,根本不配与他争庄主之位。有些人就是这样,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总觉得别人什么都要跟他争抢。莫长情双拳紧握,恶狠狠盯着陆文杰,“陆文杰,你真歹毒,比不过你兄弟就污蔑他,其心可诛。”陆圣朴打了个手势,一群人提剑就攻向莫长情。陆文杰见状,也提剑攻向莫长情后背。陆文杰对莫长情的敌意可不是因为陆朝晞,而是自己衣不蔽体被丢到大街上这件事情。后来他动用了一切关系网,又花了不少银子才查到,跟凤栖山有关。再后来,父亲告诉他莫长情夜会陆朝晞之事,他才确定,之前必是莫长情从中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