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明表面上是痛心疾首,对不住飞鹤山庄,实际上还是偏向自己女儿的。他一个江湖公认的武功第一,竟然留不住两个小辈?还有,说是要抓回来严加惩治,你等人家走远了才带着儿子慢悠悠从大门走出去,是嫌人跑的不够远吗?陆圣朴心中明镜似的,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飞鹤山庄实力不及天澜城,否则他也不会费尽心机想要与天澜城结成亲家了。这下倒好,亲家没结成,他飞鹤山庄还沦为了整个江湖的笑话。心中郁积的愤怒已经快要到顶点了,陆圣朴握紧了拳头,狠狠磨着后槽牙。突然,陆圣朴一把拔过离他最近护卫的手中剑,返身就刺向莫长情。陆朝晞眼睛微眯,提剑就迎了上去。红雨一个错身,站在了莫长情的身前,一手撑着伞,一手护着莫长情。莫长情见父子二人再次兵戎相见,不免担心,“红雨姐,你去帮帮朝晞,他……”红雨回头瞪了他一眼,“他们父子间的事,哪容外人插手?”莫长情当然明白,可是看陆圣朴那模样,根本就是不将陆朝晞伤成一定程度不会罢手,他这会儿将所有的愤怒和屈辱都加注到了陆朝晞身上。担心他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目光也随着他的身影移动着。徐秀虎凑在文棋耳边道:“这陆圣朴怕是有毛病吧?”文棋无奈在他额头敲了一记,“你少说两句吧!”现在最无辜的就是在坐的宾客了,原本是前来观礼的,现在礼没观成,被迫看了一场又一场大戏。不知道知道的太多了会不会被灭口?陆朝晞一剑挑飞了陆圣朴手中的长剑,剑尖直指陆圣朴,陆文杰正要上前帮忙,却不知从哪里飞出一枚石子,点了他的穴,将他定在了原地。陆文杰顿时大怒,咆哮道:“谁?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算计老子?”话刚说完,又是一枚石子飞出,干脆连哑穴也点了。人们才懒得关注陆文杰,纷纷将视线投到陆圣朴和陆朝晞父子这边。只见陆圣朴怒极反笑,颤抖着手指向陆朝晞,“好,好你个逆子,竟然拿剑对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好你个孽障,竟然为了外人与父为敌。”陆朝晞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等陆圣朴发泄完了,陆朝晞才慢慢开口:“你说我是逆子,那我又逆了你什么意呢?你让我做什么便做什么就不是逆你的意了是吗?那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人,不是傀儡。”“你……咳咳……”面对儿子的质问,陆圣朴正要反驳,却是气的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陆朝晞收了剑,慢慢踱了两步,眼睛扫过在场的人,缓缓启唇,“趁着今日众位江湖朋友都在,陆朝晞斗胆,请诸位帮我做个见证。”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嘈杂之声——“这……这是要做什么?”“什么见证啊?”……陆圣朴隐隐觉得,陆朝晞接下来要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他的心顿时都提了起来。“我陆朝晞自今日起,与飞鹤山庄恩断义绝。”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久久不能回神。陆圣朴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你……你这个不孝子,白玩儿狼,早知道你生下来我就该把你掐死……”他竟是一时找不到词来骂陆朝晞了,而听的人也纷纷震惊,身为父亲,心思如此歹毒吗?竟然要将自己的亲生孩子掐死,实在是闻所未闻。莫长情听着只觉得心疼,听到这样的话,陆朝晞该多伤心啊!陆朝晞远远望了莫长情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娶我母亲之前,你已经在外有了相好的人,你娶她只是想得到她身后的财力,娶了她却不曾善待过她,你养在外面的女人生了孩子,你就将他们通通接了回来,这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你明知道那个女人要害我母亲,你还放任不管,任由我母亲被那个女人害死。”陆朝晞说着似乎很久远,却又老是出现在他眼前的事情。他突然回身指着陆圣朴道,“你枉为人夫,既然不喜欢,那就别娶,既然娶了那就善待她。”陆圣朴只狠狠盯着他,恨不能将他盯出一身的窟窿来。只听陆朝晞又说:“都是你的孩子,你却偏心那个女人生的,哪怕是个废物,你也要将庄主之位传给他。我不在乎你将庄主之位传给谁,只是,你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幼清来威胁我。”说到这里,陆朝晞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眼睛里蕴含着化不开的恨意。人群中的陆幼清已经是泪流满面,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她都不知道,母亲不是病死的,而是被那个女人害死的,还是在父亲知情的情况下。“为了扩大飞鹤山庄的实力,这些年都是我在出生入死,我要的也不过是你给幼清好好寻一门亲事而已。你呢,你做了什么?你拿幼清的亲事威胁我,要与天澜城结亲,不管我的意愿如何,你想做便去做了。还有,我被长乐仙宫追杀,你不曾出手救我,幼清被劫走,你也不曾出手,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吗?哪怕我们之间没有父子情,看在这么多年我为飞鹤山庄出生入死的份上,你难道不应该出手救一救吗?我去救幼清那次,你让陆文杰带人支援,结果呢,他不仅没支援,还半途反过来杀我,我就不信你毫不知情。”陆朝晞连番质问,句句扎心,越说越激动,胸膛甚至剧烈起伏。这些事情,有的甚至还是飞鹤山庄的秘辛,可陆朝晞就将这些不堪完全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陆圣朴恨的咬牙切齿,眼睛通红,只是嘴里不停地喃喃道:“逆子,孽障,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周围的声音快将陆圣朴淹没,他恨不得冲上去撕烂那一张张可恶的嘴脸。“原来还有这事啊,宠妾灭妻啊。”“竟然还有兄弟相残的事情,这陆二公子真可怜,摊上这么个爹……”“竟然威胁自己的儿子,太不要脸了,为了名利地位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陆朝晞不在乎,他有什么好在乎的呢!卖命的时候就想到他了,拿捏不住了就拿妹妹威胁他。这个家不是家,而是他的牢笼,如今,他要飞出这牢笼。其实陆朝晞最恨的,是陆圣朴囚禁了莫长情,将他重伤,折磨他,给他下毒。“童叔。”陆朝晞唤了一声。童仲手里捧着一沓账本来到了陆朝晞面前,陆朝晞拿起一本账簿朝陆圣朴扬了扬,“属于我娘的东西,我全部都要拿走。”看着陆朝晞手中的账本,陆圣朴突然就像疯了似的扑过来,“你敢,你竟然敢……那是我的,是飞鹤山庄的。”陆朝晞歪了歪头,“你的?不,这些都是我娘的,是她的嫁妆。现在,我要代她收回。”陆圣朴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些东西被陆朝晞拿走的话,飞鹤山庄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不……你不能拿走……不能拿走……”陆圣朴似乎有些疯癫了,伸手就向陆朝晞抓了过来,却被陆朝晞轻巧的躲过了。陆朝晞此刻心里也不好过,说不上快意,只是觉得堵的慌。说完了该说的,他就转身,准备离去。谁知陆圣朴却叫住了他,“你说你与飞鹤山庄恩断义绝是吗?”陆朝晞没有回头,“是。”“好,很好,翅膀硬了,不由我了。既然如此,那就把你手中的青冥剑留下,它是我陆家的家传宝剑。”陆朝晞转过身来,面对着陆圣朴。陆圣朴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讥讽道:“怎么?舍不得了?你不是说要恩断义绝吗,那你就……”话还没说完,就见陆朝晞反手一掷。青冥剑脱手,如疾风一般,狠狠刺入了厅堂的匾额之上。以颜体写就的“海纳百川”四字匾额颤动起来,长剑也久久颤鸣不止,似是哀鸣控诉主人的弃之不顾。做完这些,陆朝晞朝着人群中的陆幼清唤了一声,陆幼清在哥哥的视线里乖乖走了出来,然后跟在他身边。陆朝晞径直走向了莫长情,莫长情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和心疼。陆朝晞平复了一下心绪,对他说:“我没事。”说完就走到莫长情身前,然后转身背对着他,微微躬下了腰。莫长情不解其意,半晌没动。陆朝晞回头过来,“上来,我背你。”莫长情正要拒绝,却被那温柔体贴的动作,宠溺怜爱的眼神蛊惑了,竟真的听了陆朝晞的话,慢慢趴到了他的背上,任他将自己背起,然后一步一步走出飞鹤山庄。飞鹤山庄的护卫还想阻拦,红雨手持红伞,运起内劲在地上狠狠一划,地面上顿时出现了一道沟壑。吓得那些想阻拦的人硬生生止住了脚步,还有的甚至后退了几步。陆朝晞身上干净温暖,莫长情趴在他身上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眼前渐渐模糊起来,眼皮也越来越重,直到最后完全闭上。陆朝晞一惊,连忙唤他,“长情,莫长情,别睡,你不要睡。”莫长情一直都在强撑,这会儿离开了飞鹤山庄,还是陆朝晞背着的,他紧绷着的弦松了下来,人也就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