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静悄悄, 不像是做生意的地方,不仅面馆生意不好,就连整条街道都是寂静无声, 秋深的季节,一片萧条。顾锦瑟被明祎怂气样气得不行,自己也没力气说话了, 给她一个大喇叭,她才可以喊得更大声。两人对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被门外人打破了寂静。两人只当来了客人, 对视一眼后,顾锦瑟笑吟吟地去迎客, 明祎拦住她, 对方是一老者, 发色花白,一身灰色袍服, 径直朝她二人走来。明祎悄声道:“此人不是来吃面的,怕是找你我的。”同时,厨房里的招摇与吞吞也赶了出来, 同样笑着去迎客, “您吃什么,我这里有许多吃的, 面条是特色,您可要试试。”老者先说道:“我也姓胡。”招摇心头谨慎, 说道:“您来吃面, 与您姓什么并无关系。”“我是胡不为的叔爷爷, 胡家先任家主的叔叔, 今日过来,想与明大人说说话。”老者说话语气轻,轻飘飘,带着一仙风道骨的姿态。“胡家行为,早就触犯法律,本官不会轻饶。”明祎表态,吩咐招摇:“去沏茶。”招摇俯身退下,老者看了一眼她的姿态,朗声笑道:“中郎将来我这里做一厨娘,着实的屈才了。”招摇没有理会,让李氏等人去沏茶,自己转回去,明祎与他一道坐下,回道:“您有话直言。”“我也曾去过京城,二三十年前,那时的先帝不过是一不得宠的太子,敬仁太后位居中宫,朝堂内并无女官。后来,我听闻有一女子登朝拜相,说什么牝鸡司晨已是无用的话。我今日有幸得见,也算是老朽的福气了。”“明相曾权倾朝野,又是先帝养女,在这里要对付些乡绅恶霸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老朽今日过来是想以胡家田地换取胡家众人的性命。”老者态度和蔼,与胡不为的癫狂霸道极为不同。顾锦瑟对他不熟,明祎淡笑回道:“自然是好事,您能做主吗?”“胡家人都被你们抓了,我自然是能做主的,明日我将地契送来。”老者说道。明祎摇首道:“胡家父子不可放,必须送入京城惩治。”老者面色沉了下来,“看来明大人早有决断了。”“您也说了,我对付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明祎原本浅淡的笑容更是消失了,面色阴沉。顾锦瑟看着两人对决,不觉提了一口气,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突然间,明祎看向少女,便笑道:“我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办不到的,你知晓招摇的身份就该知我在京城内做什么。逼死祖母、逼杀外祖、杀死亲舅父,逼得生父不得不退朝保命,你说,我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顾锦瑟看着明祎,目光凝聚,一时间,她的心疼了起来,想起明祎说的那句话,没有人帮着铺路。她做了两个深呼吸,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姿态。而老者显然也有些愣住了,未曾想到明祎会自己承认自己做的那些恶事,短暂的沉默后,他才开口,为难道:“我来是想保住他们父子。”“是吗?我从未见过作恶多端的人能够好好活着,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偏偏让我看到了,我哪怕拼了性命也要将他们绳之以法。”明祎坚定道。顾锦瑟附和:“我也没有见过绑架县丞而全身而退的人,此例一开,大家都效仿,律法岂是儿戏。”老者面色低沉,似在犹豫,明祎起身赶客,“时辰不早了,您先回。”“明大人,你在这里会久住吗?”老者急急问道,“我很佩服你,也知晓你的心意,统领百官与一方父母不同,我自然希望你常住。此地痼疾已深,我希望您能帮帮我们。”明祎诧异,老者唉声叹气,“前任县长周大人心意很好,有毅力,可惜手段不足,您才来半月,便做了这么多事,我打心里佩服您。我也知晓痼疾是那五家人,可他们同样带动大家富裕。”“你错了,他们只会压榨这里的百姓,只要根除痼疾,百姓同样可以富裕,我看过了此地的田地,许多地方荒芜,没有人开荒。因为他们一开荒,就会被胡家等人强要了过去,时间一长,大家都没了那等心思。”顾锦瑟反驳他的话。明祎叹气:“您回去,我明日便将他们送出马湖县,这辈子都不准回来。”她意志坚决,老者观她神色后落寞起来,慢慢走向门口,嘴里哀叹:“我也想啊,可是我怕你也无故丧命。”顾锦瑟浑身一颤,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会有这种教化不通、敢杀县官的地方呢。她看向明祎,很好奇,到底是谁主张将明祎送来此地,是小皇帝,还是张明浅,亦或是那些躲在暗地里的朝臣。她撇开明祎直接朝后院走去,明祎跟着她,说道:“是陛下令我来此地。”“明祎,你是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缘故?”顾锦瑟冷冷出声,神色冷厉,整个人如点燃的火药一般即将炸开了。明祎失笑道:“怕什么呢,没有永远的胜利,也没有永远的落魄,只有迷失本心的茫然与无措低迷,阿瑟,我没有放弃。你也不要怨天尤人。”顾锦瑟被她笑得心口发颤,脖子都红了,干瞪了一眼,“我的躺椅呢。”“我让人去拿,今日无事,我带你去县城里转一转。”明祎心暖暖的,来到这里不后悔,唯一后悔的便是让顾锦瑟跟来遭罪。顾锦瑟去后院找车了,她自己造了一辆小车,与秦汉时期的出门带着顶盖的车相似,多是为了运送食材,她还准备了油布,要是遇到下雨的天气,将油布盖过顶盖,各处都系好,这样,简易的防雨车棚就准备好了。马儿在马湖县内是稀罕物种,大家出门多是以牛车为主,大户人家才会有马。顾锦瑟挥着竹鞭,将马车停在了门口,与含笑的明祎说道:“我感觉迟早有一天我会将马卖了。”“那我尽量不要让你穷得去卖马换牛车。”明祎笑意更深,见她身侧空了一半的位置后直接坐了上去。两人贴在一起,日光下,极为般配,招摇骑马跟在后面,这是她在坐骑,跟随她多年。明祎与顾锦瑟讲着马湖县内的情况,山下荒地有许多,听闻开始是有人家的,后来被霸占了,百姓不愿意去开垦,渐渐地,马湖县内的良地就少了许多。恶性循环。顾锦瑟望着两侧古朴的屋舍,感觉走进了古镇,一砖一瓦都融进了古人的智慧。她挥动着竹鞭:“山地可以种些红薯的,我带了些红薯种子,其实我带了许多种子进来,我想着是要过日子的,总得有自己的田地与庄稼。我阿娘也说了,我们应该像个大户人家一般买家丁购置田地栽种庄稼,自给自足,这样就不会受人制约。”“我想着就带了许多蔬菜种子,到时候种些蔬菜买些鸡鸭养着,还有羊,这里的牛是不能食用的,我想养些专门让人吃的牛肉。”她唉声叹气,明祎笑话她:“你是不是馋牛肉很久了。”“对啊,本想让招摇去找肉吃的,现在也不成了。”顾锦瑟继续叹气,“你不馋吗?”“不馋。”明祎轻笑。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招摇跟在后面看看天看看屋舍,恨不得蒙上自己的眼睛与耳朵。顾锦瑟恍若未觉,乐颠颠地观赏周围的环境,遇到不少认识她们的人,对方都很热情地喊着明大人、小顾掌柜。大有一种进士簪花游街的快感。走出街口的时候,遇见双腿奔跑的凌三儿,顾锦瑟勒住缰绳,凌三儿上前摸摸马儿的脑袋,眼里迸发出惊艳的光。顾锦瑟知晓她的身世,索性说道:“过上几月,我送你一匹马,现在不成了,不对,你们这里能买到马吗?”“能啊,要好几百贯钱呢。县衙里也就两三匹马和外面通信的,胡家就有不少马。”凌三儿摸着马脑袋,揉了又揉。顾锦瑟笑吟吟道:“你去哪里?”“我正要去找明大人,其他四家的掌权人都想见一见大人,说一说赔偿的事情。他们愿意拿出钱来赔偿百姓,换取家主的性命。”凌三儿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又见招摇座下是一匹红色的骏马,立即跑上前去观看。招摇下马,牵着缰绳,握着她的手去摸摸红色的毛发,告诉她:“这是汗血宝马,价值不菲,千贯钱都不止呢。”凌三儿更羡慕了,明祎与顾锦瑟说道:“先回县衙,与县丞商议此事。”明祎调转车头,招摇拉着凌三儿上马,两人共骑一匹马,凌三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骑马,兴奋得整个人都很激动,挥舞双臂,恍若站在云巅上。顾锦瑟慢悠悠地驾车,微风轻扬,吹起发稍,一股‘肆意’的风朝两人刮来,她高兴道:“倘若真的外放了,我也喜欢这样的日子,走街串巷,吃吃喝喝,好不自在呀。”“咸鱼的梦想是不是就是睡到日上三竿,吃吃喝喝,四处玩乐,吃遍天下美食。”明祎笑意温软,眼中潋滟秋水,顾盼生辉,女子的温柔如水刻入骨髓里。从她的角度去看,女孩的侧颜美丽,若芙蕖若雪莲,开得艳丽无双。“对呀、对呀,我喜欢吃各色美食,其实我现在喜欢研究吃的,各色小吃,明祎……”话没有说完,侧脸贴上温热的唇角,温水从心田里缓缓滑过。作者有话说:来晚了,在外面浪得忘了更新。我的错,留言发波红包。我给自己放了两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