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时候, 第一批女孩入宫了。宫里宫殿多,顾锦瑟特地将当年贵妃的殿宇改造一番作为学堂。平东王的母亲蕙质兰心,最大的错事便是选错儿媳, 未曾料到儿媳野心勃勃,倘若当年在封地过自己的日子,贵妃不至于自尽保子。顾锦瑟希望这些孩子都可以有贵妃的通透, 入宫第一日的晚上在中宫设宴,明祎出席,因男女避嫌,她只选择了几名女官陪同。春休子规南风, 以及今年新贵周棠。周棠年岁最小,坐在女官中神色拘束, 明祎令她轻松些, 周棠笑着应下。顾锦瑟看着周棠, 说道:“你很看重她?”“聪明。”明祎端着酒抬起首,目光落在周棠身上, 顾锦瑟嘴角微弯,“啧啧啧,你这眼神迷离, 怕是不想好事情。”明祎立即收回视线, 转首看着她:“吃醋了?”“放心,你再立一位贵妃, 我都不会吃醋。”顾锦瑟摆摆手,淡淡道:“都这么多年了, 倘若不懂你的心思, 我便是一傻子了。你怜惜臣下是好事, 我嫉妒什么呢。”相识于年少, 经历太多的事情,磨难也好,富贵也罢,总归走了过来,若还为一眼两眼的事情计较,也太不识趣了。且明祎是女帝,喜欢谁还需偷看吗?明祎睁大了眼睛,本有些高兴的,可在肚子里来回揣摩几遍后露出伤心之色:“你对我没有感觉了。”顾锦瑟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你又不是深闺妇人,作什么幽怨行径。”帝后举止亲密,女官们看在眼中,心中明白,可怜一众来赴宴的女孩们面面相觑,大胆看着陛下,又见着皇后面上的笑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秋夜深浓,酒过半夜,宫人就送女孩们回去,女官们暂且在宫中住下,帝后一道退席。梳洗过后,顾锦瑟躺在床榻上想起女孩们面上的惶恐与不安,不由想起刚入京的自己,心中一阵唏嘘,等明祎上榻后,她立即翻身凑过去,“看着她们,你有没有感觉一阵活力?”明祎素净的面容上神色晦涩,漆黑的眸子如海面般透着难测,她看了眼顾锦瑟,道:“刚刚还说不吃醋的。”“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想说你老了,睡觉。”顾锦瑟偷笑,摸过被子就将自己裹了起来,只在枕畔留下乌黑的秀发。她的动作太快了,明祎几乎来不及反应就见不到人了,一阵迷惑后终于眯了眯眼眸,语气凌厉:“顾、锦、瑟。”被下的人瑟瑟发抖,很快,就掀开被子张牙舞爪般将明祎拉入被子里。“所以你要珍惜眼前,及时行乐、别踢我呀。”“顾锦瑟,你敢欺君。”“欺君罢了,我还敢揍君。”“顾锦瑟,你、你以下犯上。”“哎呦,你换个词,文绉绉的实在没什么压迫性,你该说你生气了。”“顾锦瑟,我生气了。”“哦,我亲亲你,你就不生气了。”明祎:“……”顾锦瑟抱着她的双臂在她耳边絮絮着,眸色湛亮,怜惜中染着情愫。渐渐的,明祎心头一片柔软,反去蹭了蹭她的脸颊,紧紧的回抱着她,温暖刻入心里。****自那日女孩们入宫后,朝堂上下骤然安静许多,就连殿堂辩论也少了许多,明祎耳畔清净许多。十一月初之际,男学与女学设下赛场,帝后亲自去赛场观看,桑老让下主位,看了一眼顾皇后,胡子翘了翘。比赛项目多,琴棋书画都是最基本的,骑射也有,再有顾锦瑟从未见过的棋局,让人眼前大亮。参加比赛的诸人都是单身,家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女孩子们也没有亲事,比赛场上,男孩女孩大大方方地打量对面,目光澄澈。顾锦瑟托腮看着俊秀的郎君美貌的女孩,深深点头,大赞自己主意好。明祎余光扫她一眼,阴阳怪气道:“皇后主意多。”顾锦瑟点点头:“那是,我在**的主意也多。”周遭伺候的宫娥瞪大的眼睛,明祎大囧,恨不得去捂住她的嘴巴,幸好桑老与旁人说话,未曾听到两人露骨的对话。只明祎不肯去理会口不择言的人了。顾锦瑟嬉笑一阵,转头与桑老东扯西扯,扯到桑老面红耳赤,若非自己的位置重要,几乎要甩袖离开。明祎见状,心情后了许多,眉眼弯弯。赛事多,暂定七八日,先生们看管得严,桑老也给男学生们下了死命令,谁敢私相授受一律革除身上的功名。七八日后,赛事结束,成就了六七桩姻缘。顾锦瑟大为满意,亲自赐婚,皇后懿旨仅次于圣旨,定于明年春日里成亲。她忙碌于旁人的婚事,冷不防地有人来挖她的墙角,下面各地给明祎送来五六名好看的男子。防住了京城,忘记了地方。一瞬间,顾锦瑟不动声色的笑了笑,递话的宫娥也是惶恐不安,皇后的笑容太可怕了。冬日里凉,顾锦瑟懒散地缩在坐榻上,身上盖着毯子,手中把玩着白玉指环,唇角勾了勾,将指环随手丢给了宫娥,道:“辛苦了,告诉陛下一句,我觉得身子不适,晚间就不要过来了。”宫娥拿着指环忙不迭地跑了,回去就将话传给了陛下,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的陛下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变化之快,犹若闪电。明祎闻言,看向殿内站着的五六人,再度看向春休。春休装作没看到陛下的视线,若是送女人,到时直接赐予下臣,可这等男人……不好给女官们添堵,再者这些女官们多是孤单一人,除了周棠……她立即看向陛下身侧的周棠。周棠脸色苍白,忙避开春休的目光,悄悄后退两步,直接走了。“周棠。”明祎忽而出声,周棠身形轻颤,忙揖礼道:“陛下,臣、臣不喜欢他们这样的。”明祎目光笔直,神色端严,半晌憋出一句话:“朕也不喜欢他们。”周棠立即谏言,“不如送去教坊司。”明祎眼前一亮,颔首答应下来,“你去办,速度些。”周棠应下。明祎转身看向春休:“你代朕拟旨,登州刺史罚三年俸禄。”春休忙不迭接下旨意。明祎领着人走了,走过五六人面前,对方竟轻唤了一声陛下。明祎头疼,脚步愈发快了,就像遇见了阎罗一把,恨不得插翅离开。春休摸摸自己的耳朵,陛下的耳朵怕是要掉了。顾锦瑟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今日登州刺史送,明日扬州刺史送,后日齐州刺史送,大后日……想一想就头疼,尤其是下面的说法是恐误国祚,理由光明正大呀,没有皇嗣,朝堂不宁。想到这里,春休笑了,负着双手离开。冬日里阴天多,今日瞧不见阳光,出殿后就觉得面上一阵冷风扑面,接着,风就往脖子灌,冷得有些厉害。明祎走到一半就发觉自己没有穿外裳,冷得有些厉害,索性让人回去拿衣裳,自己在车辇上先抱着火炉。中宫门还没关,门口小宫娥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说话,手中拿着扫帚,动作懒怠,与她们的主子一个性子。明祎过门,眼见着小宫娥们不做事,欲呵斥一句,却见着未名与吞吞在过招,两人都停了下来,然后跑来传话:“您最后还是明日再来,皇后娘娘好像在生气,扎小人呢。”明祎眼眸微凝,“哪里来的小人?”未名道:“现做的。”明祎:“……”“你们不拦着点?”明祎不快。未名摇首:“她拿着针呢,指不定就被她扎手了。”明祎愈发不快,“扎一针而已,你就那么怕疼?”“疼是不怕,就怕扎完我们,她还得继续扎小人。”吞吞接过话来,小心翼翼地指着里面:“您去看看吧。”明祎一噎,瞧了一眼屋内,转身走了。未名与吞吞面面相觑,“陛下怎么走了?”未名分析一句:“多半是怕疼,那么长的针扎下去,可疼了。”吞吞看了一下皇后的殿宇,点点头:“我们继续去比试,不理他她们的事情。”明祎走后,中宫一片寂静,无人再敢不规矩的说话了,冷风拂面,树叶落了一层又一层,光秃秃的树枝在空中摇曳。殿内暖和,炭火旺盛,宫娥们伺候得小心翼翼,顾锦瑟打了哈欠,看着手中的小人,随手丢进炭盆里烧了,接着恍若无事般爬上凤床躲进被子里,在**打了个滚后吩咐宫人:“我想吃鹿肉,你让厨房去备着。”宫娥们立即应声,忙问怎么吃法。被窝里的人认真想了想,“各种吃法来一盘。”宫娥唇角抽了抽,这也太可怕了,吃得完吗?顾锦瑟却不管下面小丫头们怎么想,躺在**舒服极了,可惜少了部打发时间的手机。她舒服的闭上眼睛,被窝里实在是太舒服了,一点都不想动。睡意袭来,多少男人的事情都忘了干净,生活总有波折,哪里能一帆风顺。带着这样的想法,顾锦瑟乐观的睡着了。冬日里外面凉,只殿内暖意袭人,人一旦睡上就能睡一下午。伺候的宫娥们也轻松了不少,一刻一刻算着时间,天色黑了搭着胆子去请皇后起来,再睡下去,晚上又要睡不着了。宫娥掀开锦帐去请:“娘娘,陛下让人送来一箱子小玩意,您去看看?”顾锦瑟迷糊的应了一声,爬坐起来,想起自己白日里容嬷嬷的行径后陡然清醒了,“她送什么了?”作者有话说:早上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