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替身偶人

黑锦进门前就知道银珠家里有人, 所有的一切都是配合演出。在陌生人对着他们警告不要做多余的动作，并且喷洒安眠的药剂的时候，他很配合地倒了下去。配合地让替身偶人倒了下去。这种小东西可以一定程度模仿本人, 还是黑锦没事的时候炼制着, 准备给弟子们当玩具的，算是熟悉一下法器。至于银珠, 压根没醒。有医生的气息在, 小蛟感觉到非常安全, 睡了一会儿就四仰八叉，比药翻了还像药翻了。黑锦几乎不用想，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之前他在渡心魔劫的时候见过这个人的影像——海厦，一个把自己改造成四不像的东西。想要做到这种程度, 显然不是海厦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他背后有一个庞大的组织, 在国际探险者联盟的档案记录中，起码存在了两百年。如今联盟处理的各种奇怪事务, 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这个组织搞出来的。但是从联盟经过长时间打压, 这个组织依旧能够时不时出来兴风作浪就能看出来, 联盟没有能力对他们斩草除根。黑锦并没有特意去把这个组织挖出来的意思，但既然人家都送上门了, 他肯定不至于视而不见。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海厦带他去他们的老巢。当时海厦被白孜留下了一条胳膊，现在已经完全长好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移植了什么东西。黑锦还有点单纯从医学生角度出发的小好奇。要知道现代医学还不能很好的做到肢体移植, 大部分做的都是内脏器官移植，存在大量的排异反应, 哪怕配型成功手术成功, 患者几乎要终生服用抗排异药物。这种药物的价格还不便宜。黑锦通过灵力, 是可以做到肢体或者器官再生。但这说到底是在透支患者本身的生命力, 细胞分裂再生是有极限在那里的。只是由于灵力的作用，能够让副作用降低到最低。以一个普通人正常的寿命，只是简单的一两次的修复，几乎不会受到明显影响。修士能够不断用灵力增强生命力，很严重的伤势似乎眨眼间就能修复完成，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并不是毫无底限的。尤其是修为高了之后，若是修士的肢体残缺，修复会变得非常困难，而且后遗症很多。海厦显然是对两个人能够变得很小很感兴趣，但眼前不是让他研究的时候，手指碰了一下自己的耳垂：“计划顺利，准备接应。”“收到。”海厦把网兜收缩了一下，用另外一个黑色兜子套住，往口袋里一塞就飞快通过水道离开房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黑锦和银珠变小，对于海厦这个绑匪节省了许多精力。银城整体看起来就是一个空心圆。内围是一个近圆的淡水湖龙潭，外围则是一望无际的海洋。人鱼们集中居住在环岛两侧，往两边扩张得不多。黑锦本来以为海厦会往海里跑，结果人家是往龙潭的中心游。海厦的速度很快，甚至超越了海沙，但是龙潭比外表看上去的更大更深。哪怕是以海厦的速度和能力，也无法快速下潜。一只漂亮的桃花水母慢慢漂浮上来，触须轻轻一卷，就把海厦卷进了“脑袋”里。趴在海厦头上的隐身的黑锦，对于这个过分仿真的桃花水母，有点想掀天灵盖的冲动。当年他刚到银鳞深渊的时候，可是掀了不少水母的天灵盖，软软滑滑的，除了保质期短了点，当被子袋子帘子都很好用。桃花水母没有一般的水母浮船大，里头除了刚进来的海厦之外，只有一个人坐在驾驶位上。船内的空间非常狭小，别说是生活区域了，只有一前一后两个座位，像是一辆带了罩子的自行车，就是速度非常快，还带了光学隐身。淡粉色的桃花水母只是在深水区微微发光露了一面，随即就关闭了光源，开始下潜。海厦进来之后，人放松了很多，皱着眉头骂：“下潜速度慢一点。”驾驶员嗤笑：“你还受不了这点压力？”海厦把装了银珠和黑锦的黑色网兜拿出来：“我是没问题，这不是还有两位尊贵的客人嘛。”“两位？”驾驶员顿时紧张起来，皮肤微微发黑，“你可别节外生枝！”“呵。这可不是节外生枝，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海厦抓紧网兜的手指神经质地微微颤抖，克制不住地长出尖锐的爪钩。他闭了闭眼，眼底依旧是在银城别墅里见到的黑色小龙的模样。和壁画上的一样。蛟算什么？那是龙！他的嘴巴微微动了动，反复咀嚼几个名字。黑锦……红锦……李裳……李裳！他当初是多么天真，听信了李裳的话，以为红锦真就是一个随便捡来的孩子。当初的李裳已经是红鲤家族的族长，虽说实力已经不及壮年开始走下坡路，但也不至于突然暴毙。现在看来，李裳的死，其中大有文章。都是组织的人，李裳会做什么，他不需要什么证据，都能够猜个大概。李裳应该是知道了黑锦的特殊，妄图用龙来改造自己，结果身体的承受能力不够，暴毙身亡。想到这里，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对，有李裳的事情在前，他不能着急，慢慢来。黑龙的存在已经是他最接近终点的时候了。他没有错。龙的存在是现实，不是揣测。能够变成龙，谁稀罕变成蛟？驾驶员的皮肤已经变成青黑一片，除了下潜后海水带来的压力之外，身后海厦的压力也让他感到毛骨悚然。好在过了没多久，幽暗的水底逐渐出现建筑的轮廓。修为暴涨之后，神识跟着扩大了好几倍的黑锦，不算意外地发现这里有一座水下城，甚至对于这座城池的样子的熟悉都不觉得意外。身边的银色小蛟终于睡够了，四条小短腿来回摆动了两下，才翻过身来，看到水下城就下意识嘀咕：“怎么又要搬砖啊？还不如去做饭呢。”小黑鱼抬起胸鳍就拍了他脑门一下：“看清楚。”他用两个替身偶人代替了自己和银珠，支了个结界在桃花水母的上层角落里，另外两人根本就无法察觉。银珠显然没有半点紧张的意识，仗着相九不在，还抬着脑袋在小黑鱼脸颊边蹭了蹭撒娇，再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哦，咱们在龙潭啊？这群家伙，竟然把总部放在龙潭，怪不得……联盟……嘿。”小蛟甩了甩尾巴，显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不过还有更多的信息需要去证实，暂时不好乱说，就对黑锦说起眼前的这座城。“去年跟着考古队补了一些家族历史的课。银城，也叫白银之都。中间的湖叫龙潭。相传，龙潭内是曾经蛟族最大的都城，龙城。啊，我们蛟族的都城一直叫这个名字。学院城这边考古专业其实也组织过对龙潭的探索，不过底下的压力异常，探索装备不能正常运行。几次探索的最后得出的结论，传说只是传说，现实不可能有人鱼能够在龙潭内生存。”现在看来，要不就是几次考古的结论都被人为因素“影响”了，要不就是曾经的蛟族远比现在的蛟族强大。能够看到古城的轮廓，到真正进入古城还有一段距离。桃花水母内很安静，只不过结界内的小蛟已经在黑锦的监督下开始上课。学生和老师独处一室，还能有什么结果呢？能够多学习一些，银珠倒是很开心，还争取把医生准备作为奖品的替身偶人多赢几个。一节课后，桃花水母发出微弱的光芒，像周围漂浮的桃花水母一样。银珠吃着课后水果，透过前方驾驶座的显示屏观察周围：“这边好多真真假假的水母。”真水母居多，假水母藏在里面很难发现，只是显示屏上有明显的标识。能够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水母，显然不是什么善茬。组织使用的仿真桃花水母不被攻击，显然除了仿真技术之外，还有别的技术运用。想象一下，如果一个不明真相的人鱼下潜，会遭到怎么样可怕的攻击。驾驶员操纵着桃花水母，联系城内：“编号046请求进入。”“核实通过，请从1号门进入。”“哇……”银珠本来看到外面的城墙，以为白银之都就是和银鳞深渊的那座古城一个模样，顶多就是规模更大一点。但在水母浮船从黯淡甚至有点老旧的城墙门口进入之后，周围的光线瞬间就明亮起来。这是一座银白色的球形的城。中间硕大的银白球体，外围有数条类似小行星带一样的扁平状物体环绕。看起来不多，但银珠没办法数清，盯着仔细看甚至还让他觉得有点头晕恶心。他赶紧低下头，把脑袋埋在小黑鱼的胸鳍下：“不行，我晕球。”“你晕个球。这是阵法。”黑锦长出犄角，不是龙形时候的繁复的样子，看上去比较朴素，是他头顶上的鳞片化成的。团状的黑色花纹形成的角，像是漂亮的装饰品。银珠看着身边的小黑鱼，变成一个小小人。他想说医生不是说不化龙了，怎么还长角；想说自己只能变成小蛟，不能变成小小人；还想问是什么阵法；但是想法只停留在脑子里，像是从大脑到嘴巴的通道被切断了。过了几个呼吸，他的脑子也变得一片空白。桃花水母并没有往银球的方向前进，而是在一个巧妙的角度进入到银球的一条环带上。外围看上去高速转动的环带，在进入之后，和任何平地都一样，甚至连水流的波动都很小。驾驶员和海厦是走出去的，这地方竟然没有水，放眼望去除了明亮的银球之外，和外界的陆地几乎一样，也感受不到先前深水中的巨大压力。“我先回去休息了。”驾驶员的声音响起，银珠才猛然回过神。他们现在的位置，像是一个码头，停放着好几个仿真水母船。有不少人和机器人来回走动。一个机器人正在给两人扫描和登记。伴随着一声“登记成功”的提示音，两辆小型无人车很快过来。驾驶员已经坐进了其中一辆，对海厦做了个挥手道别的动作，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海厦则等着另外的机器人送来一个透明盒子，把黑色网兜塞进去关好，才坐进车里。无人车显然没有限速，比黑锦之前在别的地方坐过的要快起码一倍。脑子不由自主拐了个弯：“不限速真好啊，我以前跑太快还差点被开罚单。”银珠的脑子恢复正常运行，闻言还是把脑袋往黑锦的腿边一蹭，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医生那是正常人鱼该有的速度吗？医生究竟知不知道，因为他跑步的事情，很多相关单位的人鱼多了一门跑步的日常训练和考核，尾巴差点跑断的都有不少。在他们还在脑子跑马的时候，无人车已经在一座高楼前停了下来。海厦提着透明盒子进入。门内有人急匆匆赶来：“海厦先生！”来人的头上长着一双鹿角，只不过呈现某种灰败的样子，在黑锦的眼里，上面缠绕的全是代表死气的灰黑色。这个人身上的气场也呈现调色盘一般的混乱，反倒是海厦看上去竟然还算融合。海厦看到来人，往后让了一步，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动作略显夸张地避开了来人伸过来的手：“我提着就好。药效应该快过了，等他们醒过来，我怕鹿先生控制不住。”被称做鹿先生的年轻男人微微垂下头，眼帘跟着自然下垂，遮住眼中一瞬间的阴狠，嘴角的笑容带着草食动物的纯良无害：“还是得海厦先生来。请走这边，理事们知道了您的好消息，都非常高兴。”海厦和鹿先生一起乘坐通往高层的电梯，期间一直用一种期盼又渴望的眼神看向透明却里头用黑兜罩着的盒子。银珠根据黑锦的指示，控制着内部的替身偶人动了动。柔软的黑兜跟着动了动。鹿先生装出来的一部分激动，一下子真情实感起来，压低着声音一副想凑上去又不敢的样子：“动了！他醒了！”海厦微微一笑，提着盒子的手瞬间覆满鳞片，除此之外的脸上依旧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是他们，他们醒了。”电梯到了楼层。海厦当先迈出去，喃喃自语：“他们会喜欢这份意外的。”整个楼层是一间巨大的实验室，干净到过分。海厦和鹿先生走在光亮的地面上，却只有一个人的轻微脚步声。他们很快来到一个巨大的类似会议室的实验室内。海厦看着一群穿着白大褂，不说的话还以为是医院高层的人，把手上的盒子放在巨大的会议桌上：“开启一级警备。”为首一人微微一笑：“从你到港，就已经开启了。”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给我们看看。”海厦就打开了盒子，把动作幅度变大的黑色布兜取下，露出透明网兜里一银一黑两条筷子长的蛟。不！“这不是蛟！”“龙！”“这是黑龙！”刚刚还镇定模样的一群理事们，在看清楚小黑龙的瞬间，全都失态地冲过来，甚至直接从会议桌上爬过来。待在结界里的银珠，哪怕再怎么见多识广，看到这一幕也咽了咽口水：“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他们大致拥有长长的柔软的身体，长着四条腿，有些头上有角，有些背脊上有鬃毛。综合来看，这些东西的长相都尽可能在往龙的方向去靠，但身上融合了太多奇怪的东西，怎么都没法让银珠称之为人。“拼凑出来的破布娃娃。”黑锦看着一群奇怪的东西，围绕着自己的替身偶人，叫了一声，“阿九。”银珠下意识说道：“相先生又不在这儿。”“所以我叫他过来啊。”“相先生不是在浮岛上吗？那么远能……”“我从自家客厅走到地下室要多久？”相九直接出现在结界中，像是一直都在。银珠还要叨叨两句，就觉得眼前一黑。他的脸色一瞬间发白，明明没有感受到任何震动，四条腿往外一别，趔趄着趴了下去，抬头似乎看到天幕像是被一张巨大的嘴巴吞了下去。黑锦拿出一条毯子，把小蛟裹在里面：“得给你炼制个护身的法器。”本来觉得银珠天赋好修炼快，法器什么的只要稍作了解就可以，上手可以直接用法宝。没想到意外情况不少，该准备的还是得准备。当师尊的，真是一点都不能偷懒。银珠觉得自己原先的蛟形和黑锦的小黑龙差不多大，后来黑锦变成的人形又和小黑龙差不多大，但现在被一块布一包，竟然像是重新回到了黑锦的口袋里。这会儿他觉得很安全，脸也不白了，用前爪扒拉扒拉，露出个眼睛，问：“医生，刚才那是什么？我怎么好像看到了很多牙齿？总不能是我们被吞了吧？”“就是被吞了。我们现在在阿九的嘴巴里。”“……相先生的嘴巴有这么大？”“可以变小，为什么不能变大呢？”只是吞下一个城而已，也没有多大。再说蛇类本来就具有非常强的空间天赋，吞噬对于蛇类来说不算技能，只能说是本能。银珠眨巴两下眼睛：“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呢？”“去一个方便处理事情的地方。”透过和道侣之间的感应，无需交流，黑锦就能明白相九选择的地点，“一会儿你别乱动，裹紧你的小毯子。”“好。医生，龙城有什么问题吗？是和你有关吗？”黑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有关，但不知道是什么关系。”那是他的内丹，他曾经身为应龙的即将枯竭的内丹。相九的速度很快，巨大的白蛇从龙潭内直接飞跃到了天空，然后一闪而逝，落点在了人鱼星球的一颗卫星上。从这里，他们能够看到人鱼星球在太空中的蔚蓝颜色，以及更为深重的虚空的漆黑。修士的修为在达到了元婴期之后，就能够在太空中生存。虽然还远不能做到在太空中寻找机缘，但在黑锦曾经那个修炼文明繁荣的时代，可以比较自由地使用星球之间的传送阵，来拓展自己的空间。现在的黑锦修为已经超出元婴期，虽然远不能像大妖时候那样仅凭自身就遨游宇宙，但是站在虚空中，一点问题都没有。他身后，银珠裹着小毯子躲在结界里，看了看黑锦，发挥小动物的直觉，推着结界球往巨大的白蛇身边一贴。白蛇把整座“银城”吐出来，看到银珠这幅样子，干脆变成人形：“这东西还能滚着玩的？”想到以前黑锦似乎也喜欢滚水球玩，就弄了个水球，把结界罩在里面。银珠一下就觉得安全了许多，在水球里蹦跶了两下，成功被相九拿在了手上，然后就老实了，趴着看黑锦站在巨大的银球前，伸出一根手指。黑色的浓雾弥漫开来，银球瞬间缩小，然后被黑雾吞噬。银珠似乎听到一声叹息，却没有看到黑锦有张嘴，抬头看看相九，也是一副普通严肃的表情。即将耗尽的内丹进入到魔鬼湖界珠之后，化作满天星辰散落。整个魔鬼湖界珠，开始有了一个世界的雏形。相九和魔鬼湖界珠有很深的联系，看到其中的变化，陷入某种沉思中。看不见的银珠只注意到银城消失后，海厦和刚才看到的一群奇怪东西，一个个像是从虚空中掉落下来，被一个个看不见的球包裹住。他们全都失去了意识。一条条细细的水线连接在球上，最后汇集到黑锦的指尖。银珠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但是很快球里面的怪物哪怕在昏迷中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然后很快就变得灰败，最后被黑雾吞噬。球的数量迅速减少。黑锦大概花了一个小时，才把整个白银之都里的东西全都处理完，最后留下几个仿真桃花水母，问银珠：“要玩吗？”银珠四个爪子被小毯子一绊，摔了个大马趴，还好底盘低，没摔疼：“现在是玩耍的时候吗？”作者有话要说：小黑龙●ω●：把前脚伸出来。小银蛟⊙ω⊙：比医生长一点点。小黑龙●ω●：这个是胳膊，不算。小黑龙●ω●：伸后腿。小银蛟⊙ω⊙：后腿也一样啊，您就毛比我多，属于虚胖……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