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试炼的终点

薇妮闪身躲在一座大理石雕像的石座后，只感觉到魔法阵爆炸的余波一浪又一浪地扩散开来，连立在万神公园数百年的大理石雕像也开始隐隐晃动。人群里爆发出高低不齐的惊呼声或痛呼声，紧接着便有无数的人尖叫着从四面八方仓皇离开。在一片惊慌失措中，人们相互踩踏，推搡叫骂，引发了更大的混乱。薇妮紧贴在大理石雕像后，避开了争先恐后向外奔走的人群。以她现在的能力，远不足以引爆魔法阵十分之一的能量，所以并没有对万神公园造成什么特别大的破坏。只是人们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时之间只有凭借着本能逃离。薇妮静立在原地，像是湍急水流中的礁石，人群被雕像分成了两股，从薇妮身边匆匆远逝。她抬头看了一眼矗立在身后的白色大理石雕像，五官绝美、丰腴优雅的女人颔首埋头在胸前，面容悲戚，下身的鱼尾浮在水波上。双臂似乎该是捧了什么东西在胸前，可惜早已断掉，无从考据。薇妮认得，这是万神广场最著名的雕塑之一——悲伤的维纳斯。大约是因为雕塑家的雕刻技艺太过出神入化，薇妮看着维纳斯低垂的眉眼时，心底竟然升起了一团朦胧如云的悲凉。万神广场上的人群很快就散去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因为站得离拍卖台太近而受伤倒地，动弹不得。维护诺伯城治安的玫瑰骑士很快闻讯赶来，一个骑士看到躲在雕塑后面的薇妮，好心地下马问她说：“小女孩，你受伤了吗？”薇妮摇了摇头，一副吓呆了的样子。骑士摸摸她的头，和善地笑笑。说：“没事了，乖孩子。回家去吧。”薇妮点点头。骑士翻身上马，很快追上了他的同伴。薇妮低头默默离开，鼻子有些酸酸的。骑士方才摸她脑袋的动作让她想起了威廉，也不知道威廉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再次遇上那些追杀他的人？虽然担心，可是薇妮一点也不后悔当初所选择的分离，毕竟每个人都该自己学会独自成长。一直到走回小旅店，薇妮的情绪都或多或少有些低落。她甩甩头，十分不喜欢这种牵挂的感觉。薇妮慢慢收拾起自己的行李。到前台去清算住宿费用。小旅店前台工作的两个女孩子正在谈论着万神广场的混乱事故。一个一边对着掌心的梳妆镜搽粉，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拍卖盛会还不就是给有钱人们炫耀用的？不知道那些人跟着瞎激动什么，看吧。每天总要折腾些事情出来。”另一个看起来比较敦实朴素的女孩子神情激动地摆着手，语速极快地说：“不是，不是。难道你没听说吗？是伊芙的卷轴爆了！”“伊芙的卷轴爆了？！”正在搽粉的女孩子一激动，手一抖，一大团白粉洒在了她的眉毛上。但她只是随手抹了一把，“啪”地摔合上镜子，向前探了身子迫切地问，“你具体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刚才过来的途中听人说的。好像是。拍卖进行得好好的，伊芙的卷轴却自动打开了，然后……然后就突然炸开了。”朴素的女孩子向外抻开双手。做了个大爆炸的手势。“真的？”眉毛沾粉的女孩子惊讶地捂住了嘴。“对不起，打扰一下。”被晾在一旁彻底忽视的薇妮开了口。“啊？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朴素的女孩子这才注意到了站在柜台前的薇妮。薇妮将房间钥匙递给她，说：“我想现在退房。”女孩子往登记表上快速填写了什么，又从抽屉里取出五枚银币给薇妮，关心地说：“小女孩。我看你这几天都是一个人。你在诺伯城没有亲戚吗？你这样一个人外出会很危险。刚才万神广场才发生了一件恐怖的事，估计现在满大街都很混乱。”薇妮自信地笑笑：“谢谢姐姐的关心。我不会有事的。”女孩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那就，祝你好运吧。”薇妮出了旅店，直接往伊斯顿学院所在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都听见人们谈论着万神广场所发生的事。与前几日激动而高兴地讨论拍卖盛会的语气有所不同，当人们提到“伊芙”两个字时，总会不自觉地压低声音，仿佛这个词语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禁忌。拍卖盛会的海报还在，那张黑底画着白色卷轴的海报依然醒目地张贴在街角。只是每个人途径那张海报时，都会埋着头加快步伐绕道走过，仿佛那是什么不祥之物。薇妮在街角站了片刻，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怜悯地看着这些神情敬畏的人。伊芙一直都在这里。“伊芙……”薇妮轻声念出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忍不出低低地笑出声来。伊斯顿学院地处于寸土寸金的城中央，风格简洁的白色建筑在周围一众精致奢华的房屋中显得格外地与众不同。越是走近学院，越是感觉到四周的奢靡喧嚣在慢慢消退。纯白的建筑卓尔矗立，让人不禁心里生出无限的崇敬和膜拜。学院是开放式的，并没有被厚厚的外墙围起来，但是经由历代艺术家设计布局的校园却处处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大约是上课时间，校园里寂静无人。薇妮从前没有来过这里，只能凭借着良好的方向感，在诺大的校园里寻找教务长办公室。薇妮正穿过一片空旷草坪，前方突然传来杂乱的马蹄声。伴着飞溅的尘土，一行骑士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策马奔来。骑士们对马匹的掌控显然是毫不熟练，双臂僵硬地拉着缰绳，但是马却不听话地往前狂奔。距离薇妮最近的骑士突然看见前方有人，经不住大叫起来：“啊啊啊啊啊……”薇妮往后跳了一步，险险地避开迎面飞奔而来的骏马，却被骏马带起的力量给甩到在地。“对不起……”骑士偏过头大声说道。自己却依旧无奈地被马绑架了继续往前跑。有人策马停在了薇妮身边，伸手扶起她，说：“小女孩，你没事吧？”薇妮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说：“我没事。”“这里是马术训练场。这节是新生训练课，他们才刚学着骑马，不是故意来撞你。我叫霍斯金，是三年级的学生，也是他们的陪练。”霍斯金说着取下了头盔。薇妮抱歉地说：“对不起，我打扰了你们的训练。”霍斯金问：“你来学院有什么事吗？”薇妮怯怯地回答：“我是参加试炼的新生。现在来找教务长。”霍斯金挑眉一笑：“试炼的新生这么快就回来了吗？”薇妮模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霍斯金说：“你走错方向了，教务长的办公室在学院的南边。我现在就带你过去吧。”薇妮看了看霍斯金的马匹说：“那……会不会耽误你的工作？”“没事。”霍斯金笑笑。拍了一下他的黑色骏马。骏马会意地自己跑开了。霍斯金带着薇妮很快就找到了教务长办公室所在的房子。那是一栋古老的建筑，建筑的正面是三百年前流行的半嵌入式的爱奥利亚式廊柱，正面墙上刻着华丽的古体字“古老的伊斯顿”。“这是学院最古老的建筑之一。”霍斯金说着，上前推开厚重的大门。薇妮走进“古老的伊斯顿”，脸上露出了敬畏的神色。霍斯金冲薇妮招招手。领着她上了二楼，来到走廊尽头倒数第二个办公室。办公室门上的牌子上写着“加文教务长”。霍斯金敲了敲门。“进来。”一个严厉的女声说。“您好，加文夫人，”霍斯金说，“这是试炼回来的新生，来您这里报到。”“您好。夫人。我是薇洛妮卡.赫格伦。”薇妮从霍斯金身后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加文夫人抬起头，扶了扶眼镜，上下打量了薇妮。指了指墙边地黑色椅子，说：“你先坐吧。”加文夫人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白皙消瘦，面容古板严肃，仿佛在黑暗的房间里幽居了几百年。霍斯金说：“加文夫人。我的马术辅导课还没有结束。我先下去了。”加文夫人淡淡地点了点头，又转向薇妮：“请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薇妮不自觉地低下头，双手揉搓着裙子，说：“薇洛妮卡.赫格伦。”加文夫人从柜子里，取出一摞资料，飞快地翻了翻，取出一张卡片念道：“薇洛妮卡.赫格伦，十岁，职业是：魔法师。等级：无。没有上过学，一直接受的是私人贵族教育。”原来莫顿伯爵给她登记的职业是魔法师，薇妮不觉好笑，一个连基础魔法都无法施展出的人居然被定位成了魔法师，莫顿伯爵不怕人笑他没眼光么。不过也是，若是从前的薇妮，大概早已丧生在了寂静森林里，谁还会知道她到底会不会魔法。加文夫人放下卡片，用严厉的目光扫视着薇妮，说：“试炼的时间还有两个月才结束。你怎么一个人先跑回来了？”薇妮似乎被她那仿佛穿透一切的目光盯看得浑身不自在，绞着裙上的荷叶边，说：“我……我提前完成了任务。”“是吗？”加文夫人明显不相信，“你该不会是没有完成第一关任务，就一个人直接回来了吧。”薇妮抬起头，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加文夫人：“夫人，任务的最后一关的终点是学院，在您这里交任务，不是吗？”加文夫人瞬间变了脸色。薇妮委屈地埋着头说：“夫人，我没有想欺骗您，真的。”加文夫人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尴尬，清了清嗓子，随即又恢复了严厉的表情。她语气僵硬地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这事我需要听听校长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