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提前

“维克多──”薇妮无声地开口轻唤，紧蹙了眉急切地望着维克多，握住楼梯扶手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出了白色的骨节。仿佛每一句吟唱都需要燃烧生命，莉莉安紧闭着双目，脸上的血色如冰雪一般层层融化，似乎化作了滴滴落下的汗珠。等到最后一句诵词音落，莉莉安安面容枯槁，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薇妮慢慢地走近，为了不惊扰莉莉安，和她隔着十步的距离。莉莉安缓慢而艰难地站了起来，似乎因为累极，脸上没有力气做出任何的表情。在薇妮和莉莉安静默的注视下，维克多过了好久才慢慢转醒过来。他微微睁开眼，涣散的目光茫然地扫过四周，触及到薇妮之时，瞬间凝固出了焦距。那张不属于他的面庞上僵硬如石膏面具，没有一丝表情，眼眸中欣喜而又绝望在木然的表情的衬托下，显得分外清晰。维克多的目光转向了莉莉安，语气里充满了歉意：“很抱歉，莉莉，我又给你添麻烦了。”莉莉安说话却一向直白而公正：“不是你的问题。你这具躯体和灵魂的契合度太低，根本撑不过一年。这次的过度运动只是催化了身体灵魂之间的排斥的爆发。其实这样也好，你早该换一具新的身体。这样低质量的身体就算凑合能用，也会一天一天拖垮你的灵魂。”“你的意思是——”维克多的眼中露出了不详。莉莉安截过他的话，干脆地宣布说：“七天之后，换新的**。”“七天？可是，莉莉??”维克多迫切地还想说什么，话语却被莉莉安打断。莉莉安不容置疑地说：“半个月之内你必须换上新的身体，否则，你的灵魂会自动从身体中分裂。永远地烟消云散。”说着，莉莉安又古怪地抿嘴一笑，说：“当然，如果你现在改信光明圣教，也许你能去幸福快乐的天国。”显然，莉莉安以为自己说了一句俏皮话，但是维克多和薇妮却同时目露无奈，完全无法笑出来。薇妮的指尖蜷入手心，这是她在计划亲自出手时的习惯。指尖可以悄悄积蓄魔法元素，在需要时变幻出各种结印。方便她随时出手。七天之内，她必须为维克多找到一副合适的身体。维克多的目光飞快地路过薇妮，停在了莉莉安的脸上：“莉莉。据我所知，光明教廷还相信更多的人会去永受责罚的地狱。很不幸，即使我信仰了光明圣教，也只能去地狱。与其永生永世地受可怕的折磨，还不如直接烟消云散。”莉莉安揉揉太阳穴。说：“也许，我还可以把你的死灵用亡灵束缚咒封印，留在以后的战斗中使用。”亡灵束缚咒是亡灵法师常用的咒法，将新亡的灵魂捕捉封印起来，用于召唤。这样亡灵没有记忆没有意识，只是战斗的工具。“好了。我需要休息一会儿，”莉莉安伸着懒腰，拖着步子地往楼上走去。自言自语地嘟哝着，“床让伊芙躺过了，还得先换床单才行。”维克多不动声色地用手臂撑着沙发，似乎想要坐起来。但是他的手臂不住地轻颤，试了好几次。都徒劳无功。薇妮若无其事地笑笑，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关切和担心：“先前拜托给莉莉的波藤似乎好转了许多。我现在先去看看，顺路还能把夸夸给喂了，也许午后才回来。”轻声合上客厅的门之后，薇妮立刻背靠在门上，微仰着头，**双手捂住了唇，内里发寒，一阵一阵地抽搐。维克多，怎么可以死？薇妮的眼中驻起的坚定决然仿佛一堵坚固的墙。这一日特别的冷，隆冬的寒风一阵阵地吹过，潮湿的苔藓草叶隐约结了一层细碎的冰。随着薇妮踩上去，发出沙沙的碎裂声。新年刚过，即使是迫切渴求着金钱的冒险者们，此时也更愿意回到故乡和家人团聚，又或者是在旅店暖和的壁炉前喝上一杯热腾腾的酒。在这样植物凋零，魔兽冬眠的季节，很少有人愿意放弃一年一度的节日，冒着严寒外出碰运气。木桩顶尖插着的人头在乌鸦的啃啄下，脸朝地面垂下，面目模糊的脸上此刻似乎也挂了几丝嘲弄。薇妮并没有去看波藤。她冒着凛冽的寒风，在水洼边和夸夸待了一个上午。尽管用斗篷裹住了全身，她仍是被风抽红了脸。午后回到庄园房屋里，维克多在沉睡。客厅里没有火炉，维克多感受不到气温的变化，莉莉安则是习惯了沼泽地的阴冷严寒。薇妮去厨房为自己煮了一杯热茶。喝下一大杯滚烫的茶水，薇妮这才觉得身体暖和了起来。她不愿意吵醒维克多，原本想要轻手轻脚地从走过走过。但是，迟疑了片刻，仍然是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维克多睡得很安稳，双腿伸直，双手合在身前，仰面向上安睡，没有任何的辗转，安宁平和，如同安睡的亡者。事实上，走近了才能注意到。当他睡着时，他皱着眉头，有时皱得很深，有时会微微缓和。莉莉安告诉她说，这是因为亡灵和借来的身体往往很难融合。灵魂的力量在睡眠时尤其薄弱，因此，这时身体往往会不受控制，任由灵魂在体内焦灼地挣扎。薇妮在书房看了一下午的书。直到傍晚时分，莉莉安才从卧室出来，但是气色仍然不太好。莉莉安做了一锅蟾蜍绿水汤。据她说，这汤十分有助于亡灵法师的恢复。绿得不自然的汤水里上下浮着黄绿色的蟾蜍，发出一种甜腻的肉和泥土混杂的气味。莉莉安照例邀请薇妮一同喝汤，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但是即使是从前无所顾忌的伊芙，也没有勇气尝试这一锅绿油油的汤水。薇妮的晚餐是一碟蓝莓。餐厅里，莉莉安低头用勺子搅着碗里的蟾蜍，说：“吟诵整章镇魂歌消耗了我很多的精力。七天之后维克多就要接受新的身体转换，在这之前，我需要时间恢复精力，并且为此准备。寻找新躯体的事，只有你来做了。”“我知道，”薇妮淡淡地应下，“我会找到合适的身体。你就放心去准备咒法需要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