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妮的晚餐是和教皇一起用的。在宽敞明亮的餐厅里,三十人座的长方形餐桌上,只坐了教皇和薇妮两个人。圆形的铜吊灯上燃着十二根魔法蜡烛,这些用魔法特制的蜡烛就如同教廷里大大小小风格各异的各种烛灯一样,用秘传手法制成,永不熄灭,无论风起还是地震,都不能让灯火有丝毫晃动。烛灯象征了光明,昼夜长明则象征了信仰不会被黑夜湮没,也不随时间的流逝而熄灭。教廷的每一座建筑、每一个房间和每一个细节摆设都充满了象征意义。即使是刀叉上雕刻的玫瑰花纹也象征了殉道者。晚餐是面包和红酒。只不过面包经过了特别腌制,虽然看上去只是普通的白面包,但是咬上去质感松软,带着清淡的蜂蜜和香草的味道,香甜怡人却不腻,让人仿佛陷在松软的摇篮里,唤起美好的梦和回忆。红酒醇香,轻啜下去,酒香从唇齿弥漫流到胃里。教皇朱利尔斯一世威仪严肃,仿佛立在神龛上的圣人雕塑。站在他身边的人,无论是力量惊人的骑士,还是念咒即可以摧毁一座房屋的魔法师,都会不由自主地对这位削瘦的老人生出仰望之意。薇妮知道,神官的神术无论多么修炼到任何层次,哪怕像劳里那样可以将治愈术当作攻击术使用的人,也没法在战斗中胜过光明骑士或者光明法师。但是,神术却是黑暗力量系统的克星。几个世纪之前,那一次在历史上称为“净化革命”的事件中,清剿黑暗法师和骑士的主力就是由圣殿骑士和光明法师配合的神官们。在伊芙力量巅峰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她和教皇单挑,不知道谁会取得胜利。当然。地位尊崇的教皇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薇妮把面包切成很小很小的一块,以此来缓解尴尬的沉默和打发时间。等到吃完了主餐,上甜点的时候,教皇这才向薇妮问道:“赫格伦小姐,这段时间在佛兰城住得还好吗?”薇妮回答:“很好。佛兰城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朱利尔斯一世微微一笑说:“是,虽然现在还不是最好的季节,冬季才是佛兰城最迷人的季节。”从骨子里弥漫出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却没有因为笑容而有丝毫的减退,也没有生出任何的亲切感。薇妮得体地玩笑说:“那我真希望可以住到十二月。”“当然没有问题。你可以住到任何时间,”朱利尔斯一世说着,接着轻叹了一声。“不知道清理的异端的事到那个时候会不会结束?”说到这样涉及教廷内部问题的话题,薇妮明智地没有接茬。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既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也和教廷没有什么瓜葛,能得到教皇的召见,已经是格外的荣宠。教皇为了彰显对出征骑士们的关切,对她的生活起居表示照顾即可,说起异端的事。未免有些交浅言深了。教廷向来视异端为耻辱,往往默默内部解决,只在最后行刑的时候,向世人展示,以儆效尤,显示教廷能够将一切都控制在手掌之中。教皇这样隐隐流露出的担心。对于薇妮来说,未免有些过于沉重。朱利尔斯一世说:“我知道派卡莱斯托出征对你来说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卡莱斯托坚持请求。坚持和别人一样,不受特别照顾。剿灭异端是圣殿骑士的责任,虽然他是斯威尼阁下最钟爱的学生,也是我最欣赏的孩子之一,但是我更欣赏他的却正是他的这份忠诚和责任心。赫格伦小姐你可以放心在佛兰城住下。直到卡莱斯托回来。”薇妮说:“谢谢您的关照。”朱利尔斯一世说:“如果住久了觉得无趣,你尽可以提出要求。”薇妮说:“不会不会。住在佛兰城这样历史悠久的城市,我觉得从每一块砖瓦里都可以找到一段故事。”等到从教廷山出来,却见卡莱斯托留下来照顾她的女仆海蒂一看到她就跳了起来,担忧焦虑得几乎要流泪。海蒂搓着双手,焦急地说:“赫格伦小姐,前线传来了消息,说卡莱斯托少爷受伤了。”“啊?”薇妮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所以作出了因惊讶无措而茫然的样子,“卡莱斯托他,怎么了?”海蒂双手抓着裙子,把裙子都抓皱了:“听说,是被魔法迎面击中了,听说很严重。”海蒂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封信,这封信是五天之前寄出来的,昨晚刚到,我还没有来得及给你。薇妮拆开信,里面的内容如往常一样,简单地说了说那边的生活,说了说对薇妮的思念,最后写着:我一切都好,想你,等我回来。如果他们真是一对恋人,薇妮看到这句话,大概会热泪盈眶。但是她握着信,心里感受全无,除了觉得些微的麻烦和烦躁。海蒂说:“赫格伦小姐,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马车。你可以连夜出发,去看少爷。”去看少爷?薇妮根本没有这个想法,但是似乎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是她应该的反应和应该做的事。最近她一直在被各种各种事推着走。既然这样,那她就去好了。海蒂很快给薇妮打点好了行装,速度之快,仿佛她早已准备多时。薇妮被推上了马车,马车一路颠簸出发,在黑暗中匆匆行驶。海蒂和车夫坐在车外。薇妮坐在车厢里,默默地运转绿意元素,两根藤条从双手中伸了出来,越来越长,越来越长,慢慢缠绕满了整个车厢内部。薇妮收回了藤条,又变出了很多花,接着又发出一连串的针刺。她对绿意元素的运用越来越纯熟,只是一直没有作战的机会。坐了几天的车,中间也没有怎么得到休息。虽然薇妮没有催促,但是海蒂默认了她见未婚夫心切,一路上都快速地处理好了各种生活事务。走了好多天,慢慢进入了欧斯托地区的地界。欧斯托地区和佛兰城区别很大。欧斯托地区地处洛非帝国西部,景色苍凉大气,很多红砖白墙的房子。这里的人都在用带着浓浓西方口音大声地交谈。西方地区的民风比较热情豪爽,不拘小节,不如诺伯人那样将就优雅和精致,也不像佛兰人那样崇尚虔诚沉静。薇妮一路上看到不少教堂,这边的教堂大多是当地教会修建的,因为能募集到的资金有限,所以教堂多很朴素,搁在居民的房子里,除了尖顶上立有十字作为标识之外,其材料、外观和风格与周围的房子没有太大的区别。这里不是新教徒叛乱的集中地区,仍然有很多人是光明教徒。只是他们中途在一家小餐馆吃饭的时候,有人在餐馆门口发送印刷粗糙的小册子。小册子上宣传着新教教义。这些地方小教堂,大多没有能力配备圣殿骑士,即使有一两个镇守的骑士,也是低级骑士,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剿灭和制止这些四处躲藏,悄悄传教的新教徒。原来这里就是乔治家的封地,并不算富庶繁荣,但是也有独特的文化。欧斯托人热爱马和烈酒。每年四月的赛马是这个地区最大的盛会,起热闹程度堪比提坦城的迦勒节。这里特产的烈酒叫做勃奔酒,这里有一句谚语叫做“喝了勃奔酒再骑马狂奔”,意思就是“天堂般的生活。”勃奔酒除了直接饮用之外,更多的是放在熬化的芝士中,再浇在面包上。因为勃奔酒太烈,对于妇女和孩子来说,直接饮用易醉。这里似乎家家户户都有马匹,路上骑马的人很多,而且大多是毛色各异的杂交烈马。在酒文化盛行的欧斯托地区,男人们酒量普遍极好。薇妮记得第一次见到乔治,乔治在派对喝得烂醉如泥。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笑笑,天知道当时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喝了多少酒。薇妮风尘仆仆奔波了一路,最后终于见到克莱斯托。克莱斯托因为受伤,被送到了距离冲突地区二十英里之外的一座小镇的教堂里,接受治疗。薇妮推门进去的时候,克莱斯托面色苍白地躺在**,看上去十分虚弱。在众人面前,薇妮冲上前去,握住克莱斯托的双手,略显疲惫的眼里去全是忧戚。看着这一幕,海蒂忍不住开始抹眼泪,一边叨念着“可怜的少爷”,一边从旁劝慰薇妮,让她不要太过担心。负责治疗的神官告诉薇妮,克莱斯托所在的小队遇到一群伪装成平民的异教徒的袭击,克莱斯托被大火球正面击中胸膛。虽然他下意识地便举剑抵挡,但是因为距离太近,他还是受了很重的伤。神官评论说:“这些新教徒非常狡诈,我们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样胆大的魔法师,竟然敢近距离接近骑士,发动魔法攻击。”薇妮这时却似乎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只是一声声地轻轻唤着克莱斯托的名字。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呼唤自己,昏迷中的克莱斯托眉头突地皱了一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