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 等待

阿多尼斯从一株没药树而出。自出生起，他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形式的爱，因为他没有父母，没有朋友，甚至没有情人。他终日在山林里奔跑，以森林为家，与动物为伍。而在此刻，当爱神之箭同时刺穿他与维纳斯的瞬间，浓烈的情感像是喷发的火山，转瞬间淹没他的理智。阿多尼斯看向维纳斯的眼光，从最初的戒备和怀疑，立刻转为了炙热的迷恋。他低头，凝视着她的眉眼，深深地吻了下去。维纳斯闭上眼睛，献上热情地回应。在茂密的树丛的掩盖中，阿多尼斯和维纳斯沉浸在忘乎所以的热恋里。那一天夜晚，当火神满心欢喜地捧着用蓝宝石新制造会跳跃的海豚回到宫殿时，没有见到维纳斯的身影。在回来的路上，他一直想象着维纳斯看到这条蓝宝石海豚时欢乐的模样。维纳斯钟爱海豚。她有时候会坐在海上贝壳里，看着海豚们跳来跳去，看上一整天。但是她却不肯豢养一头，因为海豚是热爱自由的动物。既然维纳斯暂时出了门，他就坐在宫殿门外的台阶上等她。火神想，维纳斯只是外出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火神手中托着蓝宝石金海豚，耐心地等，等到夜色覆盖了他失落的脸，等到群星璀璨，等到启明星升起，再到天色渐明。第一天过去了，火神想，维纳斯或许行得太远，来不及赶回来。第二天过去了。火神想，维纳斯只是贪玩，忘记了时间。第三天过去了，火神想，维纳斯兴许与哪个小仙子喝多了酒，醉倒在了花间。……第七天过去了，火神开始有些焦躁起来。诸神时代，虽然天神之间。常有争斗打架，但是火神对此却不担心，维纳斯温柔亲和，与女神们交好，让男神们迷恋。他原本笃定维纳斯很快就会回来，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他还是没有见到维纳斯的踪影。火神就这样坐在宫殿外的台阶上等待不吃不喝，手里还托着那只蓝宝石海豚。六个月过去了，他的脸上长出了满满的络腮胡。头发也蓬乱疯长。忧虑攀上了他往日写着坚毅的额头，像是藤蔓一般生根发芽。此时的火神，与从前那个魁梧有力的硬汉，判若两人。有小仙子从宫殿外路过，看到日复一日等待的火神，非常疑惑。小仙子们无所事事，于是私下好奇猜测，议论不休。有个大胆的小仙子凑上前去，问：“火神，火神。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坐在门口？是和维纳斯吵架了，被她赶了出来？”火神沉默了许久。才用沙哑的嗓音说：“我在等维纳斯回家。”而此时，维纳斯和阿多尼斯沉迷爱河，不可自拔。由爱神之箭催生而出的**像是初春雪后奔腾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小仙子们喜好传播八卦，火神坐在宫殿门口等待维纳斯的事很快在小仙子们中传开。有在树林间的小仙子看到了维纳斯和阿多尼斯在一起，多嘴地告诉维纳斯说：“维纳斯。维纳斯，火神在宫殿外不吃不喝，等你回家呢。”维纳斯这才想起自己那很久不见的丈夫，不过她的内心并没有惶恐或者紧张。阿多尼斯亦知道维纳斯是火神的妻子。不过，对此他完全没有愧疚或者畏惧。偷情在天神之间，是一件平常的事。天神们并没有专一和忠诚这样的道德约束。维纳斯早已把火神在婚礼上关于忠诚的誓言抛在了脑后。小仙子看维纳斯慵懒的样子，比划着催促她说：“火神的胡子都长了这么长。如果你再不回去看看，火神就要变成石像啦。”维纳斯对小仙子的话并没有上心。当阿多尼斯再一次捧住她的脸，深深吻下的时候，维纳斯完完全全将火神忘在了一边。十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天神们有无尽的生命，对于时间并没有太大的概念。维纳斯和阿多尼斯在山林里不知疲倦地厮缠了十年，而在同时，火神在宫殿门外，等维纳斯等了十年。从最初充满希望，兴奋地期待着看到她下一秒出现，到最后，失去了所有的期待。维纳斯和阿多尼斯的事渐渐在天神们中传开。许多原本想要找火神打造兵器或者器物的神们，远远看到火神坐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样子，便识趣地避开了。小仙子们的悄悄议论自然也传入了火神的耳中——维纳斯和阿多尼斯在一起——但是火神只是默默地听着，什么也没有做。终于有一天，维纳斯想起了回宫殿去看看。那时正好是春季，阿多尼斯要去山上狩猎野熊，维纳斯没有好的装备，想起从前火神似乎为她打造过打猎的工具，于是让阿多尼斯等着她回去拿。春意盎然，维纳斯心情很好，一路上都唱着从小仙子那儿听来的歌：“哪儿去了，甜的蔷薇。哪儿去了，甜的蔷薇。一旦逝去，永难返回。我不复归，我不复归。”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生的幸运儿，从来不知愁。强说愁地唱着伤感的歌曲，用的却是愉快的语调。远远地看到坐在宫殿外阶梯上的人影，这才想起小仙子们对她说的，火神在等她的事。火神当然也看到了维纳斯。她还是如往常一样漂亮。白纱绿缎的长裙更显出了她的活泼与朝气。而火神此时，满脸的络腮胡子让他看上去沧桑了许多。但是维纳斯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她愉快地和火神打了招呼。火神定定地看着她，她绝顶美丽又绝顶无心。他的内心充斥着两道强烈的感情，因为看到她回来的兴奋和因为她毫无愧疚地离开而愤怒，这两种感情像是两条缠绕扭打在一起的巨龙，在他的心里掀起层层巨浪，可是在表面上，火神仍然保持着平静，满满的络腮胡更是帮忙遮住了的他的表情。火神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只把那只蓝宝石海豚递给维纳斯，用因为久没开口而异常沙哑的声音说：“这是我给你打造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维纳斯认真而好奇地把玩着海豚，脸上笑容绽开，仿佛春天一夜之间到来，点亮了漫长严酷的寒冬。这条海豚栩栩如生，比起真的海豚，更多了宝石的光泽。维纳斯爱不释手，激动地拉着火神，亲了他的脸。在这一个瞬间，看着维纳斯高兴的样子，火神觉得自己几乎原谅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