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缪阳不知道林糕为什么会帮助自己，他误会了他，揍了他，他却主动帮了他。虽然林糕不帮他，他也不会让尹主任真的开除自己，但他还是对林糕心存了一份感激。他本以为林糕主动帮了他，他和他的关系能有所改善。可是从教导处出来后，林糕却完全不搭理他了。在这之前，他和林糕说话，他偶尔还会回应他几句。下了晚自习，缪阳在小树林等林糕。林糕再次在这里看到他，转过身准备绕过塑胶跑道去东门。缪阳快走几步追了过来，站在他身前拦住了他。“等等，林糕。”林糕想绕过缪阳，但他伸开手臂挡住了去路，林糕不得不停了下来，他的眼神里增添了一抹不耐。缪阳真诚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昨天我没弄清事情真相就打了你。”林糕望着他弯下的腰，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像缪阳这种性格的人会这样真诚地和人道歉。不过他还是没打算理他，趁着他还没有抬起身，他朝旁边走了过去，缪阳看见他的脚步，立马抬起上身然后抓住了他的手腕。“林糕，你是不是因为我打了你的事情还在生气，那你打回来吧？”缪阳握住他的手腕就要往自己脸上打来。林糕后退了一步，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缪阳。“林糕，我知道，你肯定因为昨天我打了你的事情很讨厌我，但是有句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而且你今天还帮了我，我想和你做个朋友，你愿意吗？”林糕看着他，摇了摇头。他不愿意。“那你为什么要帮我？”难道不是因为以德报怨想和他做朋友吗？林糕终于开口说话了。“我只是不希望再被人打，今天麦成和我说，你们觉得是我告诉老师你打了我。”原来是这样。不知为何，缪阳觉得自己有一点失落。“我不会和喜欢打架的人做朋友。如果你对昨天的事情心存愧疚，对今天的事心存感激，那我请你以后把我当成空气吧。”林糕说完便走了，这一次缪阳没有拦住他，只是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目光。被人嫌弃的滋味还挺不好受的。缪阳去夜市吃了一碗他最喜欢的牛肉粉，又在街上乱逛了一圈，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半了。他拿出钥匙打开门，迎接他的是一室黑暗。这是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他自己住了一年多了。现在打开门进来，再也听不到外婆那温暖慈祥的声音了。他把书包放在了玄关柜上，脱了运动鞋，换上了拖鞋，他没有回卧室，而是直接躺在了沙发上。他刚躺上去，他的手机便响了。他有两部手机，一部是诺基亚，一部是iPhone4，iPhone4是他妈妈去年给他寄回来的。如果不是喜欢它的游戏功能，他根本不会带在身上。会打他这个号码的，也只有他妈妈了。他坐起身，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点了接听键。“小阳，还没睡吧？”“刚要睡。”苏禾有些抱歉地说道:“妈妈刚忙完，打电话打的有点晚，最近你在学校一切都还好吗？”“很好。”“成绩还好吗？没有抽烟和打架吧？”“妈。”母子俩沉默了几秒钟。“如果你想批评我就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缪阳知道陈老师肯定给他妈打了电话，不然他妈不会这么晚打电话给他关心他。苏禾叹了口气，说道:“小阳，你爸在曼城这边给你找好了学校，下个月你就过来吧？”缪阳想都没想，直接说道:“我不去，我早就说过我就在这读高中，不会去你们那里。”“小阳，你外婆已经去世了，你在水城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了，爸爸妈妈都很想你，你过来和我们住在一起不好吗？”缪阳上初三的时候，他爸妈离开水城去曼城开了一家酒店。他爸妈是想带他一起去的，但是他没有同意。他并不是不想和父母待在一起，可是外婆身体不好，她不想去陌生的城市生活，他便想留下来陪着外婆。他是外婆从小看到大的，外婆为了他离开了清闲安逸的农村生活，到市里来照顾了他很多年。他与外婆有着很深厚的感情。他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外婆去世了。可悲的是，外婆并不是因病去世，而是因为出了车祸。他一个人在医院陪着外婆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几个小时，他给他父母打了无数个电话，一个都没有打通，那天他爸妈在参加一场很重要的会议，手机都调到了静音上。他爸妈回到水城时，外婆已经不在了。临死前，外婆想再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女婿，可惜他无法帮她实现这个愿望。只能打开手机给她看了他们四个人拍的合照。外婆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小阳，别怪你爸妈，他俩工作忙。”他站在殡仪馆，外婆的遗体前，失望地望着他的父母。也是从那天起，他与他的父母有了隔阂。“妈，以后这个事儿不用再提了。早点睡吧，我挂了。”林糕回到家的时候是十点，往常这个时候他妈妈都会坐在客厅等着他回来，问他要不要再吃点东西，可今晚妈妈却不在家。她在餐桌上给他留了一张纸条:妈妈今晚加班，饭在锅里，饿了就自己热一热。对于妈妈加班的事情，林糕感到很疑惑。他妈妈新找的这份工作很少加班，即使加班也不会超过八点，而且她既然要加班，为什么会先回家给他做饭呢。应该是她下班回家做好了饭，有人突然找她，她才出去的。妈妈有手机，但是林糕没有，家里也没有安装座机，他联系不上妈妈，只能在家里等她回来。林锦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林糕坐在餐桌前正在看书。“阿糕，你怎么没睡觉啊？这么晚了，赶紧去睡觉，明天还得上课呢。”林锦换上拖鞋，扶着腰走了过来。林糕放下书，帮妈妈倒了一杯热水，把她拉到餐桌旁坐了下来，他看得出妈妈很累，他站在妈妈身后为她捶着背。“妈，发生了什么事吗？”林糕闻到了妈妈身上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肯定不是在家做饭沾上的味儿。林锦本来想瞒着林糕，但转念一想，也不能一直瞒着他，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舅妈今天去夜市的路上让一辆三轮车撞伤了腿，住院了，医生说伤的不轻，得动手术。动手术需要不少钱，当初咱们买这个房子的时候，你舅舅借了我们十万，现在他手头有点紧，夜市的活儿不能停，还得继续做，我拿不出钱来还给你舅舅，就想着去夜市帮帮你舅舅的忙。”林锦对自己哥嫂是有愧疚的，哥嫂在夜市上卖炒饭，很辛苦，挣钱也不是很多，当初她开口借钱，哥嫂毫不犹豫就把钱借给了她，现在哥嫂遇到难处，她无论如何都要帮忙。林锦咳嗽了几声，说道:“行了，事儿都告诉你了，没什么大事，等着周末你放假，我买点水果领着你去看看你舅妈。赶紧睡觉去吧。”“妈，从明天晚上开始，我替你去夜市帮舅舅的忙吧。”林糕对妈妈说道。林锦诧异地看着林糕，她当然不会同意林糕的提议。“这怎么行呢？你晚上有晚自习，怎么能去夜市帮忙呢。”“妈，晚自习我可以和班主任请假，我的成绩很好，只是不上晚自习而已，成绩不会后退很多的，白天我可以自己补上，没有客人的时候我也可以做题。您就让我去吧。”林糕知道，这一年多，妈妈因为忧虑过重，身体免疫力变得很差，经常生病。今天只是去帮了舅舅一晚上的忙，她就有点体力不支，还不断咳嗽，如果真让她去上一两个月，她的身体肯定会支撑不住的。他决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林锦知道儿子是心疼自己，她拍了拍林糕的手背，说道:“阿糕，家里的事儿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好好学习就好了。”林糕的态度很坚决。“妈，即使您不同意，明天我也会和老师请假。”“你这孩子。”林锦知道自己的儿子性格有多执拗，他决定了的事情，她根本无法改变他的想法。林糕蹲下身，握着妈妈的手，说道:“妈，我长大了，可以做一家之主了，以后由我来保护您。”“你呀。”林锦眼睛里冒着泪光，摸了摸儿子的头。陈老师一大早又把缪阳叫到了办公室。“你还有没有点学生样，给我好好站着！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缪阳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但是身体还是没有挺直。“陈老大，您又有什么指示啊？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自习您不让我在教室背书，简直是浪费我的大好时光啊。”陈老师瞅他一眼，“少给我油嘴滑舌，你别以为林糕帮了你，你之前做过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尹主任说了，为了你召开全体学生大会，浪费时间也浪费资源，他让你写好检讨书先给他过目，然后当着咱们全班同学的面进行深刻检讨，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哦。”缪阳无所谓地应了一声。“还有啊，林糕是个好学生，以后你没事少欺负人家。听到没有？”“知道啦……”缪阳拉长声音应道。“缪阳，我要是你妈，一定把你按地上好好打一顿，不信治不好你这个吊儿郎当的毛病。”陈老师气急败坏道。缪阳眨了眨眼睛，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说道:“陈老师，您确定您现在能打得过我？”“你……”“报告。”是林糕的声音，缪阳和陈老师一起看向了办公室门口。“进来吧。”陈老师对缪阳说道:“行了，你走吧，马上回去写检讨书。”缪阳和林糕擦肩而过，林糕并没有看他。缪阳站在办公室门口偷偷往里面看了几眼，他不知道林糕在和陈老师说什么，只是看到陈老师的脸突然变得很严肃，似乎在和林糕确认着什么。他到底在和陈老师说什么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