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理智告诉缪阳，他应该拒绝陈老师的饭局，马上离开水城，尽快从林糕眼前消失。可他已经无法离开了。人就是这样，没有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可以一忍再忍，可如今他已然见到了他，就会生出许多奢望来。他想再多看看他，哪怕只有一顿饭的时间。车停了，缪阳还在沉思中。吕彦喊他:“阿缪，阿缪。”“嗯？”“到了。你今天怎么了，总是魂不守舍？”原来他表现的这么明显，吕彦都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我没事。吕彦，你一会儿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好。”缪阳还没有说是帮什么忙，吕彦就一口答应了下来。陈老师带了缪阳、麦成、杨宸三年，带了林糕两年，她开口要请他们吃饭，他们谁也无法拒绝。吕彦是缪阳带来的，自然也在受邀之列。麦成的车跟在他们后面也到了饭店门口，陈老师、杨宸还有林糕都坐在他车上。麦成下了车直接就走到了缪阳跟前，他往后看了一眼林糕，又转回头小声对缪阳说道：“我真不知道他今天也会来，没人告诉我，怪我没调查清楚，害你违背了诺言。”“算了，和你没关系。”缪阳也看向了林糕，他正在与陈老师还有杨宸说话，脸上挂着礼貌的淡淡的笑容。吕彦听着他二人的对话，有些云里雾里，不过他也大体弄清楚了那个让缪阳魂不守舍的人就是不远处清新俊逸、仪表不凡的男子。和林糕还有杨宸说了会话后，陈老师说道:“我们别站在这聊了，进去吧，一边吃一边聊。”林糕和陈老师走过来了，缪阳站在原地没有动，在林糕距离他很近很近的时候，他收回了目光，无所适从地看向了别的地方。“走吧，缪阳，吕先生，咱们赶紧进去吧。”“好。”吕彦走过来一步，握了下缪阳的手，然后说道:“阿缪，走吧。”缪阳下意识就看向了林糕，不过他很快回过神，跟着吕彦一起走了进去。林糕看到了，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下，这个人叫他阿缪，握他的手，一定是他很亲密的人吧，会是他的伴侣吗？林糕发觉自己的手心有点出汗了，可是握紧却发现是冰凉的。陈老师定的是一个八人的小包间，六个人坐是绰绰有余了。包间里的装修古色古香，给人一种温馨典雅的感觉。陈老师做主陪，麦成做副陪，其他四个人陈老师让他们随意坐。于是，缪阳与吕彦坐在一块儿，林糕与杨宸坐在一块儿。缪阳与林糕就正好坐在了彼此的对面。这是这六年来，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刻了，缪阳却突然怂了，他不敢抬头看林糕，怕从他眼中再看到当年的那份厌恨。麦成给每个人都倒上了红酒，陈老师举起酒杯说道:“今天非常高兴能看到你们几个回到母校来。你们都有了出息，而且没有忘了母校，作为你们曾经的班主任，我感到骄傲和自豪。来，我敬你们一杯。”缪阳说道:“应该我们敬您才对，当时我年少不懂事，给您惹了很多麻烦，幸亏您一直没放弃我。”缪阳说这番话是非常真诚的，他曾回想过自己的高中生涯，除了林糕给他带来温暖，麦成李铭给予他关心之外，另一个一直都没有放弃他的人就是陈老师。她真正担得起恩师二字。其他人也说道:“陈老师，我们敬您。”陈老师的泪涌上了眼眶，是欣慰也是喜悦。陈老师说完话，紧接着就该麦成敬酒了，等麦成旁边的杨宸也敬完酒，便轮到了林糕。林糕与六年前并无不同，依然是惜字如金。他举起酒杯说道:“大家，好久不见。敬你们。”说的是大家，可最终目光却落到了缪阳身上。可惜缪阳不敢看他，所以并不知道林糕正在看自己。猛然间，他想起了些什么，抬起头来，对林糕说道:“你不会喝酒，少喝点。”说完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立场说这番话。林糕并没有把酒杯放下，而是淡淡说道:“六年了，我早就学会了喝酒。”这句话仿似一把刀穿透了缪阳的心脏，疼痛剧烈。是啊，六年了，他没有与他共同经历过的六年，很多事情他都不清楚也不了解了。缪阳拿起酒杯，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光了，许是喝的太急了，呛到了嗓子，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很快眼眶便红了。吕彦坐在他旁边，连忙给他倒水，把水杯放进他手里，让他赶紧喝一口，还用左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帮他缓解咳嗽。“小心点呀，喝那么急，又没人和你抢。”缪阳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出现在林糕面前已然是违背了当初的承诺，如若再让他觉得自己还对他有非分之想，岂不是会让林糕更加厌恶他。缪阳用手轻轻拍了拍吕彦的手背，对他微微笑了笑，安抚他道:“我没事。”大家都看出来了吕彦对缪阳的在乎，也看出了他二人之间的亲密。如果刚刚在门口林糕只是怀疑，那他现在便确定了，缪阳与吕彦之间不是普通的关系。他握酒杯的手有些不稳，连忙把酒杯放回了桌子上。吕彦看着大家笑了笑，说道:“阿缪上高中的时候就让人这样不省心吗？”陈老师笑了笑说道:“是让人挺不省心的。”吕彦搂着缪阳的一只手臂，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原来你以前还是问题学生呢。”他们这个样子未免也太过亲密了，根本不像是朋友或者兄弟。杨宸迟疑地问道:“吕先生，你和阿缪是那种关系吗？”“是呀。”吕彦贴近了缪阳一些，很大方地承认了。林糕的脸色刷的就白了。哪种关系？麦成稀里糊涂的，奇怪地看向缪阳，他怎么从没听缪阳说过他谈恋爱了，而且对象还是个男的。“你们会看不起男生和男生谈恋爱吗？”吕彦问道。麦成和杨宸马上摇头，生怕会伤害缪阳和吕彦的自尊心。但是在场的还有陈老师，她的思想比较传统，应该是接受不了的吧。麦成在心里责骂缪阳，干嘛选这个场合公布恋情，真是让人够尴尬的。却听陈老师非常开明地说道:“缪阳，只要你们彼此喜欢，感觉幸福就好。”缪阳握住吕彦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望着陈老师说道:“我和他彼此喜欢，感觉很幸福。”缪阳的话音未落，林糕面前的酒杯突然掉落到了地上，他想去蹲下身子去捡，杨宸急忙制止道:“一会儿服务员会来收拾，你别割伤手了。”林糕没有继续捡，而是站了起来，说道:“我店里还有事，对不起，陈老师，大家，我先走了。”如果有人仔细听，一定能够听出来林糕声音的颤抖。如果不是一直紧紧握着拳头，他的身体也会止不住颤抖。他此刻心里只有一个认知，缪阳谈恋爱了，他喜欢上别人了，他永远都无法把他找回来了，他没有机会改正当年的错误了。缪阳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顾不得许多，连忙追了上去。“林糕。”“林糕。”“林糕。”他喊了他三声，林糕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偏过头去用袖子偷偷蹭了蹭眼角，才转回身来，看着缪阳。他们站在原地，望着彼此，良久。缪阳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林糕依然对男男恋爱这么排斥，以至于饭局没结束，就要提前离开。缪阳上前一步，看着林糕，说出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对不起，我没有遵守诺言。我说过不再出现在你面前，可是我没有做到。”他追出来竟然是要和他说这个，林糕想笑，却发现根本笑不出来。林糕看着他，问道:“你和他真的在谈恋爱？”“是。”缪阳艰难地说出了这个答案。“我知道你无法接受这种感情，不过我想告诉你，我这次回来真的不是想要继续纠缠你，我找到了喜欢的人，我和他会一直在一起，我很快会离开水城，我不会烦你。”生怕林糕不信，缪阳说的非常快。“好。好。很好。”林糕终于笑了出来。他仰起头，不让缪阳看到他落下的泪。随即背转过去，步伐不稳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