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阳担心林糕会多想,飞机落地便给他打去了电话。正在胡思乱想的林糕看到来电的人是缪阳,心情突然就安定了许多。“阿糕,这边会议很紧急,我赶了早班机,所以没等你醒来就走了,你等我,开完会我就回去。”“阿缪,你以后要一直在曼城工作吧。”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早在他们确定了关系的那一刻,缪阳便做好了决定。“我会回到水城去,正好我爸也想在水城开连锁酒店。”的确缪爸很早就想回水城开酒店,但由于缪阳一直不肯回去,这个计划便暂时搁置了。“我也可以去曼城工作。”林糕说道。缪阳心中一股暖流划过,他很感动,他们彼此心里都是装着对方的,都愿意为对方让步和付出。“阿糕,这件事等过后我们坐下来好好谈。”“好,那你先去开会吧,我不打扰你了。”“嗯,我不在的时候你记得好好吃饭,我会尽快回去的。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和发消息。”“好。”缪氏酒店要承办一期大型学术会议,缪爸确实召他回来参与会议,但他回曼城的真正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个。开完会,缪阳便马上离开了公司,去见了一个人。他与那人聊了很久,脸上的忧思越来越重。“梁医生,他这种状况很严重吗?”缪阳不知道林糕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他一开始以为他只是接受不了两个男人在一起,心理上有抵触才会有那些反应。但他们在一起后的这些夜晚,他发现阿糕经常会被噩梦惊醒,把他叫醒后,他会茫然地看着他,等第二天醒来他就会忘记自己做过噩梦还醒过的事情。阿糕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算好,他的脸色总是苍白的,身上总没什么劲儿。缪阳的心太疼了,他知道,林糕不能一直这样,他应该接受治疗。他想到了大学宿舍老大给他介绍的心理医生梁医生。梁医生说道:“按照你刚刚所说的,你的这位朋友最好马上接受系统的治疗,不然的话,他噩梦惊醒的次数会越来越多,身体也会越来越差。”缪阳站起身和梁医生道别,往外走的时候,一时脱力,差点跌倒。“缪先生,你没事吧?”缪阳站稳脚步,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麦成,你有阿糕的表哥林宇的电话吗?”有些事情他不能直接问阿糕也不方便问林姨,但是缪阳想到了林糕有一个表哥,他应该会知道林糕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很巧合的是,林宇此时正好在曼城出差,晚上他们约在了一家咖啡厅见面。缪阳讲明自己要询问的事情,林宇端坐着沉默了许久。林宇搅了搅面前的咖啡,但是没有端起来喝。“缪阳,我想这件事情你应该亲自问阿糕,让他亲口告诉你。有些事情只有他自己亲口说出来,面对了,才有可能解开心结。”缪阳知道林宇说的是对的,即使他从林宇口中得知阿糕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那也无法帮助阿糕真正解开心结。他得让阿糕亲口告诉他,他要帮助他走出阴影。暗暗下定了决心,缪阳打算重金聘请梁医生跟随他回水城,然后慢慢劝服阿糕接受治疗。只是他这边还没有出发,阿糕已经打来了电话。“阿缪,我想你了。我去曼城看你好不好?”“阿糕,我马上就回去了,你很快就可以看到我了。”“我已经到了机场了。”“那你再打个车回去好不好?我明天早上就飞回去了。”“我在曼城机场。”“……”缪阳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马上去接你,你在机场大厅等我一会儿。”“你告诉我地址,我打车去找你就好。”“听话,我马上就到。”“好。”林糕乖乖听话,在机场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等缪阳。缪阳刚回到办公室,又急匆匆地走了出来,步伐很快,还稍显凌乱。“阿缪,你去哪里?”吕彦问道。“我去接阿糕。”吕彦是缪阳的大学同学,认识他六年,他从没见过缪阳对谁这么在乎过。那个叫林糕的好看的男人,是唯一的一个。赶到机场,看到乖乖坐在座位上等着他的阿糕,缪阳快步走上去抱住了他。“阿糕。”“阿缪。”“你这几天睡得好不好?”缪阳问道。“不大好,总是想起你,很晚才能睡着。”缪阳揉了揉他的手,说道:“今晚我哄你睡。”“又不是小孩子,用你哄啊。”林糕有些害羞了。“那不是有人想我想的都睡不着了吗?我必须得哄呀。”林糕的脸有些红,甩开他的手臂,走在了前面。缪阳第五次背着林糕打电话时,林糕出现在了他身后。“阿缪,你带我去见他吧。”缪阳听到他的声音,猛的转回身,手上不稳,把手机扔了出去。林糕上前一步,捡起缪阳的手机,放回他手里,平静地对他说道:“我这几天又经常做梦吗?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缪阳愕然地看着他,原来他自己是知道的。“你是不是特别讨厌这样的我?”林糕的声音很低,眼眶却红了。缪阳上前紧紧抱住了他,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我永远永远都不会讨厌你,阿糕,我爱你。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你不想去我们就不要去。”林糕伸出双臂,也搂紧了缪阳的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更有安全感。“我愿意去。我听见你打电话的内容了,你说得对,有些事不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尘封,应该正视它面对它战胜它。”要面对着陌生人说出自己心中的阴影,林糕怎么也说不出口。梁医生离开了咨询室,让林糕只说给缪阳听。刚开始说,林糕的身体便不可抑制地发抖。缪阳握紧他的手给他力量。“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忘记了那些肮脏的事情,可是没想到它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折磨着我。”林糕一字一句说着当年继父对他所做的事情,每说一句他的脸色便会更惨白一分,每说一句,他身上沁出的汗水就会多出一层,每说一句,身体的颤抖就会更强烈一些。说到最后,他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跪到了地上,不断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大声嘶吼着。缪阳跪在他面前,抱住他,想让他冷静下来,喊着:“阿糕,别说了!别再说了!梁医生!梁医生!”梁医生领着护士进来给林糕打了一针安定,让他安静地睡着了。他拍了拍缪阳的肩膀,说道:“我知道,说出对自己伤害最大的事情,对他是一种摧残,对你也是。不过,他已经在积极面对这件事了。只要积极面对,就有痊愈的可能。往后,你只要好好陪着他就好。”“谢谢你,梁医生。”缪阳和梁医生签订了复诊的时间,他抱着林糕回到了自己车里,把他安放在了后排座位上。他打开车门走进驾驶室,由于双手一直在抖,很长时间都没有打着火,他趴在方向盘上,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压抑着哭了起来。他的心太疼了,为阿糕曾经遭受的伤害而哭,为自己的懦弱不敢找他而哭,为这六年没能陪在他身边而哭。过了很长时间,他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助理打去了一个电话。“帮我调查一个人,我要马上知道他现在生活在哪个城市,做什么工作,过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