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界崩塌,被孟庭控制住的鬼怪无处安置,便被他拖着来到了灵宫,鹜羌早已等候在此。见到孟庭主神模样的那瞬间,鹜羌的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亮,像是陷在淤泥中的野兽,看见了救命的藤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找死?”孟庭瞧着鹜羌,眼神就像是看待一只待宰的羔羊。鹜羌并不在乎孟庭的敌对状态,只是不着痕迹地收起了眼中的情绪,走到孟庭面前,伸出手:“欢迎回来,夕。”“滚。”孟庭无视他的手,径直走到了古树之下,抚上树干,古树的脉络尽显:“大秋,借你的力量用一下好吗?”大秋抖动着树枝,似乎是在点头回应,而随着大秋的回应,它的灵力从树干之上的脉络流进孟庭的手心,霎时使得他的灵力大盛。翻涌的灵力鼓动着他的衣袍,发丝也在灵力中翻飞,让圣洁清冷的模样平添了几分疯魔之感。灵力提取完毕,孟庭轻拍了一下大秋垂下来的树枝:“谢谢你,我很快回来还你。”鹜羌看着孟庭拥有将别人的灵力转化为己用的能力后,才终于明白席阳存在的意义,心下恍然大悟:“所以,他的宿命其实并不是保护你。”而就在此时,孟庭召唤出弑天一跃而起,直上九重天,鹜羌只得紧随其后。九重天之上,与孟庭上次打上来时看到的景象完全不一样了,二人眼前露出了一座巍峨的雪山,天道的声音自雪山顶上传来:“孩子们,想要找到最终的答案,便登上这座山顶。”“咳咳,我可没有什么答案要找。”鹜羌一只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下,退后半步道。孟庭斜睨了他一眼,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怂货。”天道的声音再次从天际传来,这次是对着鹜羌说的:“鹜羌,你确定你找到了答案,明白你的宿命任务了吗?”鹜羌依旧不打算搭理他,毕竟自己已经把孟庭送到了这条路上,他相信孟庭会完成他的宿命任务,到那时,他就自由了。可天道的声音却再次传来,字字句句都在催促鹜羌登顶:“你不明白,你的觉醒比夕更早,但你的能力却不如他,心性也不如他坚定,你过去所犯下的罪孽,已不能让你自由。”话音一落,鹜羌面色登时一变,黑红的灵力涌起,声音森冷:“你骗我。”鹜羌浑身气息的变化,让孟庭都有些惊讶,侧身一躲避开了他的灵力后,扛上了弑天:“这就叫,鞭子不打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说罢,径直跃起,冲向山顶。刚跃至三分之一处,便见飘落的雪花突然迅疾地翻飞腾挪起来,孟庭还来不及反应,数万片雪花化成的冰棱便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试图将他逼回山下。可孟庭目光坚定,金色神莲在他的头顶绽放开来,顶着万千冰棱的碰撞继续往上攀登。似乎是感觉到孟庭即将冲破冰棱的束缚,雪花再次增加,密密麻麻的冰棱犹如利刃,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兜顶而下。金莲与冰棱碰撞,掀起一阵极强的气浪,同时炸开耀眼的白光,闪得鹜羌都抬手遮住了眼睛。白光消散后,冰棱阵也全数碎裂,孟庭顺利通过,只是左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刺眼的血痕,可他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脚下生莲,快速掠起直奔半山腰。这次自山腰处,一左一右出现两尊由雪花凝结而成的巨大雪兽,它们手持巨大的冰棱,将孟庭的去路拦得死死的。孟庭试了几次强行突破都没有用,两个雪兽的合作,可谓是毫无破绽,每一招都能极速封住他的去路,使得他陷入了鏖战。再次被逼退的孟庭,紧咬着牙关,目光来回在两尊雪兽之间打量,尽管一再被逼退,但他却没有一丝就此打住的意思。在孟庭与雪兽对峙之时,鹜羌也一眼都不曾移开目光,他在想,既然天道骗了自己,那么自己的宿命任务到底是什么。席阳的宿命任务已经明了,孟庭的宿命任务已经开始,那自己的呢?他再次看着孟庭,孟庭那副势必要登上山顶,找到答案的样子,让他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当年为了逼孟庭站到他这边,故意为华夏大地带来的磨难时,孟庭的样子……那时的孟庭将这片大地放在首位,放弃了灵魂,放弃生命,也放弃了自我。如今无常界崩塌,他觉醒后的第一件事也是拯救人间,怪不得他会成为天道选中的人。那天道又为什么要骗自己!这时,孟庭再一次被逼退,身上又多了数道血痕。“那便一同登顶吧,这次我站到你的这边。”鹜羌自言自语,随后黑红的灵力暴涨,身影快速掠起,来到了孟庭的身后,止住了孟庭下落的趋势。“我左,你右。”鹜羌说完便自顾自地冲向了左边的雪兽,孟庭也没有犹豫,快速袭向右边。鹜羌的灵力暴戾而迅猛,是独属于堕神的灵力,邪魅又妖异。孟庭的灵力圣洁却凌厉,一招一式看上去都是一幅绝美的画面。不多时,黑红的灵力与金色的灵力一齐在雪兽之间爆开,霎时山川为之震动,天地为之变色。雪山之上的天道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这也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次两片大地的主神联手,为的还是登顶寻找天道的答案。雪兽消散,孟庭和鹜羌并肩而立,对视一眼向着山顶飞起。他们没有再受到预想中的拦截,十分顺利地到达了山顶,也终于见到了提出问题的天道。此时的人间,所有的屏幕上也播放着孟庭和鹜羌此刻的画面,就连其他五界天道也用灵力直播着此时的画面。孟庭和鹜羌都从未见过天道的本体,或者说天道本就没有实体,他可以成为他想要成为的一切。此刻他化身成了一个少年,身穿湖蓝色的长衫,赤脚骑着一匹云雾化成的神鹿,脚腕处套着一个镶满云纹的铃铛。他看向二人,二人便感受到一阵极强的威压,是他们用尽全力也无法反抗的力量,压迫着他们跪倒在地,可看向二人的眼神却又充满慈爱之感:“你们一起来见我,我很开心。”孟庭哼了一声,完全不在意他是天道,也完全不在意天道可能动动手指就能捻死他:“我管你开不开心,我只在乎无常界毁了,席阳死了,你要修正的错误已经修正了,你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了吗?”“如果是现在这样,恕我不能苟同。”天道驱使着神鹿不徐不疾地走到了孟庭的面前,微俯着身子,询问道:“所以,你觉得那是错误吗?”孟庭强撑着抬起头,不惧威压直视着天道:“不,我从不觉得那是错误。”“可你违背了六界的运行秩序,背离了天道的选择,难道不是错误吗?”天道继续提问。孟庭却突然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天道的问题,半晌后他说:“那你觉得神应该做一幅挂在墙上的壁画吗?如果是这样,当初你为什么要创造神呢?”天道沉默了一下,让孟庭觉得自己的质问难住了他,正当孟庭想乘胜追击时,天道直起了身子,摇了摇头:“那你觉得北升一族便该死吗?”此话一出,将孟庭所有的话语全部堵在了喉咙之中。“所以,为神若不能秉持绝对的理智,善与恶便只在一夕之间。”天道说完又驱使着神鹿走到了鹜羌的面前,同样俯下了身子,他问:“鹜羌,你可知错?”鹜羌看着天道的眼神,就像是一只囚笼中的恶兽,只要解开他的禁锢,下一瞬便能将你撕碎。“我错了吗?我第一次试图踏出灵宫的时候你就出现了,你说让我等待,华夏大地的主神会帮助我得到想要的自由。”他的声音从怒吼逐渐变为绝望的低吟:“你说只有我和夕站到一起才可以,你说夕的命运不在你的掌控中,你说夕是一只不到绝境不会怒放的莲,所以我一步步将他逼上绝境,可最后呢?你告诉我,我错了,我得不到自由了!”“不,你错了。”天道跳下神鹿,脚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铃声,伴随着天道的说话声音,格外的安抚人心:“当你选择以插手人间事务来逼迫夕时,你就已经错了。”天道的叙述,似乎所有的道理都在他那里。孟庭却突然抬头问他:“那我们各方大地的主神又算什么,既然要保持绝对的理智,为什么要制造宿命任务?这难道不是你的私心,不是你想要达到的目的?”“当你在强调绝对的理智时,就已经出现了理智的裂缝。”天道那副时刻淡然的面容,终于被孟庭问出了一丝松动,他眉眼微垂,却没有打断孟庭的话语。“之前通过前尘往事镜看到了席阳为了复活我所做的一切,而那一切都是由你指引、推动的,这不是私心?再者,神魂分裂的我被冥王之力复活后,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冰冷的系统音,它推动着我参加节目,与席阳相遇,找回记忆,我猜也是你,因为如果我是附身到原孟庭身上的灵魂,那么前尘往事镜照出来的一定是原身体的,可是他照出来的是我的!所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手笔,你自己尚且做不到完全理智,却又要求神做到完全理智。”孟庭一字字说得真切不已:“当初人间战乱时,我并没有过多插手,唯一一次便是指引了个方向,可鹜羌插手了我华夏人间事务,不该出现的疾病,天灾人祸纷纷出现!当六界被你创造的这个畸形的秩序所束缚,万千亡灵无法往生,万千人类无法安稳度日,其他种族再无来世!你让我怎么安心做一个困在灵宫中的神!”“万物运行的秩序,应该被利用,而不是被束缚。”孟庭说到最后,已经被威压逼迫得声音发紧,可他还是强撑着说完。而鹜羌听到孟庭说完这些话,第一次将崇敬的目光投向了他。天道轻点足尖,重新回到了神鹿的背上,神情凛然:“你说得不错,或许我的偏颇从你来到这个世间的那时候就开始了。”天道不再掩饰:“所以,你们想要修改这秩序吗?想的话便从我的威压之下站起来,打败我!天道重入鸿蒙,万物秩序将因你们而改写。”说罢,施加在二人身上的威压再一次增强,像是巨大的天幕压在他们的身上,二人青筋暴起,全力反抗,可身体却被越压越低,纷纷吐出血来,鲜红的血液落在白茫茫的雪上,犹如绽开朵朵红梅。鹜羌看着这朵朵红梅,强撑着建立起了自己与罗刹海的联系,只见白茫之处罗刹海的通道建立,黑色的煞气从中涌出,冲进鹜羌的身体,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撑爆,他看向孟庭,第一次露出了平和的笑容:“这一次,我同你站到一起了。”“还有,你别忘记了席阳的能力,那人可是能将天罚化为自身灵力,罗刹海主人的灵识进入他的身体还能被压制的存在,你要利用起来。”孟庭听着鹜羌的话,又看着不断涌入他身体的煞气,便知道鹜羌要做出玉石俱焚的事情,连忙出声阻止:“鹜羌,你死了的话就再也没有自由可言了。”“不,当我化成风,化作雨后,我便真正的自由了。”鹜羌的声音逐渐变得辽远,身上的灵力暴涨,在天道的威压下重新站立了起来,双手握拳/交叉于胸前,煞气进入身体后又迅速外泄。“灵力爆体。”天道的声音没有起伏地叙述道。嘭!!!堕神之躯爆体,产生了巨大的煞气漩涡,搅乱了天道的威压,为孟庭争取到了一丝机会。他站起身子,想起了鹜羌临死前的话语,和借大秋灵力一样,将自己与其他大地主神建立起了连接,于是象征着不同大地主神的灵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没入孟庭的身体。他终于在威压之下站直了身体,衣袂翻飞,猎猎作响,可就在整个世界都以为孟庭要反击了时,他突然再次被压倒在地,整个人扑进了雪里,七窍渗血。天道的声音却轻飘飘地响起:“只是这样的话,那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