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吧台上的老式留声机播放着陌生而诡异的曲调。凌晨十二点零一分,早已打烊的小酒馆内,灯光忽然亮起。旅行者们仿佛是从天而降,忽然出现在了这里,为这个死气沉沉的夜晚,带来了新的生机。【欢迎来到新手副本:瞑泉村】面板上的淡蓝色字体在眼前依次浮现。【当前副本难度:???】【预计存活率:???】【主线任务:在第三天凌晨十二点前,逃离瞑泉村】【支线任务:未触发】当新人们还在紧张地打量周围环境的时候,已经在这个副本里循环了无数次的陈岁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不对劲。三年前,他因为一场车祸濒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面板,与此同时,略带机械化的女声在他的耳边响起。【检测到您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已为您停滞时间】在这一瞬间,陈岁可以清晰地看到车身上燃起的火光停止跳动,满脸惊惧围观的人们动作都被定格。周围安静地可怕。可身体上的疼痛,却如此清晰地提醒着他,一切都是真的。【想要活下去吗】【想要回溯时间,彻底避免这场灾祸吗】【与系统签订契约,一切的烦恼都将迎刃而解】【温馨提示:选择否,时间将会继续流逝,五秒后,车身爆炸,您将被烈火吞噬】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于是陈岁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这个选项。随即眼前闪过一阵刺眼的白光,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与系统完成绑定,并被送到了这个新手村。瞑泉村这个副本对新手非常友好,只要不作死,基本都能顺利通过。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刷主线,开支线,努力攒积分,兑换回溯时间,改变将死的命运。陈岁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与其拼死拼活,以命相搏,拿着不知道能不能改变自己命运的积分去回溯时间,倒不如就在副本里养老算了。你卷任你卷,反正我已经躺平了。新手村三天一循环,每个NPC每天都在做同样的事,说同样的话。他在这里循环了三年,送走了一批又一批新人。可这一次被重置过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整个小酒馆阴冷无比,单单是坐在这里,就感到一阵恶寒。从他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吧台后面的小厨房。厨房门口挂着的门帘是半截式的,上面布满了喷溅式的红褐色污迹,像干涸的血。酒馆老板背对着他们,在厨房里不知道在剁什么,声声催命。新人们根本不知道现在的处境,还在故作镇定地介绍自己。“所以说你们都是出的什么意外?”开口的是个烫着妈妈头的中年妇女,左臂上还别着妇女主任的红袖标。“我是我们小区两口子打架,我去调解矛盾,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推了我一把,害我一头磕在桌角上,痛死人了,回去之后我可得找他们理论理论。”妇女主任说到这里,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后,看向其他人,“你们呢?”新人中一颗锃光瓦亮的脑门冉冉升起。“家里煤气泄漏了,俺慌得不行,就——欧欧抽了根烟冷静冷静,大——啊啊意了。”光头没念过几年书,说起话来磕磕巴巴,三十出头就谢了顶,在老家当屠夫,来的时候下半身就穿了条大裤衩,上衣失踪,上半身系了条半长不长的围裙。对面穿鼻环打唇钉的杀马特小年轻笑话他,“哟,大叔还挺潮,穿了条露背装。”杀马特的肩膀上纹了个繁体的“义”字,说起话来三句不离兄弟,义气。“打群架嘛,我抄着冷兵器(小板凳)去给兄弟镇场子(坐下了),就稍微比划了两下(猜拳)!对面个个都是狠人,拿着剪刀(手比的)二话不说就朝我扑过来……”妇女主任一面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火气大,一言不合就腥风血雨,一面伸长脖子等下文。“后来呢?被人捅了?”杀马特的小手指在耳朵里炫了两圈,轻飘飘地说出下文,“然后我哮喘犯了。”杀马特把自己的哮喘视为耻辱,不愿多谈,用脚踹了踹旁边小姑娘的椅子,“喂,靓女,你呢?”小姑娘文文静静,一脸书卷气,穿着校服,推了推高度数的近视眼镜,啜泣着正要说些什么。厨房的门帘忽然被掀开,一脸横肉的酒馆老板随手拿了块抹布,擦拭着手上的新鲜血迹,笑呵呵地看向众人:“各位,时间也不早了,酒馆要打烊了,都来结一下账吧。”“结什么账单?”新人们都懵了。难道摆在他们面前的这些酒都是要收钱的?天地良心,他们的出生点就在这里。恢复意识后光顾着聊天了,一口没喝,现在却被告知要付钱?光头大哥将自己的围裙兜翻了个底朝天,“你们谁带钱了,能——嗯嗯不能借俺一点?”杀马特倒是仗义,立刻掏出了手机,对着老板比了比,“扫码支付?”酒馆老板刚才还无比和善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来,“你在开玩笑?我这里只收现金!”气氛忽然阴沉了下来,留声机里的歌谣以0.5倍速播放着。拖长的尾音和怪诞的音调,将氛围烘托到了极致。酒馆老板面色不善地将满是血迹的抹布往桌上狠狠一砸,“这么说,你们都没带钱,白吃白喝来了?”新人们见了血,被吓得不轻,再顺着那半截门帘看向厨房。满地都是血……地上散乱地堆着一些部位不明的肉块,腿就更软了。灯光开始闪烁,厨房地面上的血光忽然像是有了生命,向外流淌而来,向着四周逐渐扩散,甚至蔓延到了四周的墙壁和霉变的吊顶上。地面开始震颤,那浓重的血色眼看着就要覆盖所有人。关键时刻,吧台的角落,传来了一个懒散的声音。“两天后就是祭祀日了吧。”酒馆老板脸上的横肉跳动了两下,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看向那个方向。“祭祀日一定很忙。”那声音不紧不慢,像是在跟老熟人闲话家常。“我们可以留下来帮你做点儿什么抵债,你觉得怎么样?”那人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解除危机。刚才笼罩在整个小酒馆里的可怕阴影瞬间消失。酒馆老板微胖的身躯依然横在他们面前,脸上的表情无缝衔接般地切换成敦厚又真诚的笑脸。“行。我现在就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我儿子在外面玩捉迷藏,到现在都没回家,你们帮我找找他。”与此同时,所有人的面板上都弹出了一个对话框。【支线任务已触发:捉迷藏的小男孩】【午夜在黑暗中游**的小男孩,是谁在和他捉迷藏?找到迷失的小男孩并带他回家】【任务倒计时:240分钟】触发支线后,那个恐怖的酒馆老板再次笑呵呵地回到了后厨剁肉。新人们暂时松了口气。信奉了一辈子无神论的居委大妈第一次破了音,“刚才……那是什么?”“反正——嗯嗯,不是人。”光头屠夫环抱着自己肌肉遒劲的两条手臂,缩成一团。反倒是两个年轻人比较淡定。“刚才是谁在说话?”“他吧……”穿校服的小姑娘指了指吧台的方向,众人齐齐朝那处看了过去。吧台的内侧和外侧,有两个青年,一站一坐。站着的那位身形挺拔,五官精致,将白衬衫的袖口卷到了手肘的位置后,十分自然地给坐着的那位倒了杯水,脸上始终洋溢着与氛围格格不入的灿烂笑容。“晚上好。”即便是问候1095次,也依然被无视。坐在吧台外侧的这位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帽檐的角度压地很低,对方跟他打招呼,他始终没有回应,看上去有些孤傲。从侧影里隐约能描摹出笔挺的鼻梁和略显单薄的嘴唇。古道热肠看似和他沾不上边,可刚才确实是他帮大家解除了危机。“你今天怎么不问我想吃点什么?NPC的固定台词不说了?”坐着的这位发话了,语气不善。“今天想吃点什么?”“蛋炒饭。”“今天没有蛋炒饭,你也看到了,厨房……真是一团糟呢。”穿白衬衫的青年说到这里,顿了顿,在句末加上了对方的名字,“陈岁。”见对方依然沉默,显然对他有所不满,站着的这位将双手撑在吧台上,身体微微前倾,话语里带着戏谑的意味,继续解释。“行吧,我摊牌了,我不是NPC,不装了,之前都是逗你玩的。”“逗三年?每天都跟我说同一句话,在我面前做同一件事?你有病?”围观的几位新人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位前辈已经在新手村里循环了三年,愣是没出村。其中一位并不知道另一位的存在,一直把他当成NPC,直到今天才看破。“骂完了,解气了?你也知道,这破地方每隔三天就要循环一次,我总得找些乐趣!”穿白衬衫的青年厚着脸皮,伸出一只手,语气略显轻佻,“重新认识一下,陆鸣潮。”陈岁绕开了他,直接出了门。陆鸣潮翠绿的眸一下子黯淡下来,随后他听到那个穿校服的女学生问出了关键。“那这次为什么不装了?”陆鸣潮对着众人笑了笑,“命都快没有了,还装什么?”作者有话要说:小伙伴们点个预收呀,《魍魉快递,送命必达!(无限)》,作者专栏可见。恐怖小说家沈笠莫名其妙地成了魍魉快递公司员工,公司规定每周至少派件一次,否则会被抹杀。别人到了派件日瑟瑟发抖,唯独沈笠——说到派件没人比我更快!老板,求你让我加班!在快递公司被迫上班的日子,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灵感来源。纸扎花园13栋404,房门打开,遍地惊悚。沈笠:这位客户,如果你想把自己塞进快递盒打包寄出,我建议你再切小块一点!替死鬼河畔,一双双苍白的手臂伸出水面。沈笠:是你们的快递吗?一个个瞎起哄。王翠花在吗,在的话麻烦对我比个爱心!盘山公墓,蒙着黑纱的寡妇坐在满是吊死鬼的树下啼哭。沈笠反手掏出笔记本电脑:虽然我只是个送快递的,但是——请说出你的故事。----魍魉快递公司员工沈笠的工作证上,经常被涂涂改改。当他在巴掌大小的空白处落笔的那一刻,书写的一切都会成真,除了——那该死的无法更改的路痴特质。沈笠在工作证上写【我不是路痴!!!】写完三秒字迹消失,他还是路痴。这多影响工作效率啊,于是他再次提笔,在工作证上写【我捡到一个不需要充电且用不坏的神奇导航仪】然后他就捡到了魍魉快递的幕后boss,所有副本路线都是他设计的,人称——活体导航。沈笠:不需要充电还用不坏,随时随地给我指路,没毛病,就是有点粘人?-当他屹立在他身后展露面貌的那一刻,无数妖魔鬼怪都为之臣服。我能替你抚平荆棘,也能为你开山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