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激烈的那阵枪声终于淡下去, 傅星徽始终没回答纪朗。大概是发现一通乱打好像也没什么威慑力,外头碰面的两个小队终于暂时休战,隔着几米远谨慎地交谈起来。“通讯仪碎片是不是在你们那儿?”高阮问顾亦悠。顾亦悠说:“不在, 我们刚进来你们就来了,还没来得及搜。”“不对吧,”路朔在一边给高阮帮腔,“一楼一看就被翻过。”“二楼也被翻过,”薛寒从楼上下来, “只有三楼还没有。”“是有人在我们之前来了,把一楼和二楼都找了一遍?”高阮推测道。“应该是,他们要么是已经找到了离开了,要么是我们的搜寻打断了他们找东西。”“那怎么说?”“不管怎么样, 我们先找找看,”薛寒提议道,“不如我们君子约定一下,我和亦悠从上往下搜, 你和路朔从下往上搜,谁先搜到就是谁的,另一方也不能抢。”“一楼二楼都被搜过, 只有三楼是没搜过的,要是碎片在一二楼, 估计早就被人拿走了,但在三楼就不一样了, ”高阮敏锐道,“我们要先搜三楼。”眼见心思被高阮猜破, 薛寒和顾亦悠只好妥协道:“那我们都去搜三楼。”四人好不容易达成共识一起上了楼, 听到楼梯传来的声响, 傅星徽松了一口气,微偏头对身后的人道:“我们估计是没机会拿到碎片了,趁他们在楼上,先出去吧。”“哥。”纪朗忽然拉了他一下,往他手心里塞了件东西。傅星徽一愣,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他们找了半天的通讯仪碎片。“你什么时候找到的?”“刚刚我等你回答我的时候,在柜子里摸到的,塞在一堆衣服里。”傅星徽:“……”他没理会纪朗的不依不饶,压低声音道:“先出去。”纪朗跟着他从柜子里爬出来,粗略地理了理衣服,一边往下走一边小声嘀咕:“所以到底是不是?”傅星徽被他一本正经追问的态度给惊到了,纪朗这理直气壮的样子,不像是纪朗画了他,倒像是他画了纪朗。他忍不住道:“纪朗,你还记得那是幅什么画儿吗,你哪儿来这么足的底气一遍又一遍问我?”纪朗接得挺快:“你给的。”傅星徽:“?”他正想说点什么,纪朗突然从身后抱着他往旁边一躲,他下意识噤声,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路朔的声音:“别动!举起手来!”饶是纪朗带着他躲得很快,可一闪而过的影子还是被守在门口的路朔看见了。他举着枪,闲闲地走出来,“高阮姐料事如神,你们果然没走。”刚才在二楼商量完,高阮又偷偷把他拉到一边,告诉他自己怀疑第一波进来的人还没走,而且很有可能已经拿到碎片了。她借着以防又有新队伍来打扰他们为由,让路朔带着枪去了一楼守门,她自己则在三楼和顾亦悠他们继续找碎片。“通讯仪碎片是不是在你们那儿?”路朔问。“真没有,路朔哥,”纪朗说,“我们刚搜到二楼,你们就来了,我们手里没武器,躲都来不及,这会儿也是想趁你们都去搜东西了赶紧走,也不跟你们抢了。”“你说没有就没有?”“不信你来搜我嘛。”纪朗说。除了武器,游戏中的物资和通讯仪碎片等都被做成了卡片的样子,他们身上的口袋只有那么多,不可能藏得住,路朔往前走了一步,“行,我先搜队长。”看见纪朗一副慌了神的样子,路朔得意道:“我就知道你话那么多是在吸引我注意力呢,东西肯定在队长身上。”他说着就绕过纪朗,把狙击枪架在腋下,手贴着傅星徽的腰开始摸卡片,从战术马甲上一个一个口袋翻过去,刚摸到张张硬硬的东西,还没来及惊喜,他的脑后突然一凉。头盔底下靠近脖颈的皮肉被什么东西抵着,像是冰冷的枪管。“路朔哥,你要是拿出来……”纪朗在他背后威胁道,“我就开枪了。”“你不是说你们没枪吗!”路朔气道。“不好意思,刚路上捡了把手.枪,刚藏口袋里了。”纪朗又抵深了些。傅星徽看着他拿着根不知道哪儿来的铁棒吓唬人,一脸不忍直视。他强忍着笑意,带着路朔插进他口袋的手,把那一沓物资卡拿出来,在他眼前过了一遍,“看清楚了?真的没找到通讯仪碎片。”“路朔,一会儿亦悠她们下来了,三把狙击枪,我们肯定打不过,我们不想在这儿跟你拖延时间,”他提议道,“我们不动你,你也别动我们,把枪丢到一边,让我们走吧。”“那要是我把枪丢了,你们对我开枪或者抢我的枪怎么办?”“我们要是真想抢,现在就抢了。”傅星徽说,“刚开局,我们武器和物资都有,暂时还不需要抢。”“物资分我一半。”路朔说。他心里清楚,傅星徽和纪朗要是真想开枪打他,刚刚就打了,之所以在犹豫,是因为节目刚开始,以傅星徽的作风,不会上来就把他淘汰,让他毫无游戏体验和镜头。但一上来就被拿枪抵着头也实在不算什么有效镜头。傅星徽他们开局到现在一共捡了六个物资,加上开局的四个,减去刚过了一小时消耗的两个,总共还剩八个。他闻言拿了一半塞进路朔口袋里,路朔也讲信用,把枪往远处一丢,傅星徽和纪朗当即抽身,飞快往高塔外跑去。紧张了半天的路朔听到脚步声渐远,终于松了口气,他转身看了他们一眼,却发现发现纪朗手里拿着的根本不是枪,而是一根铁棍。“卧——”他想着自己耳朵上挂着的收音器,硬生生在镜头面前咽回了口癖。他小跑几步一把抓起刚被丢到一边的枪,边追上去边喊:“纪朗你完了!”傅星徽和纪朗头都没回一阵狂奔,因为捡枪折腾了半天的路朔没多久就被他们彻底甩在了后面,连他俩的跟拍PD都跟丢了。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总算是彻底远离了高塔。两人瘫在树下的大石头上回血,正午时分,刺眼的阳光透着层层叠叠的叶子照进来,抬头看过去,显得叶片格外翠绿。傅星徽看着纪朗举着手,在阳光下欣赏着熠熠生辉的通讯仪碎片,喘着气夸道:“你这演技可以啊!”“你不是也配合得挺好?”纪朗说着把那根铁棒塞进口袋里,“咱俩黄金搭档。”“你还留着那东西干什么?”傅星徽问。“万一等下遇到路朔,还能再骗一次呢。”傅星徽笑了一声,“路朔招你惹你了?”纪朗撑着手从石头上坐起来,跟着笑了笑,一双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很亮,“估计PD跟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我们,我们先继续去找物资?”刚刚情况危急,他们也顾不得和路朔讨价还价,这会儿手里只剩四个物资,马上又到整点了,又要扣除两个,他们一瞬间从物资大户变成了穷光蛋。“行。”傅星徽正要起身,纪朗忽然把手伸到了他面前,“我拉你起来。”傅星徽犹豫片刻,纪朗直接牵着他的手把人从石头上拉了起来。指尖的温度一触即分,起得太快,傅星徽的头有些晕。他闭了闭眼,身边纪朗敏锐地把手指搭上了他的太阳穴,帮他揉起来。揉到一半,他忽然问:“知道为什么我说底气是你给的吗?”“嗯?”傅星徽一下没反应过来。纪朗腾出一只手关掉麦克风,伸手搭在了傅星徽的耳朵上。耳尖一热,傅星徽才发现纪朗把他的收音器也关了。“老实说,那天我发现书柜被动过之后,心里其实很慌,瞒了那么久的秘密突然被揭开,我一宿都没睡。”意识到纪朗是在说那天的事,傅星徽的目光顿了顿。纪朗似是全然未觉,继续道:“我想象了一万种你可能的反应,退出节目、拉黑我、或者就算继续录节目也是貌合神离,或者干脆不理我,和我保持特别远的距离。”“可你都没有。”纪朗说,“就算是在没有镜头的地方,你还是对我很好。”“你跟我说过两遍的,如果不喜欢的人跟你告白,你就会疏远。”他复述着傅星徽曾经的话。“我逻辑学不算太好,不过大学期末也考了九十几分,应该勉强够用,”纪朗说,“哥,你在看到那副画之后还继续跟我一起录节目,纵容我离你这么近,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其实有点喜欢我。”傅星徽因为他的强盗逻辑学怔愣了片刻,正想反驳时,纪朗打断他的话道:“不用急着否认,我不想听。”“纪朗,这不一样……”“我把麦克风打开了。”纪朗敲了敲自己的耳麦,“哥,你要是继续说,会被节目组录下来的。”十几岁的时候纪朗不想从他这里听到不想听的话,说挂电话就挂电话,现在纪朗不想听,就拿开收音器威胁他。傅星徽对这种流氓行径无话可说,他深吸一口气,横了纪朗一眼,后者脸上挂着笑,一副我就知道你拿我没办法的欠抽样子。傅星徽拨了拨被汗水染湿的额间碎发,重新戴上头盔,无奈道:“别闹了,走吧。”纪朗观察着他神色,忽然伸手按上他蹙起的眉心。“哥,我发现你对别人就不会有这样的表情,”他若有所思道,“感觉你喜欢我的证据又多了一条。”纪朗的指尖温热,贴在皮肤上,惹出了一点微麻的痒意。傅星徽侧过头,躲开纪朗的手,提醒道:“你麦不是开着吗?”“刚骗你的。”纪朗松开手,按了按耳麦开关,眼睛弯弯的。“现在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