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下雨声。啪嗒、啪嗒, 落在高处的窗台上。距离再远些,能听到濛濛的风声。阴晴反复了一天,终于在这个时候有了结果。时舒站起来背好书包, 不想理几步外的梁径, 转身朝外走去。这回换梁径拉他,叫他名字:“时舒。”音调很低, 低到能被遥远的风声淹没。时舒很想学梁径一把甩开的潇洒, 但是他力气没有梁径大,甩了下手,反倒让梁径握得更紧了。时舒很气,低头瞪着梁径握住自己的手,另一只手上去扒拉。梁径就把他两只手都握住。时舒:“......”天彻底暗下来。锁门的大爷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来。估计是下雨耽搁了。啪嗒啪嗒的雨滴声渐渐急促, 初夏第一波阵雨来得周折, 这会气势汹汹。没开灯, 更衣室里唯一的光线来源就是上方的窗口,暮色早就被淋湿, 室内室外都十分黯淡。注视他的眸光沉沉的, 同周遭光线一样晦暗不清。梁径的神色也变得和前一刻不一样, 那种状似无关紧要的、压抑的怒气被一种极力想要确认的冲动取代。他想去确认时舒话里的真实性,但像是知道自己开口就会失控,于是极力克制, 就连胸膛都被按捺着很缓慢地起伏。时舒也很生气,一双眼却极亮, 好像只要梁径再不讲道理, 他就拍拍屁股走人, 爱谁谁。事情变了性质。梁径闭眼, 努力使自己声调平稳:“时舒,对不起,我态度不好,你不要生气了——”顿了顿,他睁开眼,盯紧气呼呼的时舒:“以后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最后这句话不像是道歉,倒像是警告。时舒瞪大眼,脑子里一下炸了,他恨不得上脚去踹他!什么叫“以后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他在开玩笑吗!明明惹自己生气的是他,但是听梁径的语气,好像最后总是自己在不讲道理。时舒用了更大的力气去扒拉,一边很硬气地反驳:“我、没、有、开玩——啊!”书包落地,很快没了声音。时舒根本不知自己是怎么被移动到里面的,闭眼睁眼的几秒功夫,他就已经被梁径摁在湿漉漉的墙壁上,肩胛骨受力不轻,时舒痛得皱眉。淋浴室里潮湿昏暗,比外面更暗,他甚至看不清梁径表情。不知道是谁的喘息,时舒觉得是自己的,但是落在他耳边的喘息声又分外清晰。梁径在脱他的T恤。“你干嘛——梁径!你发什么疯——”梁径完全没按常理出牌。时舒以为梁径要跟他干架——虽然从没干过,但保不齐呢?他都准备好踹人了,小腿已经蓄力——这会突然被兜头脱了衣服,他有几秒是愣住的。时舒低头看看自己,又去看阴沉至极的梁径,又气又莫名其妙。脑子没转过弯,上脚踹的动作先大脑一步——但梁径动作比他还快,屈膝分开时舒兔子似的乱蹬的腿,一只手将人牢牢锁在身前。瞬间动弹不得。时舒气喘吁吁,看清形势后,两手连带两脚开始一个劲地发力,嘴上更是放狠话:“你完蛋了!梁径!你完蛋了!绝交!绝交!听见没有!我要跟你绝交!”梁径像是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他低着头,很重地呼吸,额头抵着时舒肩膀,往下不知道在看什么。小腹上什么都没有。刺眼的红印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消退了,肌肤干净白皙,因为动作剧烈,能看到汗液洇出来的颜色,鲜红湿润。好几分钟的单方面搏斗,时舒全身是汗。梁径还是沉默,但是他没有松懈对时舒的掌控,任何可能的挣脱都被他毫不留情地切断,反应到最后成了下意识。力气很快被消耗,时舒说话声慢了许多,挣扎幅度也小了。突然,脚下一个**,要不是梁径扶着,他就脱力跪下了。梁径见他没力气了,松手抱住他。一方压制,一方挣脱,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到最后,时舒歪头靠在梁径肩上,有气无力:“梁径,你不要发疯了......我要回家吃饭,我好饿。我真的饿死了......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就真跟你绝交了啊......听到没有啊......梁径......”说完全身都往梁径身上靠,他是一点力气没有了。这个时候的梁径,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依旧沉默,时舒压根琢磨不透。时舒咽了咽嗓子,说了太多话,有点口渴。梁径不知道在想什么。时舒能感觉他掌心的热度,他握着自己的腰,另一只手贴着自己的脊背,动作很慢地摩挲。好像回到小时候。他因为时其峰和舒茗闹离婚哭到浑身脱力。梁径就是这么让他靠着,不说话,擦擦他的眼泪,拍拍他的头,或者摸摸他的后颈,就这么无声地安慰他。这个时候好像也是,但也有那么一点不一样。梁径在很细致地抚摸他,从腰腹上的肌肤,绕到后脊骨上一寸寸的骨节,还有肩颈的弧度,都被他摸过。他搂着时舒,任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一点点地、带着十足的占.有.欲,去触碰他。只是时舒累得瞌睡,没能仔细感受。就像个毛巾,之前浑身绞在一起,弄得筋疲力尽,这个时候松懈下来,只想敞开躺着,一点都不想动了。安静下来能听到越来越大的风雨声。场馆里好像漏风,呜呜的风声四窜。前面窗口不再是啪嗒啪嗒的雨滴敲打,这个时候变成了倾灌的雨水,汹涌澎湃。气温似乎低了那么些,热气被雨水冲散,有丝丝缕缕的潮湿的风从背后吹来。时舒忍不住往梁径怀里缩脖子。梁径的手贴着他脊背,指腹干燥,带着点力度摩挲,但是很快,他松开了手,给时舒穿上T恤。时舒看着梁径不作声地做这些,背上还有梁径指腹残留的触感。他实在搞不懂,刚想说什么,肚子忽然咕咕叫了一声。时舒愁眉苦脸,却听耳边传来梁径很轻的一声笑,他又把他抱住了。这声笑意十分温柔,与之前那个阴沉粗暴的梁径截然相反,反差大到时舒抬了抬头,有点警惕。“梁径......”时舒小声嘟囔:“你是不是有病啊......”梁径伸手拍了拍时舒后背,好像在哄他,让他不要害怕。时舒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他推开梁径,看到面前这张俊朗面容上的温柔笑意,恍惚间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还笑......”时舒气得吐血:“你是不是有病啊?梁径,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不会跟你绝交!你完蛋了,我告诉你,你完蛋了——”“嗯。”梁径又很快笑了声,然后在时舒愣住的当口,微微侧头去亲他的嘴唇。动作太自然,自然到,他们之间好像就应该这样。微张的嘴唇被轻松撬开,梁径的舌尖探了进来。距离上一次触碰已经是好几天前,那时是冲动的,没有防备的。而这时,没有冲动、防备也一直存在,但轻而易举地,这个吻就发生了。似乎这个时候也应该有个亲吻。时舒脑袋霎时空白。梁径的亲吻不是那么娴熟,他的舌尖只在时舒上颚擦过,然后稍稍后退,去吮吸时舒的唇瓣。他动作太温柔,将喜爱和珍视一点点描摹在这个亲吻里,纵然时舒脑子没反应过来,也快被他怎么都亲不够的含吮弄得脸红。“下次不要对着别人撩衣服,也不要让别人碰你,时舒......”“任何地方都不可以。”语气太过平淡,好像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时舒睁开眼,他的脸滚烫,甚至身上都有些热。不是气温带来的,是梁径给他的。他看着梁径,忽然之间发现自己不认识他了。眉眼是熟悉的,鼻梁也是熟悉的,注视自己的瞳仁是无数次对视过的,但这个时候,全都不认识了。时舒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梁径的舌尖又一次探了进来。这一次不再是几秒前的浅尝辄止。梁径一手抚摸他的颈侧,一手按着他的后脑贴近自己,很用力地去亲吻。时舒呆在原地,手脚都忘了,几乎予取予求。好几秒,唇齿间的有黏腻的水声,温热**顺着彼此的唇角淌下。时舒呼吸开始滞涩,但是梁径没有放过他,他稍稍直起上身,以一种更强势的姿态去压制他,去占.有他。不知道过去多久,梁径松开他,见时舒呆呆的,指腹描了描他的嘴唇:“怎么了?”时舒移开脸:“你好奇怪......”梁径低头又去亲了下他:“我不奇怪。”时舒没办法,只能往后靠了靠:“都说不可以亲的。”梁径:“为什么。”如果这个时候时舒抬头,就能看到梁径眼底掀起的短暂波澜。时舒叹气:“就是不可以......”梁径的手一直停留在时舒身上,好像碰不够似的,闻言指腹摸了摸时舒脸颊:“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可以慢慢来,可是我控制不住,时舒。这件事太难了。而且......我也不想控制了。”时舒抬头。梁径笑了下,视线停留在他的嘴唇:“我还想亲你,但是你估计要嫌我烦了。”“这几天你不理我,我晚上做梦都是你。你知道我早上起来都做了什么吗?”时舒脸越来越红:“别说了......”梁径看他的目光毫无遮掩,青涩的欲望、直白的喜爱、全部都暴露出来了。“或许我可以再等等,等你开窍,或者,等你也喜欢上我......”梁径摸了摸时舒简直快要烧起来的脸颊:“但是我等不及了。”“我在你这里根本隐藏不了。”“你看我的时候我想亲你,你不看我的时候我想碰你。你和别人站在一起我会吃醋,你还记得球赛那会你和何烁在一起做什么了吗?”一时之间,时舒都没想起来,他摇了摇头。梁径:“他摸了你,在你身上留下印子。”他是笑着说这句话的,但是神情极其冷酷,眼底的阴沉再次浮现。时舒下意识:“我不记得了......”梁径哄他:“我刚刚检查了,没有印子了,只是下次不要这样了。我控制不住,时舒,关于你的任何事我都控制不住。”时舒讷讷:“那怎么办......”梁径笑:“随你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