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雨山里的雾就多了起来。两个人撑着伞坐在石阶上。梁径仔细检查了时舒的脚踝, 发现擦了点青苔泥,踝骨突出的部位红了一点,好在皮没破。时舒低头看着梁径用纸巾给自己擦了擦后脚踝, 然后让他穿上袜子和鞋。时舒点点头, 一边套袜子,一边还伸手拨了拨石阶两旁湿漉漉的草堆, 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今天和昨天一样, 穿了一条未及膝的短裤,坐下来的时候裤边移到大腿,偶尔有凉凉的雨丝斜打进来,沾上白皙干净的皮肤,慢慢就透出一点带着冷意的粉晕。山上气候多变,这个时候气温急剧下降。没一会, 时舒的膝盖连着小腿肚就冻得有些红。但他本人看上去并没有被冷到, 坐着一个劲发愣。“在想什么?”梁径靠近时舒, 视线落在时舒弧度小巧的小腿肚,伸手用掌心捂住。时舒感受到梁径掌心的温度, 抬头看梁径。他的眼睛笑起来像狐狸, 年纪小的时候软乎乎的, 格外讨人喜欢。长大了,眼尾上扬的线条更清晰,一双眸子清澈透亮, 一眨不眨的时候,分外勾人。加上眼角圆润, 就带上点无辜的感觉, 更加让人不知如何是好。特别是在**, 哭起来尤其。这一点梁径很清楚。所以每当时舒这么看他, 他就会想去亲他。梁径永远拿这样的注视没办法。无论现在还是以后。时舒被他亲得往后退,背手撑在潮湿的石壁上,嘴里呜咽:“有人呐......”梁径捧着他的脸,稍稍离开几许,不是很受得了时舒这样的语气和表情,哑声哄:“没人。”说完,他贴得更近,嘴唇在时舒耳边和颈间流连。过了会,他捂住时舒小腿的手干脆把时舒的小腿搬到了自己腿上,嘴上很不要脸地说:“冷不冷?给你捂捂好不好......嗯?”时舒觉得此人无耻至极,他想骂人,但张嘴就被吃掉了。他们躲在伞下偷偷摸摸。四野寂静,每一滴落在伞面上的雨珠都很清楚,淅淅沥沥,盈盈悦耳。不知下到什么时候的雨。过了会,显云寺的钟声似乎被雨水洇湿了,传到半山腰,听着比往日闷了些许。雾气潮湿,时舒闭眼再睁眼,眼底也好像蒙了层水意,眼睫落下,有点不开心的样子。梁径好笑,伸手去捉时舒一直背在身后的手腕,贴唇低声:“怎么了?”他一副堪堪餍足的模样,时舒气得用另一只手推梁径脑门,嗓子口潮乎乎的,说出来话的气势足,但因为被亲久了,听来就是另一种感受,活像撒娇。“怎么了!怎么了!他们知道我们谈恋爱!你就不想想怎么知道的?!”时舒一副炸毛猫的模样,可是淋了雨,再炸的毛都软塌塌的。梁径瞧着他笑,鼻尖碰了碰时舒的鼻子:“这个重要吗?”时舒瞪大眼:“你是不是有病啊......”梁径闭了闭眼,继续挨近时舒,低声:“时舒,这种事迟早的。可能之前我没控制好,被他们发现了。”时舒无语,望着头顶明媚的小黄伞:“那你什么时候会控制好啊......”梁径诚恳道:“其实不存在这个时候。”时舒梗住,几秒后骂他:“......你有病。”梁径:“嗯。没错。”他语气还是带笑,听着就很吊儿郎当。时舒气得揪了两下他头发,一时口不择言:“不跟你谈了!”话音还未落下,时舒明显感觉梁径的气息变了。先前那种轻飘飘逗弄人的亲昵姿态消失不见。梁径依旧环抱着他,一只手还握着他的手腕,但他的语气陡然阴沉:“再说一遍。”时舒不说话,他想把手抽出来,但是他一动,梁径就握得更紧。“松手......”时舒垂眼,转移话题:“我们上去......”梁径没有松手,他盯着时舒被亲得粉粉润润的嘴唇,冷声:“再说一遍。”他们好像又回到五月末阴雨绵绵的初夏。在那个体育馆里,留下了梁径无法控制的嫉妒和占.有欲,还有时舒天真的想当然。时舒最吃不得这种脾气,立马犟起来,抬眼瞪着面无表情的梁径:“说就说!我不怕你!不跟你谈了!不跟你谈了!不跟你谈了——啊!”他被梁径一把托了起来,毫不费力,时舒惊得脑袋都空白了几秒,他甚至怀疑梁径要揍他。两个人面对面。气息混乱。梁径从始至终毫无表情,面对气呼呼的时舒,眉毛都没动一下,他甚至在垂眸思索几秒后还面带了一丝微笑,半晌弯起嘴角道:“时舒,以前没和你说过,我现在说。”时舒根本不怕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亮极了。即使这个时候换成别的任何人,都会被梁径骨子里流露的阴狠震慑到。时舒抬了抬下巴,很不在意的语气:“说啊。反正刚才是你要我再说一遍的。”他趾高气昂,完全不明白回去之后会被怎么样。梁径淡淡笑了下,他一手给时舒打着伞,一手握住时舒下巴,语气平静:“分手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透明雨丝落在他漆黑如墨的眼睫上,瞳仁深得吓人,好像下秒就要把面前这个让人恼恨的家伙剥皮拆骨、一口吞了。时舒看着他,底气从来不缺,但迫于梁径的威势,他还是极其敷衍地回了个“哦”。顿了顿,不服气似的,补充了一句:“那也是你说的而已。”梁径看着他,不再说话。之后一段路两个人走得沉默无声。时舒不想理梁径,他觉得梁径表面看上去好说话,彬彬有礼的样子,其实一点都不好说话,骨子里极其冷漠、自私、独断。小时候被梁径连哄带骗,牢牢抓在手心。现在他长大了,梁径休想欺负他。——还“再说一遍”!他谁啊他!真把自己当时其峰了!切!时其峰现在都不会这么恐吓他了!时舒气得脑子里飞速旋转,已经想好回去怎么暴揍梁径了。大体来说分为三步。第一步把人手捆住,省得又来摁自己。第二步把人腿压住,以前都是被梁径用膝盖压,下半身动都动不了,这次一定要抢占先机。最后一步......时舒眯眼,深思熟虑,先上下其手揍一顿不过分吧。梁径余光观察时舒的表情,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主意。初中那阵,他们总打架,手脚上几个来回,简直家常便饭。他嫌时舒烦,时舒也嫌他烦。又时候闹过火了,把人弄哭,梁径还得堵着气先给人道歉。那三年,好的时候是真好,不好的时候,完全就是水深火热。所以时舒脸上再次出现这样令人熟悉的表情,梁径丝毫不意外。只不过他现在不会真跟.□□.手拳脚来回了。道理讲不通,还耍赖,不是没有办法治。时舒的三步法确实得到了实施。不过主动方不是他,是梁径。他被摁在三楼人迹罕至的会客室里,最里面的小书房套件,最后一架书柜后面的墙壁上。梁径进门就脱光了他,让他根本没地跑,也不敢跑。掌心摁着时舒薄薄的小腹,拉下拉链就抵着人操。胯骨狠狠撞着他倔得不行的屁股,毫不留情。时舒吓得浑身发抖,踮着脚叫都不敢叫,咬着嘴唇哭得一塌糊涂。雨势小了很多。庄严肃穆的显云寺很快出现站在视野尽头。殿前香火袅袅,山间云雾缭绕。空气里的味道重重叠叠。焚香的干燥与辛辣混合着潮湿清冷的雨水,层次分明。距离越近,鼻尖好像还能嗅到香灰堆积的古朴香炉里,余烬弥漫出的一丝丝檀木沉香。原曦闻京和方安虞在显云寺山门前的台阶上等他俩。他们撑着一把伞,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大老远,时舒看到,一个箭步冲上去钻进他们伞下。闻京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样子,来回看着缩原曦边上冷冰冰的时舒和几步开外容色阴沉的梁径。“那个......”闻京唯唯诺诺,并不知道说什么。原曦瞧出一丝异样,拿过闻京手里的伞,对闻京说:“你和梁径一起撑吧。”闻京扭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原曦,不明白为什么她三十七度的嘴里能说出如此令人胆寒的话。但是原曦看上去并没有开玩笑。而导致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低着头,一声不吭。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像极了小时候不管不顾的样子。迫不得已,闻京跨出一步,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立在凄风苦雨里,看上去十分无助且弱小。闻京一被踢出,时舒立马拉着原曦和方安虞往寺里跑,动作格外敏捷。几秒,三个人影通通没了。闻京:“......”“那个......”闻京觉得自己从没这么难过,他转回头,张了张嘴,半晌,假笑两声,局促地问依旧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梁径,小心翼翼:“那我进来了?”梁径点点头,沉默地将伞给他让出一部分。闻京并拢手脚很有分寸地挪了进去。然后,两个人并肩朝显云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