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没找到说好的那个家伙, 梁径坐着一个人吃完了冰激凌,然后躺了下来。他喝了不少酒。饭桌上梁圹那张嘴脸让他有些反胃。如果不是闻康在一旁周旋,梁径自觉还没修炼到可以面不改色地同他交谈。干燥的青草气息弥漫在鼻尖, 风带着草叶很轻地擦过手掌。四周射来的白色照明灯对他这样一个喝多了酒的人来说, 还是有些刺眼。梁径抬起手肘,盖住眼睛。这段时间, 他越来越不明白爷爷或者爸爸的一些决定。在他眼里, 整个梁家早就分崩离析。他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努力去维持那一点虚伪的温情。即使梁培梁圹间接造成自己儿子的昏迷,爷爷还是没有对两兄弟采取什么过分严厉的惩罚。也正是这样,安溪小沽河的项目,窜回国的梁圹乱中钻空子,使小人手段,费尽心思笼络下面的开发商, 导致这部分的决策权一时间难以收回。饭桌上, 闻康还是很沉得住气的。他对梁圹说:“您要是真有把握, 当面去和老爷子说。”梁圹笑而不语。他意味不明地看向梁径。满桌长辈,只他一个小辈正中坐着, 面色阴沉。“小梁需要我们这些叔伯帮衬。”顿了顿, 又说:“老爷子是知道这个道理的。”言外之意, 梁径羽翼未丰之前,梁老爷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人心再不齐,但只要还有共同利益, 也可共谋一时。总好过覆巢之下无完卵。只是他想不到,有朝一日, 他和梁培, 会被梁径亲手送进监狱。那个时候, 梁家偌大的事业版图, 姓梁的只有他梁径一个。“......睡着了?”耳边传来很轻的声音,梁径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唇角,不作声。方安虞:“要不要叫起来?喝多了?”闻京:“等下——我拍个照。”梁径:“......”时舒:“你拍什么拍。”梁径默默:还是老婆好。时舒:“——我来拍。”梁径:“............”晚自习铃声打响。操场边传来一阵呼喊。没一会,又有几个男生从体育馆奔出,捡起散落在跑道的书包,朝教学楼飞速跑去。梁径放下手臂,抬眼就看时舒站身旁拿着手机对准自己。“醒啦?”时舒眯眼笑。三个人齐齐低头瞧他。梁径无语,再次抬起手肘遮住,眼不见为净。闻京看了眼时间。他不想和这对待太久,不然腻得慌,转头问方安虞:“喝一杯去?”方安虞点头,“行。”时舒:“怎么不叫我?”“这里就有只酒鬼。你看着吧。”说完,他和方安虞朝操场边走去。离得近了,梁径身上的酒精味道就有些明显。时舒皱眉蹲下来,手指戳了戳梁径嘴唇:“喝了多少?”梁径被他举动逗笑,握住时舒手腕,说:“闻叔喝得更多。”“我有点担心。”时舒语气严肃许多。梁径抬眼,注视他:“担心什么?”“每次都喝这么多,以后变成酒鬼怎么办?”“不会的。”两个人又开始小学生对话。“不会的......”时舒学他说话,想了想,索性坐在了草坪上,仰头去看深蓝的夜幕。晚自习已经开始。这个点,操场空旷得能听到晚风低徊。教学楼灯火通明。玻璃栈道陷入更深的夜色,忽隐忽现的云层好像海底浮游的生物。见时舒不大想理自己,梁径往前靠了靠,枕上时舒大腿,盯了会时舒下巴和修长的脖颈,又往里蹭了蹭,伸手抱住时舒腰腹。时舒:“......”“这不是家里。小梁总。”时舒无语。梁径被他一板一眼的语气逗笑,还有那个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只会让他恶心的称呼,这个时候,只剩好笑、好玩。“叫我什么?”搂在他后腰的手开始往里探。夏天本就穿得少,他的指尖带着凉意,五指和掌心肆无忌惮地触碰时舒细腻温热的肌肤。被他这么心猿意马地摸,时舒都有点怕他乱来,腰腹忍不住往前挨,这下更是和梁径贴得紧。“我今天看到原曦男朋友了。”时舒往后去拉梁径的手,强制岔开话题。“嗯......”鼻音埋在衣料里,紧贴时舒。那一点很疲惫的成熟声线,被熏染得慵懒许多,带着欲望的喑哑。梁径感觉自己脑子不是很清醒——当然,他也不是很想清醒。隔着一层薄薄的T恤,他感受到时舒腰腹温暖的气息。梁径深吸口气,又很重地呼吸,酒精引人入醉,他想一口吞了他。炙热的呼吸全数喷洒在那一块地方。只是场合实在不对。时舒被他弄得不是很好受,慢慢吐出一口气,感觉到自己脸颊的烫,他低头去捏梁径耳朵,小声:“热死了......”梁径不动。过了会,哑声:“我也好热。”“那你起来啊。”时舒揪他耳朵,头又低了低,凑近:“梁径!”“嗯。”梁径一动不动。他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衣领口贴在他突出的喉结下方,严丝合缝。目前为止,领带还打得十分周正。只是现在这个行为,幼稚死了。时舒:“......”又过了会,梁径突然说:“我们回去吧。”嗓音一下清晰许多。看来脑子里要吃人的念头膨胀到不可控制了——他就是这样,越忍不住,越冷静从容。时舒也很想摆脱眼前这个热燥状态。梁径叫了代驾。车上两人分坐两边,扭头看着各自的窗外,瞧着是蛮正经的。只是搭在座位上的手,指尖时不时触碰,触碰到了,十指交缠,再松开,隔几秒,又缠一起。下车闹了一路。梁径逮着空就亲他。时舒想起没吃到的冰激凌,有点不依不饶。梁径怀里搂着人,扣着时舒下巴迫使时舒仰头,这样一边亲一边走,气息越来越不稳,最后嗓音都哑了:“跑什么跑。还没找你算账。一点都不乖——”电梯前,舒茗和她的经纪人在等电梯。这会,两人齐齐转头看向梁径和时舒。时舒满脸通红,缩着肩膀从梁径怀里飞快窜出,然后立在一边,两手贴着裤缝,规矩得很。梁径和舒茗对视一眼,不大自然地握拳抵唇咳了声。在时舒一声“妈”后,他张嘴也想叫人,但不知为何,清了几下嗓子才叫出一声:“阿姨。”舒茗一袭蓝色连衣裙,衬得她肤如凝脂。衣裙质地微褶,很有设计感。乌黑的鬓边挽了松松的发髻,垂下的几缕发丝妖娆地拂在**的肩头,脸上妆容明艳,看样子应该刚结束某场品牌活动。见状,她的经纪人憋笑了会,对他俩打了声招呼,接着又去她耳边轻声说话。舒茗一边听,一边偏头,眼角余光觑着梁径伸手去捉时舒手的小动作,玫瑰色的唇线始终微微勾着,似笑非笑。梁径还是有点紧张的——虽然时舒和他说过时其峰和舒茗目前的态度。“上午去看梁叔了,刚和原曦他们吃完饭......”回过神,时舒开始汇报。身体也不像之前那么条件反射似的紧张了。舒茗伸手摸了摸时舒脸颊,眼神温柔。她全程没说任何话,电梯来了,直接带着经纪人进去,也没让小情侣一起进来,似乎知道他俩受到了一定的冲击,于是十分贴心地先离开,让他们缓缓。昨晚到的江州,因为今天一大早要去医院看梁坤,两个人昨晚就没回家住,住的医院旁的酒店。“还上去吗......”时舒看着梁径:“要不直接去你家?”梁径笑了下,重新按下电梯:“还是先去你家吧。我这么直接拐你上楼,你妈妈指不定怎么想我。”电梯很快下行又打开。时舒笑:“怎么想你?”梁径就不说话了,亲了亲时舒嘴唇,搂着人进去。“啊?”见他这样卖关子,时舒笑着催他:“快说——我妈会怎么想你。”梁径和他对视半晌,眼底有笑意,开口煞有介事道:“穷凶极恶。”时舒:“............”到家,舒茗正一边卸妆一边和坐沙发上、拿着好几大叠剧本的经纪人交谈。空气里有淡淡的玫瑰香气。“......这个角色我不是演过一模一样的?推了吧——时舒?梁径?”听见玄关动静,舒茗扬声:“我叫了外卖,待会一起吃一点。当夜宵。”晚上八点多,时间并不算晚。舒茗之前一直空腹穿礼服,她经纪人也知道,就没阻拦。时舒:“好。”“梁径有特别想吃的吗?”隔了几秒,舒茗问。梁径异常乖巧道:“没有,阿姨,我都可以。”他的语调实在懂事。如果还是十八岁,这个语调不会很违和。只是他现在经历了一些事,言行举止都有了些微变化,配上这种语调,其实有些滑稽。时舒跟在他身边,顿时笑出声,又学他说话:“没有......阿姨.......我都——唔。”梁径罕见不自然,忍了忍,忍不住,一下捂住时舒嘴巴,压低声音,语气带笑地威胁:“时舒。”客厅摆了两个大纸箱子。淡淡的玫瑰香气就是从里面散出。舒茗已经换了一身宽松居家服,瞥见从玄关出来的两人。梁径拉着时舒朝他的卧室径直走去——舒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笑了下,拦下若无其事、仿佛进卧室是去写作业的两小伙,面不改色地说:“要没什么要紧事,帮妈妈把箱子里的衣服挂到衣帽间好不好?”时舒不疑有他,点点头,调转方向走过去抱纸箱。梁径牢牢跟着,也抱起一箱。两人走后,经纪人乐得不行,对舒茗说:“赶紧放人吧。没见都黏一起了。”舒茗看了眼衣帽间方向,喜忧参半:“这小子把我家吃得太死......你是没看到,电梯口,那眼神,跟要生吞似的。”“时舒哪里吃得消......”舒茗语气都有些气愤。芬芳馥郁的衣帽间。被梁径怼到衣柜深处的时舒,被亲得眼泪都快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