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母怕他想起那三年的事受刺激, 这才骗他说北城那三年跟他谈的是我弟。但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问起那三年的事,为了想起到底是怎么跟我弟谈的, 居然还来见了心理医生……”周简说的时候整张脸因为不理解变得有些奇怪,他浅浅吸了口气,“他不是因为什么工作压力晕倒的,他是在催眠时突然休克了。”覃舒妄徒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男人眼底沉着震惊和心疼,周简都看见了。这个世界真他妈存在炮/友秒变真爱的事情吗?周简原来是不信的, 他总觉得覃舒妄多半是馋怀年的身体,可刚才一刹那,他又仿佛不得不相信,毕竟人在潜意识里表现出来的反应不会骗人, 覃舒妄是真的喜欢怀年啊。周简像是得了些许安慰,他迈步过去,拍拍覃舒妄的肩膀:“怀年术后脑中还有淤血残留,不能受刺激, 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守住这个秘密,千万不能让怀年知道那三年和他在一起的不是我弟。也……也绝对不能让那个男人知道怀年的事,我不希望怀年再受到伤害。”覃舒妄:“……”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周简很识趣地给了覃舒妄消化的时间,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怀年有个根本没办法“忘掉”的前男友这件事。覃舒妄的确需要时间消化,但他此刻想的和周简在意的不是同一件事。他呆呆站在病床边, 目光停滞在怀年即便昏睡也依然紧拧眉宇的脸上。他无数次从怀年口中听过他这个发小的事,在没有正式见过周简之前, 他是知道这个人的,甚至还可以说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知道他俩从小关系要好, 知道两人同一个初高中毕业, 周简只比他大一岁, 但因为跳过级比他早两年离开杭城去上大学……但周简却不认识他。怀年从没在他的好朋友面前提过他。为什么呢?即便他已经和怀年分手多年后,他偶尔也还是会在发小好友面前提起怀年的啊,但怀年却……一次也没有在他最好的朋友面前说过他吗?他垂目抹了把脸,终于又抬起头来,从无数个问题里挑了个最迫切的问:“你刚才提到术后是什么意思?”周简被问的一怔,他刚才说到这事了吗?之前怀年打电话质问他为什么要把他动过手术的事告诉他的实习生时,他还问过怀年覃舒妄知不知道,怀年告诉他没说。周简苦涩一笑,他今晚关心则乱了。不过这也不是大事,他反倒觉得覃舒妄应该知道,这样他就不用担心怀年会因为身边的人不知道怎么照顾碰到磕到他的头了。他抿了下唇:“去外面抽根烟吧。”-夜风透着微寒,巨大树干旁,一抹猩红在夜幕中忽明忽暗。覃舒妄将夹着烟的手在不住颤抖,他连一口都没有抽,一阵风卷过,燃尽的烟灰已经落了一地,他的呼吸有些沉,就这样死死盯住面前的人。周简早已在过去的五年里把当年对怀年手术风险的担忧消化得差不多,他只有在说到怀年因为手术出现在脑子里的淤血至今都没有被吸收时,坦然脸上才出现了一丝凝重。覃舒妄强行按捺住颤抖的心,却问:“他为什么没告诉……那个人?”周简刚才还平静的面容倏地冷了,那抹猩红也在漆黑夜幕中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周简冷笑了声:“打了多少电话都不接,要怎么告诉?”覃舒妄手上的烟瞬间没夹住。什么不接电话?他的脑子像是瞬间被蒙上了一层雾,极大程度阻止了他脑细胞的运动。周简抽完最后一口,又娴熟摸了支出来,风太大,他点了几次都没点着。他咒骂着背身才把烟点上,转身见覃舒妄手上的烟落在地上,又从烟盒抖了支出来要给他。覃舒妄半侧脸隐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他没接周简递过去的烟。周简没强求,他猛吸了口:“当时他说他头疼,连和我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了,我很着急,可我人不在国内,只能打电话给我弟,他在北城上大学。我弟到时,怀年晕倒在洗手间,大约是因为头疼才摔倒的。很不幸,他当时撞到了脑袋,非常严重。”“他当时颅压很高,需要马上手术,没办法转院。”“他手术结束,一直到到三天后从ICU出来,那混蛋也没有打来过一通电话。”“三天后我跟柏知言去过一趟他们住的地方,那人回去过,他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收拾走了。”覃舒妄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住了,他们吵架了啊!对,只是吵架了……在一起的三年不是没超,哪对情侣不吵架呢?那不是很正常的吗?他没接到怀年的电话是因为手机被他砸坏了,可他把手机送修后就回去了!怀年不在家里,他在客厅沙发上坐到天亮怀年也没回来。他找了公用电话给怀年打电话,没有人接。他在电脑上登录了微信给怀年发信息,说他再等怀年一天,等他回来好好谈谈。他后来等了怀年两天两夜,怀年一直都没有回来。他生气地收拾了东西出去住了酒店。后来,他取回了修好的手机,怀年的电话却打不通了。再后来,家里怀年的东西全都消失了。他一直以为是怀年先不要他的!“所以,不管怀年是因为什么想要记起那三年的事,我们都最好阻止他。”周简吐着眼圈睨了覃舒妄一眼,“如果覃老板真的喜欢、在意他的话,而且你应该也不喜欢他想起别的男人吧?”覃舒妄整个人陷在巨大的悔恨痛苦中,他茫然抬头问:“你也不知道那个人吗?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呢?他跟怀年在一起三年啊,为什么在周简眼里,他就像不存在似的?周简嗤的笑了下:“不知道,可能姓王吧。我弟送怀年去医院时,他哭着叫了几声‘王哥’,还求他不要走,真他妈……要是被我知道那混蛋是谁,我他妈不揍死他。”周简下意识抬手将手骨按得嘎嘎响。覃舒妄强忍住翻涌情绪:“这不科学,我……我是说我跟怀年……认识不久,他就已经跟你提过我了,为什么跟他谈过三年的人,你却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周简苦涩道:“他爸妈当年不同意,他怕他爸妈棒打鸳鸯,所以连我也防着,他把那混蛋保护得真他妈好……”怀年父母不同意他们的事,覃舒妄还是第一次听说。但他现在知道为什么了,一边是知根知底、从小当儿子看着长大又样样优秀的周简,一边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人,作为父母,很难不选择周简吧?更何况,周简也很喜欢怀年。怀年当时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呢?覃舒妄努力沉下心想了想,当时他在吧台那调酒,一抬头就见怀年在吧台前坐了下来,他倾身望着他笑:“嗨,我看你很久了,你调酒的样子好帅啊,给我调一杯拿手的呗。”怀年后来说,当时以为他是调酒师,觉得他好可怜啊,酒吧里的调酒师除了覃舒妄,全都门庭若市,只有覃舒妄门可罗雀,让他忍不住要拯救拯救这个有点小帅、调了一晚上酒都没能赚到钱的男人。覃舒妄就问怀年,为什么是他。怀年向来直白:“我就是看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啊。”-周简看覃舒妄突然不说话了,他捻灭了烟上前,郑重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怀年不记得了,也不可能跟那混蛋再有什么,覃老板别往心里去。”今夜周简的话,一字一句,甚至连一个标点都很难让覃舒妄不往心里去。“他被送医院中途醒来见到的是我弟,那是他失忆前最后有记忆的事,再加上我弟正好在北城上大学,他是最好混淆视听让怀年避开那段记忆的人选。”“他昏迷的时候,因为情绪波动上过几次呼吸机,没有人愿意去冒险。”“反正就是忘记一个本来就应该被忘记的混蛋。”“怀年现在很好。”“他离开了北城,换了全新的工作环境,还遇到了覃老板你,有了新的恋情。”“覃老板,谢谢。”周简的话一直不断地在覃舒妄脑海里回放,他如同一尊雕像坐在病床前,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覃舒妄抬手抹了把脸,现在哭还有什么用呢,覃舒妄?这算什么狗屁的新的恋情?周简还真心实意地感谢他,要是让他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电话不接的混蛋,周简怕恨不得杀了他吧。“怀年不想告诉你他动过手术的事,覃老板就当不知道吧。”“虽然怀年不希望得到什么额外照顾,但也请你日后多照顾些怀年,尤其不要让他的头碰到磕到。”怪不得那晚上周简下车会帮忙护着怀年的头,覃舒妄当时还因为这破事吃醋生气了!因为他不接电话,怀年连夜跑Feeling Club大厅他的住处,巴巴蹲在他家门口等他,他当时只想着教训怀年……覃舒妄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不接电话,生气摔手机,多少年了,他还是一模一样!要不是他的这些坏习惯,怀年也不会……想到怀年脑中的淤血,覃舒妄只觉得胸口沉了块石头,压得他一时喘不过气来。他捂住酸涩的眼睛,突然又看见之前怀年痛苦看着他的样子。他说——从我脑子里出去!覃舒妄你出去!是因为催眠让怀年看清了那段感情里是人不是柏知言,而是他吗?“我不知道……不知道你那么恨我。”覃舒妄倾身抵在床沿,轻轻**着身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对不起。我应该再多等一天的,为什么不能多等一天!”只要再多等一天,他就会遇到周简和柏知言,他就会在五年前知道怀年的处境了!可是该死的,他偏偏提前一天走了!今晚周简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他还不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辜负了怀年的混蛋。怀年呢?他是不是已经想起来了?那他应该很后悔在Feeling Club搭讪他的事吧?覃舒妄徐徐松开手,目光怔怔看着**的人。他应该如怀年所愿现在就滚出病房吗?--怀年感觉整个人被人无情地丢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湖中。他不断下沉,下沉。极度的深寒和窒息令他的脑子开始出现幻觉,曾经的走马灯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剪刀剪成七零八落的碎片,又被人狠狠洒到了湖面上。风动掀起涟漪,漩涡卷动碎片漂浮沉溺,又似电钻般狠狠地,无孔不入地钻进怀年的脑子里。怀年在那段被剪碎的记忆里,一次又一次地看到了覃舒妄。他笑着将调好的酒递给他,他单手拎着外套站在花坛边上等他下班,他穿着围裙站在厨房里帅气地表演颠锅,他沐着清晨的阳光翻身过来吻他,他神神秘秘催他早点回家,然后扛着那架专门给他定制的A350模型站在门口得意冲他挑眉,他望着他笑:“年年。”“年年……”“年年……”这不对!覃舒妄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是他疯了吗?走开!从他的脑子里出去!“年年!”这声音好熟悉啊。是……是覃舒妄!怀年下意识想要将手从那人的掌心抽出来,手背传来一阵钝痛,怀年吃痛睁开了眼睛。覃舒妄一手护着怀年,俯身打算按铃的动作停顿了下,他似是没想到怀年会醒来,就那么怔忡了两秒,覃舒妄才小声叫他:“年……怀年?”覃舒妄连呼吸都屏住了,他怕怀年的情绪再次失控,也担心再把护士叫来,又要给怀年打镇定剂。没想到,怀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醒来了。他安静躺着没说话。覃舒妄不敢说话,他的心跳不停加快,呼吸变得有些急,指腹不断渗着汗。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他是都想起来了吗?他是不是马上要喊我滚了?“覃舒妄?”怀年轻轻叫他。覃舒妄仍是保持着护着怀年不让他挣扎的姿势不变,声音有些僵硬:“嗯。”他是想起来了还是没想起来?覃舒妄不敢轻举妄动,连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极度的不安令他的脑子满是嗡嗡声,他就定格在床前,宛若等待被审判的罪人。怀年还是这样睁眼盯着面前的人看,他握了握拳,手背的淤青传来隐隐的痛,怀年确定他是真的醒来了。真的是覃舒妄。怀年突然抬手朝覃舒妄伸过去。覃舒妄没有躲,不管是一巴掌还是一拳头,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怀年没打他,只是勾住了他身前的领带。他莞尔:“你怎么还有这种颜色的领带?完全不像你的风格。”覃舒妄穿着向来很单调,可他却配了条红色的领带,这着实令人有些诧异。覃舒妄还没反应过来,怀年又开玩笑问:“不会是你前男友的手笔吧?”他的语气带了几分调侃戏谑,覃舒妄僵直的脊背终于松懈了些,他缓缓呼出气。因为,怀年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我新买的。”覃舒妄道。怀年诧异掀起眼皮。“为了约你吃饭。”覃舒妄整个人慢慢放松下来,“你忘了吗?我昨晚约你吃饭。后来你没来,我给你打电话,是周总接的,他说你……工作压力大,晕倒了。”怀年的紧急联系人是周简,周简会第一个到医院这很正常,而且周简这样胡说八道的本事向来不错。怀年终于想起来了,他被催眠了,他又看到了覃舒妄。哪里都是覃舒妄。他不停叫他“年年”。怀年下意识拧眉。“怀年?”覃舒妄下意识握住他的手,“哪里不舒服?”怀年吃痛抽了下手。覃舒妄低头才发现怀年之前挣扎得厉害,他手背上的淤青看起来更严重了,他忙松手:“对不起。”怀年却问:“周简呢?”覃舒妄愣了下才道:“哦,他下去买早餐了,我给他打电话。”周简接到电话时,他刚从电梯出来。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来的,在病房外就看见了覃舒妄,他冲过去问:“怎么了?”“没事,他醒了,我先去办出院手续。”覃舒妄与周简错身朝护士台走去。周简没逗留,推门进了病房:“怀年!”刚刚还虚弱躺在病**的人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怀年痛苦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生无可恋看向周简:“周简,我完了。”周简被他吓到了,快步走到床边:“哪里不舒服?”怀年指了指脑袋:“我可能精神有问题。”周简一噎。“我昨晚彻底地查过,我家有个远房亲戚,大概就是我爷爷的二表姑的孙子患有精神病。”怀年停顿了下,盯着周简一脸认真,“他的病有可能会传染给我吗?”“你神经啊。”周简看他指脑袋时真的被他惊出一身冷汗,结果就给他说这??他没好气把早餐丢在床桌上,“吃东西。”“哦。”怀年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眼下是真的饿得前胸贴后背。周简拉了把椅子坐下:“你好端端折腾什么?那三年的事你想知道,问柏知言就好了,他过几天有事来海州,我让他去你那。”怀年握着筷子的手微顿了下:“其实也不是为了那三年。”周简沉着脸,他是不敢问怀年催眠的时候看见了什么的,怕又勾起他不愿想起的事来,干脆责怪道:“那你到底在折腾什么?”“我就是……”想清楚地想起和柏知言的那三年,这样就不会像个神经病似的到处代入覃舒妄了。怀年垂目失笑,“大概就是……太喜欢覃舒妄了吧。”喜欢到他的身影无处不在,连那不可能的三年都要强行拖他进去。但这是不对的。无论是对他早就不喜欢了的柏知言,还是他现在特别喜欢覃舒妄都是极其的不尊重。要是被覃舒妄知道,一定也会觉得他是个神经病的吧?他得守好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覃舒妄知道。周简再次噎住,他回头见覃舒妄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站在门口。覃舒妄刚来,正好听到怀年的那句“大概就是太喜欢覃舒妄了吧”,他握着门把手的手在不住地颤抖。怀年从来没有先转身离开过,是他不够信任他,是他先放手的。明明已经忘了他,再来一次,怀年却还是说——大概就是太喜欢覃舒妄了。覃舒妄,你配吗?若有一天,怀年想起了一切,他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一定会很痛苦吧?覃舒妄现在知道了,通讯录里A350前面那朵下雨的云是五年前换的,就算不记得了,怀年的潜意识也没有去更换过那个图案。周简还在庆幸怀年换了新的环境,开启了一段新的恋情。只有覃舒妄知道,怀年是有多恨他。“你怎么不说话?”怀年抬眸就轻易顺着周简的目光看到了站在病房门口的覃舒妄,他下意识坐直了身体。覃舒妄若无其事推门进来:“手续办好了,吃完就能出院了。”周简起身道:“我也差不多该去公司了。”怀年脱口:“你这就走了?”周简整理了下衣服,顺手扣上扣子:“覃老板会送你回去的,有事打电话。”他冲覃舒妄笑了下,“麻烦覃老板了。”“不麻烦。”目送走周简,覃舒妄回身就见怀年把筷子递过来。覃舒妄愣了下。怀年问:“不吃点吗?”“哦……”覃舒妄接了筷子却没打开,“我还不饿,你吃你的。”他迟疑了下,还是在床边坐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这一天一夜怀年一下子消瘦了不少,皮肤也更苍白了,手背上的淤青更加触目惊心。覃舒妄突然起身,夺下他手里的筷子。怀年猛地抬头:“怎么了?”“看你夹东西不太方便……”怀年低头看了眼手背,挑眉:“覃老板是想喂我的话,我没什么意见。”“嗯。”覃舒妄夹了只煎饺送到怀年嘴边,怀年一点不矫情,张嘴就吃。“手疼吗?”覃舒妄问。怀年用另一手捂着右手背:“疼啊,碰到就很疼。”“我刚问了护士,过24小时可以热敷,回去敷一敷会好些。”怀年嘴里塞得鼓鼓的,好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体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绝症了。”“怀年!”怀年不以为然:“没吃上的烛光晚餐给补吗,覃老板?”覃舒妄的呼吸微敛,还要吃吗?明知道总有一天怀年会记得一切,会当着他的面叫他滚,那这顿饭还有必要吃吗?或许现在这样结束正合适,他们没有正式开始,怀年也不会想起以前的事,他就不会痛苦了。“覃舒妄?”怀年伸手在覃舒妄面前打了个响指,他忘了肿起的手背,下意识皱眉。覃舒妄紧张拉住他的手:“你做什么?”“我还想问你在发什么愣?”怀年没有挣扎,凝着他问,“要不今晚吃啊,反正周简今天应该不想看到我去上班。”覃舒妄轻轻松开怀年的手:“医生让你回家好好休息。”怀年想只泄了气的皮球:“我又没事。”不过他也不能说他不是因为工作晕倒的,而是被催眠出现的幻觉吓休克的,不然覃舒妄肯定以为他是个神经病。“嗯。”又“嗯”?怀年忍不住道:“你今天有点奇怪,是不是周简跟你说了什么?”“什么?”“他骂你了?”“没有。”覃舒妄把最后一只煎饺送到怀年唇边,“吃完我送你回去。”怀年盯住他:“去你那,好不好?”覃舒妄没说话,后来却直接把车开到了怀年家楼下。怀年盯住站在扶着车门站在外面的覃舒妄,连安全带都不想解:“不是说去你那的吗?”“我表弟这两天要过来,不方便。”覃舒妄俯身替他解开安全带,手垫着车顶,“下来。”怀年十分不情愿:“我感觉你在骗我。”“没有。”覃舒妄扶着他。怀年干脆就软在了覃舒妄怀里,覃舒妄垂目看了眼,他虽然一路说说笑笑看着挺正常,但覃舒妄看得出他精神状态不大好,应该是催眠后遗症。这种精神上的摧残往往比生理上的更难恢复。覃舒妄本能环住了怀年,昨晚护士给他打了镇定剂,但怀年应该也没怎么睡安稳,覃舒妄觉得他大约梦到了五年前。他收住思绪,逼迫自己别去想。-等覃舒妄烧好热水,怀年已经换了件睡袍,他抬手按了按眼窝,坐在床边抬头冲覃舒妄笑。“眼睛疼?”覃舒妄将水平放下,拉过怀年的手背给他敷。怀年摇头,略缩了缩手:“手比较疼。滑针也不能这样吧?是不是护士水平不行,扎针的时候就直接给我扎歪了?”覃舒妄不愿回想昨晚怀年在梦里痛苦挣扎的模样,他拉着没让怀年逃:“怪我,一开始没发现你滑针了。”怀年忽地俯身问:“是你弄的吗?”覃舒妄怔住。怀年又问:“你拉我手了?”“嗯,赖我。”怀年却倾身在覃舒妄脸上嘬了口:“我说呢,为什么你今天对我这么好。不过没事,小伤,过几天就好了。”覃舒妄心疼地皱眉:“怀年……”怀年笑道:“那明晚怎么样?”“什么?”“没吃上的饭啊!明天一起吧。”覃舒妄的喉结滑动,他转身重新打湿毛巾,背对着怀年:“看情况。”怀年半个身体靠在**,将脚从拖鞋里退出来,脚指头戳了戳覃舒妄的腰。覃舒妄没料到他有这动作,下意识哼了声便捉住了怀年的脚踝。怀年就让他握着:“看什么情况?”覃舒妄拧眉:“昨天刚晕倒,就不能在家好好休息几天?”怀年便笑:“谁休息还不吃饭了?”他的脚趾隔着西裤轻轻摩挲着覃舒妄的腿,目光轻易略过男人某处,“覃舒妄,你要不要低头看看,又不是小姑娘,你扭捏什么?”覃舒妄推开怀年便站了起来:“别闹了,你好好休息。”他头也不回从怀年家里出去。刚走到电梯门口,怀年的电话呼入,覃舒妄本能想要挂,又想起周简说他当年没接到怀年的电话……他的手指迟疑半秒,赶紧接了。他没办法改变过去,那么至少,从现在开始,他要学着收敛些脾气,不要动不动就不接电话,更不许乱砸手机。怀年的声音很轻:“覃舒妄,我不舒服……”-怀年的话没说完,就听到外面密码锁被打开的声音。接着,脚步声骤至,覃舒妄一把推开卧室的门冲进来。“哪不舒服?”床头灯被摸索着打开,怀年睁眼就看到了覃舒妄担忧的脸。他盯住看了两秒,忍不住笑:“这不是挺关心我的吗?干嘛那么小气,一顿饭还拖拖拉拉。”覃舒妄竖起眉毛:“你骗我?”“没骗你。”怀年拉住覃舒妄,“我真的难受。”“哪里难受?”覃舒妄咬牙问了出来,看着**微敞了睡袍的人,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正要发作,听怀年幽幽道:“你送我回来就要走,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心里突然有点空空的,是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覃舒妄噎住。怀年翻了个身看他,“别走了,我不想一个人待着。”覃舒妄有点想答应。“要不然你把我也带走。”怀年拉着他的手没松开,“反正我不在乎你家里是来了表弟还是堂弟还是什么弟。”覃舒妄半晌没说出话来。“覃老板。”怀年挨过去撒娇,“你不会因为我昨晚没赴约在生气吧?”覃舒妄下意识道:“没有。”怀年居然还以为他在生气,呵,他有什么资格生气?“那你抱抱我。”怀年抬眸睨着他说。覃舒妄垂眸片刻,脱了鞋子上床。怀年靠过去,覃舒妄顺势将人搂进怀里。怀年将脸深埋入覃舒妄的胸膛,贪婪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他抱着覃舒妄的手臂收紧了些。怀年,这才是现实。在海州的覃舒妄才是现实。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去想那三年的事了,和柏知言的过去已经不重要了,一点也不重要了。覃舒妄轻轻拍着怀年薄薄的后背,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和怀年这次的重逢。也是在酒吧里,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是他的酒吧。怀年主动来打了招呼,还说觉得他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覃舒妄当时以为他在玩游戏,一整晚都在阴阳怪气,后来去酒店,他也一点都不温柔……他就是想看看这场游戏怀年到什么地步会喊停。可他从头到尾都没喊停……覃舒妄的鼻子有点酸,明明忘记了呀。“那晚上你为什么会找上我?”覃舒妄生涩问。怀年舒服窝在他怀里笑:“当然是喜欢你啊。”覃舒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怀年提唇浅笑:“第一眼就很喜欢。”虽然想不起和柏知言的那三年是怎么样的,但绝对不是这样的。但他看见覃舒妄的第一眼就特别喜欢了,要是不过去认识他,怀年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你当时……”覃舒妄忍住哽咽,“在想什么呢?”“要是不认识你,会很遗憾的,当时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过去认识你的。”怀年略抬起下巴,往覃舒妄颈项蹭,“我还想,你要是有男朋友了怎么办呢?我要挖墙脚吗?”他自己先笑了:“还好你没有。”覃舒妄眼睛酸涩得厉害,他怎么会有男朋友呢?那些人都不是怀年,没有人会撒娇叫他“妄哥”。怀年柔软的唇在覃舒妄颈项轻轻摩挲着,覃舒妄忽而低头便咬了上去。怀年猝不及防哼了声,但他很快回过神来配合着覃舒妄的掠夺。覃舒妄抱着怀年的手臂在颤抖,他用不断地亲吻他来掩饰他几乎要崩溃的情绪。怀年那么恨他,可他在不记得的时候,却依然在爱他。他真的要再次抛下这样的怀年吗?“嗯……覃舒妄……”怀年剧烈喘息着推住他的胸膛,“套……在另一边的抽屉里。”覃舒妄没说话,继续扣着人深吻,直到怀年连抱着覃舒妄都没什么力气,覃舒妄才停手,他垂首吻了吻怀年的额头,又将人紧紧抱在怀里:“睡吧。”怀年喘得不行:“不……不做吗?”精神都还没恢复,脸色都白成这样了还不消停!覃舒妄的手掌覆上他的眼睛,低头附在他耳畔轻语:“先把身体养好。”怀年在医院虽然没有醒来,却并没有睡好,他一直在跟那些幻觉抗衡,以至于早上醒来依旧疲惫万分。覃舒妄的手攀上怀年后颈,怀年大约是真的累了,被覃舒妄舒服地捏了几下就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了。覃舒妄没睡着,他小心地亲吻怀年,不断地亲吻他。他不要再抛下怀年,不会再伤害他了。就算将来有一天怀年想起来了一切,那也该是怀年甩开他的时候。只要他脸皮够厚,他就求怀年原谅他。现在换他追怀年了。不仅是烛光晚餐,鲜花玫瑰,还有他特意给两人调的酒……他要把从前没来得及给怀年的一切统统补给他。他要一直对怀年好,直到怀年不需要他的那一天。-覃舒妄是和怀年一起吃了晚饭才去的Feeling Club,彼时周简也已经回来了。“等我弟过来,我让他好好给你回忆你们那三年,省得你还得找别人去问。”周简熟门熟路给自己泡了杯茶,朝客厅走去。他今天下午就给柏知言打了电话。柏知言当即惊呆了:“不是……哥,莫须有的事你让我跟怀年哥说个啥?”“不会就编,你不是有个同学是写小说的吗?不行让她帮忙编,我警告你,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编出至少三件事来。”柏知言快崩溃了:“难道我还要让我同学给我和怀年哥写一场□□**吗?”周简扶额:“……该略就略。”-怀年此刻正盘腿坐在沙发上,闻言,他抬眸看了眼:“他不会特意来帮我回忆吧?”周简坐了下来,吹开茶叶请呷了口:“嗯。”怀年忍不住笑起来:“我看柏知言不怎么想回忆。”周简冷笑:“他说你俩那三年乏善可陈,的确不怎么值得回忆。不过鉴于你那么想知道,他还是勉为其难可以说说的。”怀年撑了撑额角:“行吧,我也想听听乏善可陈到了什么地步。”周简暗自松了口气,他只要不找人催眠自己就行。昨天的事实在有些吓人,后来覃舒妄来时情况已经好了不少,当时怀年的脸色苍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就是现在周简看怀年的精神还不大好。“正好明天周末了,你好好在家休息两天。”周简很自然地转移怀年的注意力,“覃老板对你挺好的,你也是时候把和我弟的那三年放下了。”怀年撑大眼睛:“稀奇啊,你怎么突然夸起覃舒妄来了?前几天不还说我对覃舒妄不了解的吗?”“嗯,昨天了解了些。”周简发现他一提覃舒妄,怀年整个人的情绪都不一样了,他略愣了下,很快又道,“看得出他很关心你,我一说你晕倒了他二话不说就赶过来了,还守了你一夜。”怀年突然有点美滋滋。“好了,别傻笑了,早点休息。”周简端着茶杯往外走。怀年皱眉道:“哎,你又把我家茶杯拿走了?”“嗯,没喝完,别浪费。”“卧槽,那你倒是记得给我一个个拿回来啊!”周简摆摆手没回头。怀年心情绝佳,回房就给覃舒妄发信息。覃舒妄秒回:【怎么还不睡?】怀年:【想你】那头“正在输入……”了半天。覃舒妄:【快睡觉】怀年:【特别想你】这次“正在输入……”更久了。怀年乐得不行,好歹是个酒吧老板,怎么随便撩两下就不行了?怀年干脆打电话过去。不知道是不是怀年的错觉,总觉得覃舒妄接他电话的速度快了很多。那边起初还能听到热闹嘈杂的各种说话声歌声,但很快背景声就轻了不少。“你出去了?”“没,到二楼办公室了。周总回去了?”“嗯,说是不打扰我休息。”“那你怎么不睡?”怀年笑起来,在**滚了滚:“我想你,要我说几次?”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