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全家人踏着积雪下了山。走到城门口才发现,这场初雪只落在了山上,倘若前一天他们因为天气不好就打退堂鼓, 那般美景当真要错过了。同旁人说起山上的雪景时,全家人都一脸满足, 滔滔不绝, 只有贺兰康额头顶着一个青肿的包,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姜纾。楚溪客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带着这份好心情,他开启了事业新版图——仙草冻冻奶茶店!前面有了烧烤摊和丸子坊的经验,再加上海鲜自助超出预料的成功, 自诩“经验丰富”的楚溪客这一次底气很足,大刀阔斧地操办起来。先是进货。长安地界很少见到仙草苗, 楚溪客请祥云楼的货船去南边收购,并且一口气下了半船的订单。钟离东曦道:“据我了解, 即便在蜀地、岭南及两广,此物也没有人大规模种植, 只能在田间地头收集,这样一来成本就高了, 鹿崽要不要暂时少收一些?”楚溪客干脆地说:“左右都要跑一趟,自然多进一些更划算, 省得铺子开张之后卖断货, 反倒影响咱们楚记的信誉!”钟离东曦看着他信心满满的样子,笑着答应下来。除此之外,还有蔗糖,楚溪客嫌弃二道贩子手里的质量不好, 价钱又高, 因此托了一位相熟的行商的关系, 直接联系上南边一个制糖作坊,黑糖、红糖、白糖块都订了许多。一箱箱铜钱从家里抬出去,楚溪客笑眯眯地说:“幸好现在有钱了,要是放在开春那会儿,一个铜板我都要掂量掂量!”姜纾神色并没有楚溪客以为的庆幸或感慨,而是抿着唇,有些严肃。楚溪客看到了,腻到姜纾跟前撒娇:“阿爹不高兴吗?”“高兴的。”姜纾勉强笑了一下。楚溪客敏锐地发现不对劲,想要跟他好好聊聊,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云飞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师父,如今廊桥的摊位基本都租出去了,我打听了一圈,没人打算撤掉,就还有紧挨着廊桥中门的那处空着,地方是其余摊位的三倍,物业费也贵上许多,因此一直空着……是不是有些不划算?”“地方宽敞些更好,大可以收拾得雅致些,客人瞧着也喜欢。”楚溪客便跟姜纾告了个罪,瞧摊位去了。姜纾看着他兴冲冲的背影,轻叹一声,还小呢,慢慢打磨吧!那处摊位确实很大,还临着个门,相当于处在十字路口的拐角处,在别的摊贩看来不太划算,楚溪客却十分惊喜。奶茶店就是要开在街角才合适,南来北往的行人不都是潜在的客源么!楚溪客果断付了一整年的物业费,还重新装饰了一番——实木雕刻的招牌,“楚记烧仙草”几个大字十分醒目,字体古古怪怪,可可爱爱。售卖窗口也不再是与整条美食街队形一致的木隔断,而是直接拆掉,做成了拐杖形的“吧台”,台面也不再是原木色,而是刷了一层淡蓝色的漆,墙面同样变了颜色,还挂上一幅幅小萌图,满是小清新的调调。最醒目的还是摊位前面那对吉祥物,足有半人高的猫猫模型,一个桑桑,一个小虎斑,一个歪头卖萌,一个威风凛凛,动作神情活灵活现。过往行人都以为是活生生的小白虎,每每经过都要唬上一下,继而便是惊奇地左看右看,舍不得走。楚溪客得意得不行,这可是他特意跑到农户家,买了两大包袱羊毛才戳出来的。当然,只是戳了一个皮囊,里面塞的是竹板做的骨架和丝绵。足足一个月的时间,铺子才装修好。期间,一些熟客听说了,时不时就会过来瞅一瞅,吊足了胃口。楚溪客便把心思全都扑在了怎么别出心裁、一鸣惊人上,忽略了宣传。又过了几日,祥云楼的货船回来了,船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凑满半船仙草。楚溪客直接拉去通济坊,带着大伙熬了整整一夜,熬出来上百斤仙草冻。他把自己能想到的口味都调了出来,让众人品尝。滑溜的冻冻、清甜的水牛奶、各种各样的配料,哪有不好吃的?“仙露琼浆也不过如此了吧?”董书生感叹。“这要是拿出去卖,还不得抢疯了?”王娘子比楚溪客还自信。“吃上这么一碗,便是立即去见阎王都值了。”蒲柳笑盈盈地说。“我能吃十碗!”“我能吃一百碗!”少年们纷纷给出极高的评价。“楚记烧仙草”就这样在一片赞叹声中开张了。一大早,楚记跑腿小分队就走街串巷地吆喝,楚溪客还兴致勃勃地安排了试喝活动。怎么都没想到,围观的人确实不少,然而真正掏钱的却不多。一整天下来,试喝的一大桶见了底,钱罐却空空如也。“祥云楼叫了几十份,当做赠品送给了消费较高的客人。”“武侯铺那边也要了不少,楚旅帅掏的钱。”“其余都是外卖,多是不差钱的熟客。”美食街这边,竟是连一个巴掌的数量都没卖出去。因为,定价太高了。不是楚溪客故意要高价,而是仙草、蔗糖、牛奶这些都不便宜,根本没办法把价钱降下来。然而,美食街的顾客以寒门学子、寻常百姓和贩夫走卒为主,对他们来说,十个铜板能吃三大碗汤面了,谁会花十几文买一碗仅供消遣的汤水?楚溪客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这下,他难受得饭都吃不下去了。不是因为赚不到钱,而是因为自责,他竟然忘了自己当初一个炉子一条羊腿就把烧烤摊支起来的模样,也忘了建造这个美食街的初心。